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愛你!
閑步來後院,趕走三隻鴨,恰見一點紅,信手拈梅花。
尤蘭壞笑著踢了一腳,把梅樹下唐小米養活的三隻小黃鴨嚇跑,伸手去拽那梅枝,新奇的目光看著花苞。
酒泉城,地處戈壁邊緣,雖不是寸草不生,卻也不見太多植被。
龍門客棧里,後院種了三棵樹,一棵是唐小米種的桃樹,一棵是尤蘭種的梅樹,一棵是武松種的桂樹。
紫石街發自縣衙,從北到南,龍門客棧是最外面的一家店。再往外,可就出了城了。
酒泉,自古以來兵家必爭之地,城牆高大厚重,住在這裡,倒也不怕成群的土匪來作亂。只是時常來打秋風的衙役倒也惱人。
客棧有一幢三層的老樓,北面小院里還有一間小瓦房。瓦房旁邊堆滿了劈好的柴火。
瓦房成了客棧的廚房,平日唐小米在那裡煎炒烹炸。此時唐大廚正在顛勺,廚房裡不時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
客棧生意不好,慘淡經營,不必僱工,兄妹三人分工明確。
武松除了每日砍柴,便扛著一副鐵扁擔,去三里地外的清水河去打水。縣裡倒是有兩口井,一個歸縣衙,一個歸千戶,但凡不是老百姓能用得上的。
武松挑水,為什麼要用鐵扁擔?因為他扁擔的兩頭掛著的是兩口缸。
竹木的扁擔,吃不住那幾千斤的力。
此地缺水,大家都去清水河打水,有的人家,專門雇傭擔水的漢子;還有的人專門擔水走街串巷,吆喝著賣。縣裡的幾戶寡婦家,都是花錢買水的。
三哥又去擔水了,唐小米在奮力顛勺,廚房裡濃煙滾滾,看來這妮子又要嗆得咳嗽。兩條忠犬蹲坐在門口,不時發出尖銳的鼻哼聲,祈求唐姐姐能丟出一塊骨頭來。可唐姐姐今天很忙,沒時間搭理它們。
大家都很忙,唯獨尤蘭很輕鬆,除了招待客人便是收賬,可她的算盤已經幾天沒打響過一次了。
唐小米做完了一道菜,分別盛入三個白瓷盤中,喊了尤蘭一聲,便繼續準備第二道菜。
尤蘭端著菜,送到客人面前。
今天破天荒地來了三桌客人,具體說是三個人,一人一桌。
他們都是江湖打扮,腰上掛著刀,表情嚴肅不苟言笑,說起話來惜字如金。
三個人分別坐在三個角落裡,一個坐在東北角靠窗的位置上,他一走進來,就坐到那裡,眼睛望著窗外的行人,一聲不吭;
第二個人,一走進來就坐在西南角,那裡也靠著窗,對面只是一條小巷,一個人也沒有,可他仍然望著窗外,一聲不吭;
第三個人,一走進來就坐到了西南角,那裡沒有窗戶,他就低著頭,看著腳面,一聲不吭。
尤蘭招呼他們,他們也不理,目標精確地走向三個角落,好似三個啞巴。
尤蘭手持菜單,挨桌殷勤問道:「客官,吃點什麼?」三個人的回答幾乎完全一致:「隨意兩碟小菜,一壺燒刀子。」
哦,原來不是啞巴。
這樣的客人最好對付,做兩鍋菜,就全打發了。
尤蘭喜滋滋端著餐盤,挨個兒送菜,小嘴兒甜甜招呼著客人,可這三個人彷彿三個瞎子一般,看也不看她一眼,白瞎這絕世容顏,竟不為所動。
送完第一道菜之後,她從後門走出,臉上的笑意完全沒了。
徑直來到廚房,一臉不快地把餐盤丟到廚房灶台上,發出「咣當」一聲。
「你就不能輕點?」唐小米不知道尤蘭發什麼瘋,於是口氣不善地說。
「三個木頭人!」尤蘭小聲恨恨地道。「姐這花容月貌的,難道不應該看到姐就直勾勾地盯著嗎?三個瞎子,一個看大街;一個看小巷;還有一個只看自己腳面的。你說,他們是不是三個木頭?」
「說不準,或許還是三個太監。」
「去死吧你。」尤蘭一揚袖子,向外走去,兩條狗礙事地擋在門口,她憤憤地踢了一腳。
「汪汪!」二哈被踢了一個跟頭,很快爬起來,愣愣地看著尤蘭,還叫了兩聲。
大黃則不像二哈那樣不懂事,趕緊躲到一邊,看起來一臉討好。
「哎?你這傻狗,你咬誰呢你?」低腰撿起一塊小石頭。
二哈撒腿跑了。
「傻狗,跟你的主人一樣,愣哈哈的。」
大約兩刻鐘以後,唐小米忙完了,武松也回來了。
龍門客棧最大的特點就是水多柴火多,這都是大漢武松的功勞。
旁人把砍柴擔水當做負擔,可在他看來,卻是在鍛煉內功。也正因為他每日堅持,所以內功精進。一身橫練的硬功夫,刀槍不入,而又力大無窮。
