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4 天光破曉前,你會走向旭日東升

364 天光破曉前,你會走向旭日東升

此時,黛長安正軟軟地趴在八仙桌上,凝望著窗外一株向陽盛開的木棉樹。

滿樹橙紅的木棉花在長空之下開的如火般熱情絢麗,一朵朵花株妖曳紅艷卻絲毫不顯媚俗,她看的出神,連北淵踏入殿內都未曾察覺,直到一隻手伸到眼前晃了晃,黛長安才微顫瞳孔,收回視線。

「還好嗎?」北淵將盛著清粥的琉璃碗放到桌上,看著她虛弱的神色,面上很是擔憂。

黛長安沒想到他會突然衝進來,強扯著嘴角勉強一笑,卻是避閃開他的視線,北淵的出現讓她格外不安,因為黛長安擔心,他會開始審問自己,問她為何要對一個背叛了自己的人而執迷不悟,黛長安心裡亂極了,近些時日發生的所有事都讓她心緒煩亂,畢竟沒人告訴她真相,她被層層謊言圈禁,從一個謊言跳入另一個謊言,歸途遙不可尋而江晟。

可她越怕什麼,越會來什麼,北淵坐在她身旁問起的第一句話便是,為何還要強留在此。

黛長安的呼吸因為緊張而斷斷續續,其實她的心比任何一時刻都迷茫,在江晟背叛她的時候,她要離開的心是決絕的,可當手中之劍刺入了江晟單薄的肩頭,當他以死相挾,讓自己從他的屍體上踏過去,黛長安便怕了,她的心沒有底線的一拖再拖,她不知道自己還繼續留在此是為了什麼,她也不知自己到底還在期待些什麼。

面對愁眉苦臉盯著自己的北淵,她實在無力回應。

面面相覷北淵悵然嘆息移開了目光,好似是放過了她,可下一刻,他就親手舀起一勺熱乎乎的暖粥,往她唇邊送「算了,先吃口東西吧。」他轉變態度,關切的聲音透著要將一生溫柔都傾覆的執著,北淵覺得她的固執靠一己之力無法化去了,但也無妨,只要讓她飲下這忘情散,她便能從煎熬中解脫,他眼中的痛苦登時變得風輕雲淡,因為他自信的以為,只要黛長安服下忘情散,他就會成為自己的人。

可湯勺還未送到她唇畔,黛長安便已經悄無聲息的躲開了。

她沒有胃口,更沒有被旁人喂的習慣,這世間,除了江晟送到唇邊的食物她會來者不拒,旁人,皆是多此一舉。

委婉的告訴北淵自己沒胃口時,北淵卻心念一轉,編了一個她無法推辭的解釋道「這可是我初次下廚為你所做,你當真就忍心讓我的心血白白耗費?」他唇角漾起一抹淺淺笑意,用玩笑的口吻講著,但黛長安卻覺得絲毫也不好笑,她臉色微微泛白,連神情都透出了幾分緊張,但她似乎真的無法再拒絕,索性要接過湯勺自己喝。

手指伸去時,北淵也主動遞勺而將距離又推進半寸,兩相遞進,讓二人的枝梢不約而同的撞在了一起。

江晟處理完尚安瑤的事趕來時,正好撞見這一幕,他心裡酸楚泛起,衝上前將黛長安的手腕扯回,便瞪著北淵,凜冽嗓音不假思索的罵他「下流!」

「哦?下流,那你算什麼?」北淵不甘示弱的怒極反笑,以往他血氣方剛的脾性是不會讓出言不遜者有第二句同他相爭的機會,但對方的實力只能讓他唇舌相爭,他灼熱目光從江晟面頰下移,看向他身體的敏感處,話中隱含之意是讓他別忘了自己曾做過的齷齪事,雖未動用武力,但這一刻,語言的殺傷力明顯比暴力更有成效。

二人目光對峙,江晟氣的臉色僵凝,他沒想到北淵揭短的功夫如此爐火純青,知道自己再繼續此話題討不得半點便宜,於是也不接他的話茬,而是看了眼他方才死活逼迫黛長安喝的粥,指桑罵槐道「蘭芷,我們冰火城是窮到吃不起飯了還是,竟拿這種噁心的東西來糊弄女帝?」

北淵氣的攥緊拳頭,雖說他送粥是為了讓黛長安服下忘情散,但這清粥確實是他特意所備,因覺長安幾日未進食,自當該飲食清淡,鐵青著面色。

坐在二人中間的黛長安,見他兩人爭的面紅耳赤,為了給北淵爭面子,反倒端起了粥,賭氣要飲,可拿起粥之時,江晟便從她手裡搶過,謹慎地戒備「不是我手下做的東西,我不放心,蘭芷,給我宣醫者驗毒!」

