第二百零五章
204、年輕時候的故事
很久以前以前,在陽光城的闊寧街有一間莫比桑酒吧。酒吧離繁華市區有近30公里,每到周末,都有一批又一批大學生與外地遊客過來莫比桑酒吧玩。年輕的姑娘與小伙、妖艷的妹子配壯年,各取所需之後會心一笑便轉身離去,回到學校或者返回家庭,繼續好學生與好老公的故事。
那個時候的田桂華、趙炳光、黃彥軍、姜洪波、楊久平、李明海都還是年輕人,田桂華是隱隱中的老大,姜洪波與楊久平則負責跑腿與物色人選。也就在那天、在莫比桑酒吧很快就要結束營業的前幾天,有一位姑娘最後一次在莫比桑酒吧出現,也是她活著的最後一天。
姑娘的名字叫敏麗,在這之前她常與一位叫敏佳的姐妹去莫比桑酒吧喝酒。兩個人是同學,敏佳卻比敏麗大上幾歲,可看上去要比敏麗年輕一些。敏麗今年才18歲,她的家鄉里日光城很遙遠,大城市的生活讓她沒太多心思在學校讀書,總是盼望著趕緊到周末,好好打扮之後去到熱鬧非凡的酒吧里,享受炙熱的目光與火辣的酒水。
那天晚上,姐妹倆喝得酊酩大醉,從酒吧里搖搖晃晃走出來。身後傳來一群年輕人的口哨聲和噓聲。敏佳不小心摔了一跤,一屁股坐在地上,敏麗大笑著扶她起來,彎腰的瞬間,臀部微微翹起,她裡面只穿著極小的布條,幾個年輕人擁擠在車裡爭先恐後地向外觀看,裙下的風光一覽無餘。兩個女孩這時候才意識到身後的車裡有人,連忙低下頭,相互攙扶著蹣跚地走上公路,她們那時候還不知道有什麼樣的厄運在等待他們。
她們只走出幾步遠,那輛車便跟了上來。碩大的車燈雪亮地照亮了路邊的石頭與枯葉,讓她們無所遁形。她們回頭看的時候,那輛車快速開了過來。敏佳回頭看的時候,在她身邊的車門突然打開,一隻手伸出來抓住敏佳的手臂大力朝車裡拉扯,她的裙子也被扯壞了,手臂上留下幾條划痕。
姐妹倆嚇得酒清醒了大半,慌不擇路地跑向馬路對面,衝進了樹林,朝著河邊跑去。空氣中瀰漫著水汽,還有樹葉腐爛的味道。那輛車上的人尚未罷休,將車丟在路邊,喧鬧著呼喊著衝進了叢林,開始了他們的狩獵之旅。
在以後的幾十年時間內,趙炳光每當午夜夢回的時候,都會安慰自己,「那是妓女,那不過是一群妓女而已。」
他向連雲偉回憶的時候,也是如此說。
可是夢魘卻不斷重複著,無時無刻地折磨著人的神經。
無論他現在早已過不惑之年、早已是壯實中年、早已功成名就,可他仍舊記得多年前的那個晚上,與其他幾個人一起,呼吸急促地在矮樹叢里奔跑,胸中燃燒著熊熊慾火。
「喂,站住,別跑了,我們會給錢的。」李明海一邊追一邊大喊。
其他幾個人哈哈大笑起來,李明海總是很滑稽,總是在適當的時間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敏佳與敏麗姐妹倆沿著靠近河堤的樹林里拚命奔跑,後面幾個追逐的人也興奮得不知所以。黃彥軍在路上摔了一跤,差點被地上的枯枝從襠部戳進身體。田桂華附身將黃彥軍拖起,繼續追趕。前方河岸邊放在許多砍下來的樹桿,敏麗跨過去之後,敏佳踩在樹桿上一滑便摔了下去。敏麗還沒來得及將姐姐扶起,便被六個男孩圍了起來。楊久平伸手去拖敏麗的手,但敏麗慌亂之中,甩手打了旁邊的黃彥軍一拳,黃彥軍摸了摸臉,剛想說話,田桂華一拳狠狠打在敏麗的小腹,敏麗一個趔趄捂住腹部摔倒在地面上。
