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八章 前世今生(十四)
宇文府的大門口,兩排身著鎧甲禁衛軍服飾的禁衛軍肅穆而立。
宇文懷才剛下馬車,便被一個著綠色宮服的太監攔住了去路。「丞相爺,公主有請。」
「公主。」宇文懷回頭看了眼緊跟身後下馬的宇文昱,不禁皺了皺眉,問道:「公主可說了是什麼事要找老臣。」
那太監意味深長的看了宇文昱一眼,才捏著嗓子道:「這……奴家就不知道了,丞相爺與令公子還是快些去見駕罷,公主已在府中恭候多時,怕是早已等的不耐煩了。」
「好。多謝公公提點。」宇文懷客氣的拱了拱手,揮退馬車,這才同宇文昱入了大門。
然而兩人前腳才剛進門,便聞一道勁風在耳畔響起。
「啪嗒」一聲,皮鞭重重抽打在地面,引得火花四濺,地面瞬時裂開了一道口子,看這陣仗,便知是用力過度。
「混賬……」一聲喝罵迎著皮鞭落地的聲音再次傳來,玄卿大聲喝道:「宇文懷,你怎麼還有膽回來,你難道忘了你是怎麼同本公主交代的。」
似是怒及,她騰空一躍,持鞭再次朝著宇文懷的身上揮來。
「爹,小心。」電光火石間,宇文昱一掌推開宇文懷,用盡全身氣力接住那根揮動的皮鞭,冷聲喝道:「公主這是作何,我爹年事已高,萬萬受不得您這一鞭子,您若是有氣,還請撒在臣子的身上。」
「昱兒。」被推開的宇文懷適才反應過來,慌忙上前扶住在風中搖搖欲墜的宇文昱,責怪道:「你不要命了。」
玄卿這一鞭用了全力,自是知道徒手接鞭的後果是什麼。「宇文哥哥……」
驚慌之下,忙扔掉手中皮鞭,沖了過來,推開宇文懷道:「宇文哥哥,你沒事罷……」
宇文懷人到中年,行動速度早就不如從前,玄卿這看似無意的一推,卻是將他推到摔在了地上。
「爹。」宇文昱悶哼一聲,手心鮮血直流,雪白袖袍也盡數被那鮮血染紅。
「宇文哥哥。」玄卿怨怪的看了宇文懷一眼,才不情願地道:「來人,還不快將丞相爺扶起來。」
若不是怕宇文昱因此厭惡她,她才不會多此一舉。
很快有禁衛軍小跑著進來,扶起摔倒在地的宇文懷。
「爹……你怎麼樣,有沒有事。」然而,宇文昱卻是看都沒看玄卿一眼,絲毫不顧及自己鮮血直流的傷口,忙上前攙扶住宇文懷道。
宇文懷搖了搖頭,一拂身上塵土,狀似不經意的瞥了宇文昱一眼,這才朝著玄卿行禮道:「老臣不知公主大駕,回來晚了,還請公主降罪。」
「哼……」見宇文昱沒有搭理自己,玄卿自討沒趣的退了一步,撿起地上的皮鞭擦拭上面的血跡道:「你也知道自己回來遲了?」
既然不好為難宇文昱,那她便只有為難宇文懷了。
「是……」宇文懷俯首稱臣,並沒有因為玄卿的不悅而有任何不適。
玄卿輕哼一聲,打了個響指,立刻有人搬來一張座椅放在她的身後。
彼時,天邊最後一絲光亮也淹沒在了雲層里,院中黑漆漆的一片,不見半點人影。
玄卿若無其事的坐下,又道:「將院中的燈點了。」
話音才落,幾個黑影起落,驚起一陣清風,便見高高掛在廊檐下的燈籠竟然被人相繼點亮。
「宇文懷,你可還記得與本宮說過的話。」
院內燈光昏暗,寬廣的院落里,幾道身影在燭火的映射下被拉得老長。
「記得。」宇文懷回道,已經猜出今日她是為何而來。
「既然記得,你為何還要應允與江家結親之事。」害她一早得到消息便趕來阻止,可等她到達宇文府的時候,宇文懷早已與宇文昱走了。
「公主……」宇文懷突然跪地道:「與江家結親,實在是權宜之計,還請公主不要怪罪。」
「哦……」玄卿挑了挑眉,道:「說來聽聽。」
「是。」宇文懷擦了擦額角冒出的細汗,恭恭敬敬道:「此前,皇上曾讓臣去調查江家寶藏一事,公主您也知道,江家家主江離本就不喜與我宇文家來往,所以為了早日達成皇上的宏願,老臣便只有這麼一個法子接近江府。」
「所以,你就利用宇文哥哥的婚姻大事來達到自己的目標。」語氣里明顯充滿了不悅。
「非也,非也……小兒婚事早已定於公主,臣又怎敢拿來玩笑,此番決定實在是迫不得已,才用昱兒的婚事當借口,接近江家。」
「嗯……既是如此,本公主便信你一次,不過……」玄卿眯了眯眼,拉長了聲音道:「本宮要讓你在他們大婚的前一日滅了江府滿門……」
「不可能……」她還沒說完,宇文昱便打斷道:「公主,你若是要寶藏,臣子為你尋來就是,可江家統共一百二十七條人命,你卻是動不得。」
「是嗎?」宇文昱的反對勾起了她心底的那一絲嗜血。「可若是本宮非要她江家的一百二十七條人命才能消心頭之恨呢!那你又該如何?!」
