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山
作者有話要說:捉蟲,未更新
今晚不一定能更新,請勿追文,免得浪費大家寶貴時間
建議大家隔一段時間一看,呵呵一行人好像訓練有素的軍隊,保持著整齊的隊形,疾步行走在蜿蜒崎嶇的山路上。
隊伍中間,兩個人抬著一張藤椅,健步如飛。
蘇慕雪的手腳被牢牢綁在藤椅上,她拚命扭動著身體,想要掙開。但越是掙扎,繩子勒得越緊。
她悲切地哀聲乞求道:「放開我!放開我!你們放我下來……」
聲音已經嘶啞如裂帛。
但是回應她的,只有沉默。
「慕雪……」有人迅速握住了她的左臂,撫慰地按了按,制止她的掙扎和哀求。
掙扎了一路,蘇慕雪已經精疲力竭。她癱在椅子上,渾身顫抖,無助地哭出了聲。
身邊的人壓抑著粗喘的氣息,笑道:「不用擔心,我以前經常爬山,這點路算不了什麼……」
蘇慕雪啜泣著。她不敢回頭,但卻抵不住心中的痛楚和牽挂,強忍著眼淚回過頭來。
她還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髮鬢已經微亂,神情倉皇,臉上淚痕縱橫交錯,一片狼藉。
當她看到那張近在咫尺蒼白如紙卻充滿關切的臉,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只見沈離歌比她還要狼狽三分,一頭的冷汗,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慘白驚人。他肩頭的衣服裂開了一道細縫,隱隱露出血痕。然而,最讓人觸目驚心的是他的右腿,雪白的褲腿上,從大腿到小腿,幾乎都被鮮血染成了紅色,扎在大腿上包紮傷口的一條白色錦帕也已經完全濕透。他雖咬牙掩飾,走路時還是禁不住一瘸一拐,鮮血一滴一滴滴落在腳下。
蘇慕雪心如刀割,淚眼模糊,悲哀地顫聲道:「為什麼?你這是為什麼?」
沈離歌艱難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要對她笑一笑,但顯然心有餘而力不足。他低沉而堅定地說:「我說過,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蘇慕雪閉上眼睛,淚如泉湧。
本來,兩人一錯身,便該是天人永隔。
蘇慕雪早已打定主意,女子名節事大,落入山賊手中,自是一死以保清白。
但是,就在即將擦肩而過那一瞬間,一隻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臂。
那隻手如此用力,彷彿要嵌入她的手臂,攥得她生疼。
蘇慕雪動彈不得,卻也不敢回頭。那隻手攥得她的呼吸都感到了痛,眼淚已經奪眶欲出。
沈離歌執拗地扳過她的身子,她被動地含淚與他對視了。
沈離歌深深地、用力地望著她,彷彿要望進她靈魂的最深處。
那目光若烈火般灼灼燃燒,將她的意識連同恐懼和絕望一起燃燒殆盡。
沒有了言語,沒有了呼吸。
感覺猶如靈魂出竅。
……
彷彿只是一剎那,又彷彿過了億萬年。
只一眼,便已是地老天荒。
良久,蘇慕雪才恍惚看到,沈離歌微閉了下眼,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再睜眼時,已是不同。好像卸下了心中的包袱,如釋重負;又像拿定了主意,塵埃落定。他臉上的血色還沒有恢復,神色卻異常冷靜了下來,他甚至微微一笑,清晰地緩緩地毅然決然地吐出一句話:「不!我不會扔下你一個人的。」
蘇慕雪怔怔望著他,她並沒有馬上明白他的用意,但心中的歡喜卻是一波一波蕩漾了起來……理智卻在恍惚地想:但是……但是……
不容她細想,沈離歌已經轉過身去,對著那三個劫匪首領高聲道:「我跟你們一起走!」
蘇慕雪心跳猛地停住,大驚失色!
她反手抓住了沈離歌握住她手臂的手,悲切地出聲阻止:「不要——」
沈離歌望著她,輕輕搖頭,一臉的堅決。
蘇慕雪顫聲道:「你這又是何苦……」
沈離歌別開臉,用衡量的目光掃視著對面的三人,淡淡地說了句:「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他這一句話說的波瀾不驚,但對蘇慕雪來說,卻不啻於狂風海嘯般的震撼,摧朽拉枯,剎那間,她的內心已是山崩海裂!