「他媽的,竟然敢跑。」黃彥軍興奮地喘著粗氣,語氣中夾雜著陰森的殺氣,讓其他幾個人不寒而慄。事已至此,他們都知道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只能硬著頭皮做到低了。黃彥軍、田桂華、楊久平三個人朝著敏麗撲了過去,而趙炳光、李明海、姜洪波則朝著敏佳發泄著淫威。那晚的蚊蟲很多,很可能是被某種氣味吸引過來,他們完全都沒意識到這些,鮮血慢慢地滲了出來。
最後還是出了差錯,趙炳光的錯。他從敏佳的身體上爬起來,看著旁邊敏麗血肉模糊的頭,腦子逐漸冷靜下來,意識到他們做的事情有多可怕,可怕到自己無力招架。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一邊,胸口劇烈地疼痛起來。敏佳抓住這個機會,拔腿就朝著馬路上沖了過去,只要跑過樹林,即便是赤裸著身體衝上馬路。
黃彥軍是第一個追過去的,姜洪波緊緊跟在後面,然後是田桂華。李明海與楊久平兩人正在討論著誰先誰后的問題,他們倆留了下來。
這裡的土質過於疏鬆,到處是小水流與凹陷,敏佳光著腳不顧一切地朝前跑,可腳下鬆軟的枝葉與小坑讓她接連摔倒幾次,腳上滿是鮮血。她顧不得那麼多了,她知道只要跑出這片樹林,不遠處一定有人家,他們會幫助自己與敏麗的。
敏佳聽見後面幾個男人的腳步聲,驚恐地回頭看了一眼,不小心掉進了污水坑裡,她聞到撲面而來的腥臭味,想從泥沼中擺脫出來,但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都摔進了水坑裡,污濁的水像火一樣刺痛了她的皮膚、眼睛以及其他裸露在外的地方,足足過了幾秒鐘,她才能從水裡探出頭來,不斷地咳嗽。她抬起頭,隱約可看見樹林上方的星空,還模糊地看見了三個男人的面孔,她朝水坑邊沿跑去,試圖趕緊走出水坑,可水裡的石頭太滑了,兩次嘗試都讓她再度摔進水裡。她沒想過讓那幾個男人來救她,只是絕望地在水裡滑動著尋找出口。那幾個男人似乎交談了一下什麼,有一個男人走開之後又再度返回。
敏佳看見頭頂上一絲亮光,她掙扎著抬頭觀看,看見了有一個男人手裡拿著一條長布正在點燃,另一個男人將手中的汽油桶扔了過來。
幾年來,附近的居民以及工廠不斷地朝這條河裡傾倒垃圾與污染物,這附近的水源除了有毒,還有一個其他的特質:易燃。
水裡迅速冒出一條火龍,將三個男孩驚得朝後退了一步。熊熊火焰照得夜空亮如白晝,照亮了附近的森林、坑坑窪窪的地面、廢棄的機器零件、三個男孩是臉,以及他們變態的成就感而流露在外的快意。
隨後追來的趙炳光躲在樹后,看見了火光照耀下的田桂華與黃彥軍的互相配合以及殘忍的笑容,還有滿臉奇怪表情的姜洪波,轉身朝著來路跑回去。
「我們走。」
田桂華用一條破布擦了擦沾滿了汽油的手,讓黃彥軍與姜洪波跟著自己沿路跑回去。
趙炳光返回的時候,敏麗已經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楊久平正在系好皮帶。李明海朝趙炳光身後看了看,黃彥軍三個人也跑了回來,黃彥軍沖著三個人看了看,突然陰冷地對著趙炳光說。
「幹掉她。」
「你說什麼?」李明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不是對你說。」黃彥軍看著趙炳光,「你,幹掉她,殺了她。」
「我下不了手。」黃彥軍的聲音顫抖,驚恐得像個孩子。
