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生涯(結局)
「我問你,我女兒呢?」李翩兒像是在怒吼,然而卻吼不出來,沒了那力氣。
風隅玿紅著眼眶別過頭去良久,最終還是實話實說了:「它隨它父親去了,戀戀,你放心,在那裡,遙玦會照顧好它的。」他急著顧及李翩兒,並沒有去看那胎兒的性別,因此不知是男是女。
「我不信!我要我的孩子!你將她給我!」李翩兒這次終於吼了出來,吼破了喉嚨。
風隅玿將李翩兒顫抖的身子摟緊了一些,安撫道:「你還有質兒呢,他需要你,你也不想質兒成為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吧?振作起來,我們只需再走二十幾日,便可到家了。」
「這不一樣,不一樣的!這個孩子與質兒比,對我的意義是不同的!」李翩兒滿臉的淚痕,由於激動,身子不停的顫抖,從而牽動了脆弱不堪的下身,撕裂般的疼痛瞬間傳進了她的神經,絲絲汗液再次從額上滲了出來。
鮮紅的血液很快再次從李翩兒的下身涌了出來,濕透了一大片稻草。風隅玿見狀,大驚,額上露出了一條條青筋,他搖著頭,自言的語氣異常急促:「怎麼會這樣?不會的,不會的,剛剛不還好好的?」
李翩兒在這一刻倒是平靜了下來,她彷彿已感受不到全身的痛意了,嘴角浮起了一抹安詳的笑,開口道:「我要死了對嗎?正好,反正我也,也不想活了。我要去,找我的,女兒了。相公不愛我,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會,愛我這個母親的,只是她沒來得,及看看這個世界而已。」
「你這說得什麼話,你一定要給我活下去」風隅玿不曾想李翩兒會出現血崩,如今就算有大夫,恐怕也是回天乏術了,而他卻不願承認,總期盼著會有奇迹發生。
李翩兒躺在風隅玿懷裡,她能感受到溫熱的血液在下身涓涓流淌。明明是在燦爛的暖陽下,她卻感覺全身越發冷了。她癱軟在那,搖頭道:「活著,對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如果,如果質兒還,活著的話,他就交給你了,一定要找到他。」
風隅玿落下了淚,但依舊在安慰李翩兒:「你放心,質兒會沒事的,你要快快好起來,回錢塘后,我們一起照顧他。」這樣的說辭,與其說是在安慰李翩兒,還不如說是安慰他自己。
「你很清楚我如今的狀況,不是嗎?不要逃避。其實,這個世上,最悲劇的事不是生離死別,而是自己喜歡的人早已心有所屬。你說對嗎?」李翩兒睜著眼凝視著風隅玿那張臉,想要在這張臉上找尋一絲風遙玦的影子來。然而,奈何她如何尋找,就是無法覓得其蹤跡,這兩兄弟長得太不相像了。
李翩兒提了一口氣,用盡最後的力氣從袖中掏出了一塊絲帕,塞進了風隅玿的手中:「我是知道你,喜歡我的,可是誰讓相公,他要先招惹我呢?我心裡只裝得下,一個人了,就如他心裡,只裝得下鍾離湲一樣。還有,你送我,的玉簪,我沒能守住,被那日的官差搶了去,是我沒用。這塊絹帕送你,是,楊姐姐走之前繡的,我見好看,便留了下來。」
風隅玿緊緊握住了那塊絹帕,將上面那隻染了血跡的鴛鴦揉作了一團。他表情痛苦不堪,眼淚一滴滴落在了李翩兒的臉上。他哽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了:「戀戀,簪子……丟了不要緊,待,待到了錢塘,我再叫,叫工匠做一隻,送你。你看可好?」
「今日的天空真藍……」李翩兒那雙望著天空的眸子緩緩而閉,蒼白的容顏歪向了風隅玿臂彎的一側,嘴角的那抹笑意淺淺淺淡淡。輕風掃過,她的狐裘茸毛姍姍搖曳。
「戀戀!你怎麼能這樣說走就走,我將去何處尋你呢……嗚嗚……」風隅玿將李翩兒那冰涼的身子牢牢禁錮在了自己顫抖的懷裡,埋頭痛哭。這才短短不到十日的時間,他便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三人,這令他怎能不傷心。所有被壓制的情緒,已然在這一刻如洪水猛獸般爆發了出來,他需要宣洩。
茫茫天地間,四野空曠蒼涼,除了那一抹抱著心愛女子的身影,再也尋不見任何人煙。待到夕陽西下,他為李翩兒換上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擦凈了她的容顏。後來他將她同胎兒一起掩埋在了一座向陽的山坡處,一直忙到了深夜。
皎潔的月光下,他累得倒在了李翩兒墳頭,任由刺骨的寒風將他吹拂,到第二天早上時,他已是手腳失去了知覺,臉色蒼白,唇角都結了一層薄薄的痂。這又是一個艷陽天,他在這裡陪了李翩兒一早上。待到午時身體有了暖意后,又去了那片藕田。他要活著找到質兒,因此他必須要振作起來,不能不吃東西。
他背著簡陋的行囊,孤獨地踏上了南去的路。前路茫茫,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但他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停下腳步。