在給三桌客人做菜的時候,唐小米留了一些,就是他們三個晚飯的菜了。
三哥超能吃,專門給他蒸了一鍋饅頭,又煮了一鍋飯。
客人還沒走,他們不好開飯,因此坐在大廳之中等。
詩蘭坐在櫃檯後面,敲打著算盤,臉上滿是不悅之色,低聲嘀咕:「三個怪人,吃完了還不走,在這等什麼呢?怎麼著,想賴賬不成?」
天漸漸黑了,三個人還不走。
坐在東北角的人,還望著窗外;西南角的人,還看著小巷;東南角的人,還低著頭看著鞋面。
客棧大廳里西北角是盥洗室和樓梯,唐小米正在盥洗室里給兩條大狗洗澡。
天,完全黑了。
「三位好漢,到底是何意思?」武松站起身來,抱了抱拳道:「快宵禁了,小店也要打烊了。」
三個人依然如故,該看什麼看什麼,就是不看武松。
見狀,尤蘭小豹子脾氣發作,一拍桌案道:「喂,你們三個聾了嗎?」
就在尤蘭發火的時候,突然門口走進來一獨眼大漢,這條大漢,身高足有一米九,肩膀寬闊,走路掛風,手握黑鞘鋼刀。看其精神面貌,便知不是個善類。
大踏步來到廳來,站在武松面前,竟然比武松矮了半個頭。
略顯尷尬。
退了一步,輕咳一聲,抱拳道:「在下馬鬃山黃沙寨的綹子,諢名張漢山,江湖兄弟看得起,喝號獨眼霹靂刀。不知三位,可聽過洒家名號否?」
「沒聽過。」尤蘭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什麼綹子鬍子的,在我們這裡都是沒號的。你到底什麼事兒,直接說。」
「快人快語!」獨眼霹靂刀心中已經氣得不行,覺得今天實在是太沒面子了,不過情緒上卻拿得住,朗聲道:「俺此來,沒別的事,就是想告訴你,我愛你。」
「噗!」尤蘭差點噴出一口血來,「你這人有毛病吧?」
「沒毛病。」張漢山一甩頭道:「咱們明人不做暗事。愛就是愛,愛得不行,愛得睡不著覺。」突然抽出腰刀。
「你要幹什麼?」武松向前一步,擋住兩個妹妹,拳頭緊緊握住。但凡這小子再敢向前一步,武松的拳頭必然讓他頭上開花。
與此同時,尤蘭唐小米已經躲到武松背後。
大敵當前,三人各自運氣,唐小米手腕上一條金色小龍盤旋,尤蘭手心裡一把鋒利小刀隱隱綻放寒光蓄勢待發。
張漢山笑了笑,摸了摸面前的桌子,這桌子果然是好木材,如沒看錯,可是名貴的黃花梨,桌面長一丈,寬三尺,厚兩寸,是這客棧里最貴重的物件。
「嘎嘣」一聲,張漢山把刀插到桌面上,這一下,三尺長刀竟然插進桌面一尺。
好大的力氣,好強悍的內功,張漢山不禁得意。
「呵呵呵!」張漢山陰邪一笑,道:「你們三人,誰能拔出這刀來,我賠錢你們二十兩銀子;如若拔不出來,蘭姑娘跟我走,上馬鬃山,從此以後吃香的喝辣的,當壓寨夫人。」
說罷,雙手叉抱胸前,滿臉得意之色。
武松伸出一根手指,在刀背上一彈,「鐺兒」的一聲,那半寸厚的鐵刀竟然應聲折斷。
武松問道:「還用拔出來嗎?」
「……」張漢山獨眼一瞪,立刻虛了。
好是尷尬。
從兜里掏出二十兩銀子,往桌子上一放,道:「今日認栽了,不過我是不會放棄的,臘月十五,我帶領十六名弟兄來搶親。你們有種,在這兒等我。」轉身走到門口,一撩頭髮,擺出一個酷酷的造型,伸出一根手指,指著尤蘭道:「美人兒,我要定你了。」
「阿西吧!臭不要臉!」尤蘭跑到門口罵了一句,又跑回來,趴在桌子上哭喊道:「哎呀,我的黃花梨啊,我的心肝兒啊,這可是從拍賣行搶來的呀,為了它,我和東街王婆子和南街黃老鴇,杠到五十兩銀子吶,心疼死我了呀!」
她嚎啕慟哭如喪考妣。
「哎哎哎,差不得行了啊。」唐小米拍了拍手坐下。
尤蘭依然嚎哭,拍桌子,蹬大腿。
唐小米眯了眯眼睛說:「二十兩都給你。」
「這可是你說的。」尤蘭突然不哭了,抓起銀子就走,轉過二樓樓梯,偷笑不止。向樓下看了看,突然疑惑地喊道:「唉!那三個人呢?」
「呀,我也沒注意。」唐小米驚道。
「原來是三名高手,什麼時候走的,我竟然也沒看到。」武松突然覺得脊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