「恕臣子難以從命。」宇文昱拒絕道。
玄卿不悅的勾了勾唇,一字一句道:「那若是本宮用你宇文家的一百多條人命去換江家的一百多條人命呢!你又當選誰。」
「我……」宇文昱張了張嘴,驚在了當場。
玄卿的狠厲他有所耳聞,但他著實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因為得不到自己,而瘋魔到這種地步。
用宇文府的一百多條人命去換江家的一百多條人命,倒不是他怕死,只是這個決定讓他有些難以抉擇。
若是他選擇了江家,那宇文府的上百條性命都會因此而死,而他也會成為史上第一個眾叛親離的不孝子。
可若他選擇了宇文家,那江舞……
心像是突然被什麼東西狠狠蟄了一下,讓他疼痛難當。
「怎麼,下不了決定了?」玄卿走過來,附在他的耳畔輕聲道:「還是宇文哥哥要為了一個女子,而置宇文丞相於死地。」
「不是……」宇文昱額間青筋突然暴起,他搖頭道:「我不是。」
「既然不是……那宇文哥哥又該怎麼做呢!」她似已經花光了所有耐心,又坐回了座椅上,字字誅心道:「總之上元佳節那日,本宮要親眼看著你親手滅了江家滿門,否則,本宮就殺了宇文丞相,還有你這宇文府上百條人命。」
「我……」聞言,宇文昱的面色登時就垮了下去。
「來人,將宇文丞相接入宮中住上一段時間,等宇文公子什麼時候想通了外放他出來。」該說的都說了,該敲打的也已經敲打過了,玄卿不由滿意的道:「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宮。」
經過宇文昱的身側時,她還不忘提醒道:「宇文哥哥,我在宮中靜候你的消息,若是在上元節那日,你還沒有答覆我的話,那就休怪我無情了,到時別說江府,就連你宇文府,本宮也一定派人將它端了。」
說完,她似風情萬種的勾唇一笑一字一句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到底是生養之恩重要,還是江舞那條賤命重要……」
……
宇文懷一走,整座宇文府都顯得空蕩寂靜了幾分。偶有下人前來想要將癱軟在地的宇文昱扶起,都被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聲音嚇跑。
待到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灑滿了院落之時,他才跌跌撞撞的從地上爬起來,入了自己的房間。
一夜未眠,宇文昱一臉憔悴的從榻上爬起之時,已是日上三竿。
門外,有小廝敲門道:「公子,江小姐來了,正在府門外等您。」
聞言,宇文昱僵硬的轉了轉脖子,聲音中略帶嘶啞地道:「不見,你告訴她,就說我出遠門了,需過幾日才能回來。」
「是。」站在門口的小廝應了一聲,這才調頭朝著宇文府大門走去。
宇文昱再次躺倒在了床榻上,滿目凄涼絕望。
倒不是他不想見江舞,而是他怕見了,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就這樣又過了幾日,宮裡突然派人傳來了密旨給他,說是江家偷盜皇家寶藏,罪該萬死,但念其誠心悔過的份上,只要他交出藏寶圖,便可饒江家上下老小的性命……
「荒唐……真是荒唐。」看完密旨,宇文昱想也不想的就將其扔在了地上。
他怎麼也沒想到,當今皇上竟也會是這種不分青紅皂白便亂下罪責的昏君。
莫說江家沒有寶藏,就算江家真的有寶藏,他也絕不會允許讓其落入皇家手中。
本想將那密旨丟入火盆之中,可一想到尚在宮中的宇文懷,他又不得不住了手。
這幾日,他在府中徹夜未眠,早已憔悴的不成樣子,哪裡還有往日那副清冷出塵的模樣。
「來人,端盆水來,我要洗漱……」幾日未曾開口說過話,聲音一出口,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聲音雖小,但還是被守在門外的小廝捕捉到了。「是……」
不多時,小廝端來水推門進來,見到起了黑眼圈的宇文昱著實嚇了一大跳,手中一個不穩,盆差點掉落在地。
他將水放入架子上,哆哆嗦嗦道:「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