二十多日後,一身衣衫襤褸的他終於叩響了風府的大門。他從城的北門一路走來,看到的景象一如往日,繁盛熱鬧。而不同的則是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那是從北方逃來的人群,同他一般,受了無盡的離亂之苦,有的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開門的人是管家,在看到來人是風隅玿后,他滿臉的欣喜溢於言表,激動地迎了出去:「大官人,你可算回來了,對了,二官人呢?還有其他人……」他向街上望了幾眼,在並沒有看見任何隨行的人後,他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立馬閉了嘴。
「質兒可曾回來?」質兒是支撐風隅玿走回來的唯一動力,這一路走來,他試圖打探過,卻沒有一點消息。
管家迎著風隅玿進了府門,府內還是以前的樣子,寧和平靜。管家一面走,一面欣慰的答道:「大官人放心,小官人早在一個月前就回來了,此時正在房間由丫鬟陪著玩耍呢。」
管家的話算是給風隅玿吃了一顆定心丸,那顆千瘡百孔的心終於得到了一絲絲安慰。他來不及沐浴換衣,頂著一身的污垢便朝質兒的住處去了。當他踏進質兒的屋子時,細釵頓時傻了眼,激動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短短二十多日的時間,風隅玿就滄桑了許多,整個人愈加緘默沉鬱了,他淡淡的問了一句:「質兒可還好?」
「小官人他很好,這會兒正午睡呢。大官人,你可算回來了,李夫人他們呢?」細釵看著風隅玿這一身的狼狽,不用想就知道,這一路上一定受盡了磨難,她趕緊去桌上沏了一杯茶為風隅玿端了去。
風隅玿徑直向裡屋走了去,見綉床上安睡的小人不僅安然無恙,似乎還長大了不少,一下子便安了心,不再打擾他睡覺,轉身走了出去。
細釵端著茶站在了風隅玿面前,風隅玿這才注意到她臉上多了一道疤痕,問道:「你這臉怎麼回事?」
「在快要進入錢塘地界時,我們遇到了歹人,錢財都被搶走了,石大哥還因此丟了性命。」細釵說到這,心情瞬間低落了下來。
風隅玿在外屋的交椅上坐下,望著細釵疑惑的問道:「那你與質兒是如何脫險的?」
細釵將茶杯放在風隅玿身旁的方桌上,如實說道:「是楊夫人與那名男子救了我們,還命人將我和小官人平安送回了府里。」
「她?」風隅玿難以置信。沒想到,到頭來自己竟欠下了休妻一份大恩情,保住了風家的一條血脈。
細釵點頭:「嗯,是的。楊夫人心善,那日她與那男子乘船賞雪景,途徑了我們遇險的地方,不僅救了我和小官人,還花錢安葬了石大哥。」
「算風家欠她的,他日我必當奉還。」風隅玿如今對楊氏是發自內心的感激。他只坐了片刻便起了身,連茶都未喝。
細釵看著風隅玿離去的背影,再一次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問題:「大官人,李夫人他們人呢?」
風隅玿的腳步一頓,隨即走了出去,不發一語。
細釵那站在屋子中間的身子一軟,蹲了下去,埋頭低聲哭了起來。風隅玿的沉默已經告訴了她一切答案,她的李夫人再也回不來了,而質兒還這樣小,卻成為了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
風隅玿回府後並沒有多做休息,下午便出去了,去尋他那三個靠得住的友人,將一些事託付給了他們,並與他們暢飲了一番,夜裡很晚才回來。
第二日,天色還很早,屋外細雪飄飄洒洒,下得漫不經心。風隅玿肩挎著一個包袱去了質兒房間。這個時辰,細釵正在為質兒穿衣,其他幾個丫鬟伺候在一旁。
風隅玿向質兒走去,從細釵手裡接過了他,緊緊摟在懷裡良久,用慈父般的神情看著質兒,溫聲道:「以後大伯不在,質兒在家裡要乖。」
質兒如今已在呀呀學語,雖聽不懂風隅玿在說什麼,卻一直在咿咿呀呀地做回應。
細釵見他肩上背著一個包袱,好像又要出遠門的樣子,忍不住問道:「大官人這才剛回來,這又是要去何處。」
「從軍。有什麼事找管家就是,我已將府里的一切事宜都打點妥帖。」風隅玿的語氣平淡,將質兒還給了細釵。
細釵一臉的驚訝,盯著風隅玿那張布有滄桑的臉目不轉睛:「從軍?」
「好好照顧質兒,如果我能活著回來,便娶你為妻。」風隅玿垂眼望著細釵懷中的質兒,用手背撫了撫他的小臉。說完后便頭也不回地轉身出門而去了,走得堅定又決絕,留給了細釵一道殘影,就這樣踏上了行程。
冬日的雪漸行漸遠,一場春雨悄然而至。古道旁柳綠如煙,幾隻新燕盤旋而過,雨中披蓑戴笠的人卻落寞蒼涼。前方道路漫漫,生死無期,他何曾在意。
他隱約記得有人說過,崖州的椰子一年熟四次。只是,從此便少了那個,摘椰子的俏皮姑娘。這一切是夢嗎?他想,也許是吧,只有夢裡才會這般空虛縹緲。
浮華染,染浮華,浮華落盡終空寂,離亂去后臨浮華。
此書原名《浮華染》,希望你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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