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羅江?:新出路
王曉青和麥可為了還債而忙碌,羅江無債一身輕。但是1998年深城,放眼報社的同事們,似乎個個日子過得都不錯。絕大多數都自己買了房子,沒有房子的報社也給分宿舍。
但羅江這樣不算還沒有調進特區的就不算報社的正式員工,是不可能包分宿舍的。有了房子的同事們,看上去日子就要好過許多。而且大多數同事在工作之餘還忙著炒股票,炒A股還不夠還跑到香港去炒港股。羅江到報社的時候,恰巧遇到亞洲金融危機的下半場,香港政府入市反擊索羅斯的量子基金,那些在弱市中進場或者一直持股的同事們賺了個盆滿鈢滿。
羅江有時跟同事講,我感覺我到深城都太遲了,似乎賺錢的機會全都沒有了。同事就笑:「不是你一個人這樣想,我1992年來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
到了20年後的今天,羅江發現當年自己的話是多麼天真呀。在接下來的20年,深城的房價從每平方米3000元飛到最高時每平方米100000。深城的每一個普通市民都將迎來有史以來最大的暴富列車,能不能早早上車,將會成為人們命運的分界線。
但當時,誰會知道有一天深城的房價會跑到如此之高的樓上去呢?初來乍到的羅江在報社的日子並不好過,儘管長得還好看,但羅江從來都不是那種到處討喜的小女生。相反童年的經歷以及一年大學教師的經歷讓她顯得很嚴肅,很多人覺得她高傲不好接近。也只有王曉青那種性格的人才能發現羅江漂亮的外表下藏著一顆孤獨而敏感的心靈。
小時候,當她在那裡悲傷哭泣走向媽媽時,媽媽通常會長嘆著:「你哭了能找我,媽媽哭了又能找誰呢?」媽媽不能給羅江無條件的擁抱,慢慢地羅江也就學會受傷時不告訴任何人,她會在孤獨和黑暗中收拾好自己的傷口,然後沉默地出現在眾人面前,宛如從未受傷一般。
羅江既不能用撒嬌來保護自己,就學會了用專業主義保護自己。留校之後,她看到風起雲湧的互聯網,就開始思考互聯網對於人類生活場景的影響,寫成一篇稿之後投給了一本SCI期刊,就被當期採用,令她的同事們刮目相看。到了報社,羅江就是報社考核第一的編輯。但這些還是都沒有用,並不能幫助羅江多賺錢。
最讓羅江鬱悶的是,報紙改版,領導知道羅江喜歡小說,就派她去設計小說連載版。而且很明確地告訴她,改版之後,她就不可以再做這個版,這個版要由新來的一位同事來編。後來她才知道,新來的這位同事是報社主管部門某位高官的夫人。
改版結束的總結會上,領導說:報社高層認為小說連載版改得好。會議開完,羅江去茶水間倒水,領導特意跑到她身邊:「哎呀,剛才在會上忘記了表揚你。」羅江直接回了過去:「不表揚我沒有關係,不要扣錢就行了。」領導很尷尬,不知如何回應她。
因為當時報社擴版,和羅江陸續來到報社的大約有十幾個人,這一批人待遇都不如「老人」(早一點正式入編的同事)。比如做同樣的版,原來在崗的同事一個賺100元,羅江們只能賺80元。
新來的同事中有一位組織能力特彆強,就邀著大家一起吃了頓飯,大家說好要用集體辭職的方式來要求報社同工同酬。羅江只是去參加了一次飯局,而且還是糊裡糊塗去的。她在飯桌上既沒有表現得特別慷慨激昂,也沒有特別沉默。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有一天報社領導知道了這一次吃飯的事情,並且認為羅江是領頭的,決定讓她先走人。?
羅江本來對一個版賺80元無所謂,因為和在學校時的工資比起來,她的收入已經漲了兩三倍,已經非常滿意了。而且她也沒有準備好要離開報社,但領導堅稱是她領頭組織了這次小規模的「叛變」,讓她非常憤怒,同時也第一次領教了人性之醜惡。她感覺她被同事中的某一個人出賣了,她對這個呆了只有一年多的小集體感到厭倦又可怕。
恰好報社裡平時一個不怎麼起眼的男同事跑來問羅江有沒有興趣去一個行業新媒體,主要面對地產和家居行業做報道,還可以采編合一。
2000年,羅江下決心辭職,並且決定離開那間8平方米的陽台房,去崗廈的握手樓找一個小套房子。作為一個大齡女青年,羅江已經受夠了與別人共用一個衛生間。
來深城最大的好處是羅江發現自己可以存點錢。在學校一個月賺兩千多元,加上假期出去上點課,羅江一個月賺個3000多元。跟羅醫生和姐姐們比起來,羅江賺得當然算多,兩個姐姐一個在工廠當質檢員,一個當中學教師。在四線的小縣城,兩個姐姐的家庭年收入也就三四萬元錢。有了孩子以後就更緊張,羅江上學時姐姐們幫她買衣服,贊助學費,畢業后羅江賺的錢大約有一半都給了媽媽及姐姐。她期望她們過得好一點。
羅江之所以離開學校,除了學術研究讓她覺得虛偽無比之外,金錢也是一個重要的考量因素。憑什麼自己就不能多賺點?而這一年多的積累,儘管不能讓羅江致富,但是租一個完整的小房子還是能做到的。
羅醫生和羅媽媽已經退休,收入也還可以。兩個姐姐把老兩口照顧得也很好。年輕時執著於要生兒子的羅醫生放眼望去,發現女兒比兒子更貼心,在心裡後悔不迭,對老婆的態度也好了許多。
至於羅媽媽,現在下半生的主要任務就是看著羅江嫁出去生孩子,她就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已經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