她恍然如夢,嘴唇顫抖,難以置信地望著沈離歌。
對面的三個匪首也滿臉詫異,面面相覷。
中間那個皺皺眉,揚頭道:「你要去送死嘛?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我要跟你們當家的談筆生意。」沈離歌冷靜地說。
「談生意?」另外兩個對視一眼,好像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不約而同狂笑起來。
沈離歌並不理會他們,盯著中間那個繼續說道:「無論黑道白道,大家做的都是生意。只要是生意,大家就有得談。」
中間那個默不作聲,顯然在思索他的話。
「我是蘇州蘇錦記綢緞莊子的老闆,蘇錦記的分號遍布大江南北,我不敢說我的生意做得最大,但也是全天下數得著的。我的生意,你們當家的一定會感興趣。」沈離歌鎮定自信地說。
「什麼生意,說來聽聽!」中間那個開口了。
沈離歌迎視著他:「這筆生意,我只能跟你們當家的談。」
「什麼狗屁生意,跟我們說就行了!」旁邊一個粗聲粗氣地說了句。
沈離歌瞟他一眼:「你能代替你們當家的嗎?」
「你!」黑道上最忌諱對老大不敬,那個傢伙被噎了一句,惱羞成怒,策馬衝到沈離歌面前,揮手就是一鞭。
蘇慕雪驚叫一聲,下意識地想要推開沈離歌。
沈離歌卻一把按住了她,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
一聲尖銳的鞭子劃破空氣的呼嘯聲。
啪地一聲,落在沈離歌肩上,上好的絲綢發出裂帛的聲音。
蘇慕雪感覺沈離歌按住自己的手一抽搐,驟然緊了一下。
蘇慕雪的心跟著一陣痙攣,只覺那一鞭子猶如抽在自己的心上,痛得險些閉過氣去。她掙扎著悲聲哀求道:「別打了,我跟你們走便是!」
沈離歌的肩頭已經隱隱滲出血跡來。但他偏偏看也不看那人一眼,無動於衷地直視著對面中間那一個:「怎麼樣?帶我去見你們大當家的!」
他的輕視更是惹惱了揮鞭的那一個,猛地又舉起了鞭子。
蘇慕雪一聲低喊,轉身抱住沈離歌雙臂,一頭扎進他懷裡,弓起脊背,準備替他擋這一鞭子。沈離歌嚇了一跳,想要推開她,已經來不及。
「住手!」中間那個匪首厲喝了一聲。
鞭子便停在了半途中,那人不滿地回頭望一眼,不甘地吼一句:「三當家的!」
三當家的瞪了他一眼,冷冷說道:「穿山甲,你先把郡主帶過來。」
穿山甲翻身下馬,上前便要拉蘇慕雪,蘇慕雪嚇得倒退兩步。沈離歌及時上前一步,擋在她前面,語氣堅定地說道:「我跟她一起上山。」
穿山甲目露凶光,想要動強,沈離歌卻毫不退讓。
三當家的一皺眉,玩味地打量著沈離歌:「你真要跟著上山?」
沈離歌態度堅定地點點頭。
「上山有上山的規矩,」三當家的望著他,「坐船要拜碼頭,上山要拜山,懂不懂?」
沈離歌點點頭:「好,按你們的規矩來就是!」
蘇慕雪預感到沒那麼簡單,不禁緊張地抓住了他的衣襟。
果然,三當家的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來,哐當扔到沈離歌腳下。
「行啊,拜了山,我就帶你上山。」三當家懶洋洋地說了句。
眾人不明所以。
穿山甲俯身撿起匕首,嗖地□,寒光閃閃。他一臉幸災樂禍地將匕首塞給沈離歌:「小白臉,大爺我給你講講咱們盤龍寨拜山的規矩----就是拿刀子在自己身上捅一刀子才能上山……」
蘇慕雪聽得魂飛魄散,她驚叫一聲:「不要!」伸手便去搶那刀子,卻被穿山甲趁勢一把拽了過去。
「你別動她!」沈離歌急忙道。
穿山甲不耐煩地說:「放心,這是給我們二當家的女人。兄弟妻,不可欺,大爺不會怎麼樣她的!」
三當家的冷冷地說:「我數到三,你要不動手,就別在這礙手礙腳……」
他的話音未落,沈離歌已經一撩袍子,手起刀落。
蘇慕雪只覺眼前寒光一閃,一陣天旋地轉----那柄匕首已經插在沈離歌的右腿上,白色的褲腿上立刻殷紅了一片。
三當家、穿山甲連同楚老四等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把匕首,鴉雀無聲。
沈離歌一用力,猛的拔出匕首,鮮血噴濺了出來。
他將染血的匕首甩手扔到三當家的馬蹄下,臉色蒼白地直視著他:「這樣行嗎?」
三當家定定望著他,竟然忘了開口。
蘇慕雪的心戰慄成了一團。
她瘋了似的推開穿山甲,一下撲到沈離歌面前,雙腿一軟,便跪在了那裡。她顫抖著,伸手捂上那傷口,想要止住血。但那血就像她的眼淚一樣,止也止不住。
她的心痛得已經麻木了,大腦一片空白,只知道望著指間的鮮血無意識地囁嚅道:「怎麼辦?怎麼辦呢?」
「沒事的!」沈離歌迅速地扯出一條錦帕,熟練地包紮在傷口上,「我學過野外急救,這點傷不算什麼。我還遇到過骨折的情況呢!」他的語氣故作輕鬆,額頭卻已經被冷汗打濕。
蘇慕雪還跪在地上,獃獃望著那條錦帕,眼淚無知覺地自顧下墜。
沈離歌伸手將她扶了起來,望著穿山甲:「咱們可以走了嗎?」
穿山甲這才緩過神來,再不敢小覷他,甚至有點肅然起敬。他點點頭,一揮手,人群後方的草叢中居然跑出兩個人來,抬著用藤椅做成的轎子。他們跑到蘇慕雪身邊,做了個請的姿勢。
蘇慕雪輕輕地推開沈離歌,神情恍惚地望著她,慢吞吞地低聲道:「求求你,留下來,不要跟我上山。」
不等沈離歌說什麼,她又轉頭望向三當家的,神情異常柔順,幾乎是謙卑地說道:「我跟你們走,求求你們,不要帶他一起去。」
她的聲音平靜如水,但誰都感覺得出,這是一次放下了尊嚴、放下了矜持的最卑微的請求。
而這一切,即便在她被迫屈服的時候,她也從未放下過。
有誰能夠拒絕這樣一個冰清玉潔、風華絕代的女子提出的如此卑微的請求?
三當家的微微動容,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蘇慕雪自覺主動地登上了藤椅。
兩個人默不作聲地抬起她,轉身就走。
轉身的剎那,蘇慕雪的眼淚簌簌落了下來。
她認出了那條錦帕。
上面的錦字,是她親手繡的。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