「難不成你還覺我會在粥里下毒不成?」北淵不可思議的怒喝,心裡卻是被他一語點中而隱隱不安。

江晟故意擠兌「小人之心深似海,不可斗量,唯有多加防備。」

爭的剛佔了上風,黛長安卻沖他發火,讓他出去,江晟心理委屈,覺得她罵自己不罵北淵,眉心蹙了蹙,又嫉妒難消,覺得一定不能讓黛長安喝北淵做的東西,所以雖是安靜了,不罵了,卻又洋裝咳嗽,就對著那碗粥乾咳,咳了半晌還覺殺傷力不到位又生生沖著粥打了個噴嚏,才乖巧的再次端起往黛長安手裡送,讓她別生氣,粥要趁熱喝。

托他的福,黛長安有被噁心到,她怒火難消的將二人都趕出了寢宮。

一場烏龍,不經意毀了北淵的預謀,他因為江晟,是各種氣不打一處來,但終是忍了,因為他打不過江晟,再者說,如今寄人籬下,免不得不吃些虧,於是他又想去找尚安瑤,再尋些忘情散。

而之後十幾日里,江晟都格外黏黛長安,白日里寸步不離的防著北淵,即使黛長安對他各種冷眼諷刺,火氣上頭還會捶他兩拳,但無論她怎麼排擠他,就是趕不走他,晚上,江晟也不回自己寢殿,就寸步不離的守著她,黛長安睡床,他就睡坐在地,晚上倒不是為了防北淵,而是他擔心,她會離開自己,如今,以黛長安的實力想要掙脫冰火城的結界離開簡直輕而易舉,他很怕,很怕有一天自己醒來,就再也找不到她了,所以他必須要看著她,親眼看著才能夠放心。

這一日夜裡,江晟又死皮懶臉的擠進了她寢殿,十幾日的地板睡的他腰酸背疼,剛哈欠連天的從門外探進半個身子,就見黛長安兩手懷抱,眼光寒意森森如利劍般地盯著他。

「鬧夠了沒?」她開口,語氣中便全是火氣。

江晟預感到一場風波將至,他神情略顯萎靡,這些時日,黛長安沒有再提起他和尚安瑤的事,但此刻他清晰的感覺到,黛長安要就此事和他展開爭執,想法剛生,他就聽到她怒氣發泄的聲音逼問他「是不是尚安瑤講的沒錯,於你而言到手的東西便會被嫌棄,你留我在此,是因為覺得我不愛你了,所以又燃起了想要重新俘獲我的心理嗎?」

她暮藍的眼眸里飛出的是冰刀,一番話嗆的江晟啞然,還不等他給出反應。

黛長安已經,

她又繼續道「難道你也想要我的身子不成,只有得到我,徹底毀了我,才會真正的放過我?」

慍怒的聲音逐漸低沉,黛長安覺得他將自己的弱點拿捏的絲毫不差,他知道自己捨不得傷害他,所以他用命脅迫她留下,而江晟洒脫到離開別人的床,未滿三日就一改態度,對自己展開猛烈攻勢,他知道自己壓根無法抗拒他,所以才一步步耗著她的底線。

黛長安沒有因為他這十幾日的接近而覺得心理有一絲一毫的釋然,反倒是覺得痛苦,無邊無際的痛苦,她白皙的手指緩緩抬起,木訥的將一襲睡服扯開。

霎時間,雪白裙衫層層漾開,將一個女子最神聖的玉體暴露在外。

江晟覺得渾身像是被電擊,而黛長安方才扯開的也不是她的衣衫,而是自己的心,寒意從腳底蔓延而上,讓他眸中湧起了酸楚的淚。

這世間最悲涼之事,莫過於心愛之人的成見,黛長安心裡有了刺,所以江晟的每一步靠近都在加劇她的痛苦。

我真的將你逼到這一步了嗎?

江晟心裡苦澀翻湧,他褪下外衣罩在她身上,在淚水翻湧出眼眶的最後一瞬,他轉過了身去,背對著她緩緩開口「解釋多了,就感覺自己在做惡,長安你知道嗎?你是我即使失憶也能一眼愛上的女子,我不知曾經的你我,到底是怎樣的,棠少告訴我,我生命中,一半的光陰都在追著你,但到底是天作黃粱夢,奪我記憶,讓我忘了心愛之人,如果我破敗的殘體讓你難堪……,你也別怕,我會放你自由,但我求你,再給我一些時間……

半日就好,

明日天光破曉前,你會走向旭日東升!」

發顫的嗓音越來越低沉,江晟死死地捂著胸口,難過到像吞下了一千根針,此刻他才清晰的意識到,自己的靠近是瓦解她最後的尊嚴,他蒼白的唇在發顫,喉頭更像是堵了黃蓮,那致命的苦澀逆流,牽一髮而動全身的讓他痛苦。

他放不下她,但他又不得不承認,這世間有種隔閡,一旦產生,兩顆心此生都再難走近,他能強留她在身側數月、一年、十年、百年、千年、萬年……滿足的皆是自己的私心,被強留的她不快樂,甚至猶如被困無間煉獄,他江晟何德何能,這般去左右一個人的命運?

所以長安要放棄他,他不怪她,他只怨天意薄人,怨自己命淺承不住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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