「你個軟蛋,你要是不殺了她,有人會發現她,她會說出去,她會去報案。」黃彥軍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扔給趙炳光,石頭恰巧地打在趙炳光膝蓋上。
「哎喲。」趙炳光痛得彎下腰,「為什麼是我?」
「不是你就是我,反正是我們這幾個人,總得有人動手。」
「我下不了手。」
「要不是你殺了他,要不是我殺了你。」黃彥軍突然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在手上拋了拋。
這一舉動讓其他人也吃了一驚,他們彼此之間雖然也有等級,田桂華才是隱隱約約的老大,但從來就沒想到過會出現這種情況,黃彥軍雖然有一個做老大的父親,但所有人都認為,黃彥軍不過是田桂華的跟班罷了。
趙炳光嚇得哭了起來,低聲哀求,「求求你,別讓我去做這種事情,我做不來的。」
黃彥軍沒有說話,只是揚了揚手中的匕首,刀鋒在月光下閃著冷冷的光。趙炳光不寒而慄,只得顫抖著用雙手去捧起地上的石塊。
「求求啊彥軍哥。」趙炳光最後一次哀求。
姜洪波將臉轉向了另一邊,卻被田桂華硬生生地搬了回來,笑著說,「你們給我硬生生地看著,別以為和你們無關了,等一下每一個人都要上去補一下。」
此刻的趙炳光全身無力,雙手抱著的石頭掉在了地上,滿臉淚水。黃彥軍有些不耐煩,舉起匕首朝著趙炳光走去。
田桂華叫住他,「不用石頭,就用匕首吧,給他。」
黃彥軍笑了,走到趙炳光身邊,彎下腰,將匕首塞進趙炳光的手裡,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吧,你是第一個。」
你是第一個。
……
黑暗之中,趙炳光的眼睛瞪得老大。空調已經是最舒適的溫度,可依舊覺得全身發燙,可背部由尾椎骨起至後腦勺都是涼颼颼的。那種無助感伴隨著噁心再次排山倒海地襲來,讓他全身蜷縮、四肢無力,喉嚨里發出嘶啞的乾嘔聲。
燈光迅速亮起,將黑暗的卧室內照得通明,木門被用力推開,貼身保鏢魏隆玉出現在門口,那張永遠木訥的臉上依舊木訥。在他身後,葛琳娜穿著家常服,手裡端著熱水走了進來。
「老闆,喝點熱水。」
不問心事為何,葛琳娜只是將熱水遞給趙炳光,然後去到浴室用溫水浸濕一條毛巾擰乾,也拿出來讓趙炳光擦了擦臉。
「凌晨5點了,你們都去休息吧。」趙炳光擦擦臉,擦擦手,將毛巾放在托盤上。
「我的小組值勤。」魏隆玉雙手交叉著放在小腹,站在床前對趙炳光點點頭。
「你們都下去,沒事了,順便把燈關了。」不耐煩地揮揮手,趙炳光下了逐客令。
燈光再次熄滅,房間內又陷入了黑暗。
黑暗當中,那兩個女孩的臉在半空蕩漾,後來,又多了一個女人。
那是安琪。
只認錢的安琪。
這也是趙炳光願意與她結婚的理由啊。
只認錢,那我就給你足夠的錢好了。這樣的女人,安全。
可她也死了啊。
死於被滅口。
與那兩個女人一樣,都是死於被滅口。
那張郵寄過來的光碟里的內容,安琪與兩位帥氣精壯的男子的視頻,其意義不言而喻——如果你趙炳光敢有動作,那麼,你的妻子死了也不得安生。
黑暗之中,獅子一般的男人眼眶發燙,像是回到了幾十年前的那個晚上,全身顫抖,驚恐得像個孩子。
睡吧,睡著了之後,你就會忘記那兩個在山野里奔跑的人影;
睡吧,睡著了之後,你就會忘記你是死亡還是在活著。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