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閔彥與睢婭(三)
退婚一事對睢婭最大的影響大概就是她母親樓素雯之死,那是睢府對睢婭所行之事表達的不滿。
睢婭除盡所有首飾,一身素衣,盡掩失母之悲。她跪在睢父面前,當著府里眾姨娘的面:「睢婭身為人子,卻未曾發現母親行為不當之舉,沒能及時勸阻,著實有罪,懇請父親按家規處置,以告族人父親賞罰分明之理。」
「婭小姐,聽說你三日前還曾頂撞老爺,如今可改了?」說話的是府里最得寵的默姨娘。
「姨娘再得寵也不過是一個侍妾,身份還沒有高貴到可以教訓本皇子未來的皇子妃吧。」閔彥雖然素日里很少用身份壓人,但在這一刻,他那皇子該有的氣質顯露無遺。
「臣見過五皇子殿下。」睢父趕忙向他行禮。
可閔彥並沒有理他,只伸手將睢婭扶了起來:「睢卿這是在做什麼?本皇子再不濟,也不能任由是個東西就能踩在她的頭上。這位姨娘是默姨娘吧,本皇子聽聞你挑撥離間的事沒少做,我本來只想裝聾作啞,可你似乎並不領情。不過這畢竟是睢家家事,本皇子也不好插手,睢卿,我這裡有一些證據,卿看著辦,婭婭本皇子便先帶走了。」
閔彥將睢婭帶出睢家,關心道:「你沒事吧?」
睢婭搖了搖頭:「多謝你了。」
頓了頓:「這次我考慮不周,只是你知道我不是你所喜歡的那個睢婭……」
沒等睢婭將話說完,閔彥便打斷了:「你是要徹底掌控婭婭的身體了嗎?」
睢婭沒有接話,而閔彥大概也並不指望她接話:「我能感覺得到她醒來的時間已經越來越短了,我也知道她是鬥不過你的。而我愛的終歸不是這副皮囊,你不是她。」
這算是委婉的同意了。
「你爭不過楚琤的。」閔彥壓下心底所有難過,十分客觀的說了一句,而後道:「過些日子程柰便要成親了,我讓人給你準備著馬匹,你趕一趕的話,興許還能在程柰大婚前趕到程家。」
閔彥將睢婭送走後,便去見了宋庭渝。這次若不是宋庭渝拿出的那些資料,今日睢婭這事恐怕就不能這樣輕易善了。
「我給你的那些資料足夠那位姨娘死上幾次的了,任憑誰都不可能救下她的命。怎樣?在睢府一出英雄救美戲,可還滿意?」宋庭渝以少有的調侃的道。
閔彥卻是驚訝的道:「你這麼狠!早知道那些東西我看看再給他們了。」
「果然是你的風格。」宋庭渝笑了笑,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出最狠絕的話:「既然招惹了,要麼斷了他所有生路,要麼斷了他所有翻身的機會。阿彥,身為皇子,心軟可不是什麼好事。」
睢婭哪怕是在程柰大婚之前趕到了程家,也絕不可能如願以償。且不說程柰對她沒有感情,單單是她曾佔過閔彥皇子妃位,皇族就不可能對她放任不管。
而這世人皆知,皇族與程家不和已久。
若事情到這裡就結束的話,那後來的事大概也都不會發生。
但在睢婭被程柰明確拒絕後,不知道腦子裡究竟想了些什麼?居然在六子之亂,閔彥奉旨監國后,主動提出要嫁與閔彥。
而閔彥竟也同意了。
「婭婭對我來講,早已不是只是一個小姑娘那樣簡單了,她更像是一種信仰。阿渝,她說她喜歡程柰的時候,我想過成全的,哪怕她有萬分之一如願以償的可能,我都不願勉強她。可眼下,我想搏一搏。」閔封瀾只道。
可這一搏,卻賠上了他所有的身家性命。
睢婭那個人極為固執,想要她回頭,絕不可能,而且她的情況也確實異於常人。因為,普通人也絕不可能出現兩種性格。
因愛故生憂,因愛故生怖,後來的睢婭本就是一個人走了極端之後的產物,性格偏執也是理所應當。
她在程柰為成婚之前有多愛他,便在程柰娶了楚琤後有多恨他。
可閔彥不同,他是真心實意拿程柰當朋友的,而皇族與程家之間的關係也是百年之內最緩和的。
因愛生恨,睢婭詮釋的很完美。
當睢婭下毒時,閔彥便明白了,這世上……這世上大概真的沒有人可以敵過程柰在她心中的位置。他雖然很難過,卻依然為她做了最後的打算。他叫來睢婭:「婭婭,也許我錯了,阿渝明明警告過我,你太過偏執。可要命的是,我喜歡的就是你的偏執,是我太自信以至於自負的以為,我可以,我可以取代程柰。我小的時候,特別喜歡吃母妃親自燉的肉,但是那肉有骨頭,總是傷到我,我忍了一次、兩次的傷,後來便漸漸不吃了,因為我是一個不願疼的人,睢婭,我們莫要再見了。」
自閔彥登基起,宮中便有帝后不合的傳聞。而至此,帝后不和不再是流言。
宋庭渝是什麼人,即便閔彥費盡心思替睢婭隱瞞,他還是知道了。只是那時,他已劇毒入骨,再無藥石可醫。看著驚怒的宋庭渝問他,他可曉他於這天下是何意義?他將他又置於何地?
閔彥動了動唇,帶了些許笑意:「阿渝,你是個好人,我認識的人當中,就你對我最好,也許你和程柰說的對,婭婭她的確太偏執了。可阿渝,世家大族乃至皇族出來的孩子,哪一個不是缺少人關愛的?她只是走錯了路,用錯了方式,去追逐那場她永遠遠都抵達不到的遠方。」
「阿渝,再幫我一次吧,最後一次,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的死是因為她,幫我多多照顧一下封瀾。」
閔彥最後的日子是宋庭渝陪著度過的,還不算太孤單。在最後迴光返照的時候,他終是忍不住嘆道:「我這一生最大的夢想便是娶睢婭為妻,我也下如願以償。可人總是不知足,我還奢望她會愛我,我以為我有的是時間。阿渝,活人總是爭不過死人,而我哪怕是死也爭不過程柰。我只願她的餘生可少些執念,可快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