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雙殺(八)
昭研市刑警支隊長,袁康民,38歲,二級警督,這便是余則成在《雙殺》劇本宇宙中的身份。
看到這裡,大伙兒肯定以為余則成和小千代進入的是同一個劇本宇宙,這基本上沒錯,但有一些細微的不同。
余則成和小千代現在不僅不知道對方也在這個劇本宇宙中,就連目前的任務來說,兩人也是不一樣的。
「嗯......看屍體的體表特徵,死亡時間大約在40個小時之前。」余則成來到昭研四中的雜物間,即案發現場后便開始了觀察,即使法醫和技偵支隊的同事還沒有到,余則成也能大概看出死者死亡的時間。
此時,余則成的助手劉傑剛好在校領導那裡做好了初步調查詢問,便第一時間把詢問記錄拿給了余則成。
死者名叫韓梓博,女,32歲,碩士研究生學歷,昭研四中臨聘歷史教師,工齡五年,已婚,有孩子,孩子姓名性別以及配偶姓名暫時未知,近期沒有與同事和學生產生明顯衝突......。
看到這裡,余則成抬頭看著劉傑道:「五年工齡的職工,領導不知道其配偶姓名倒也勉強說得過去,怎麼連死者的孩子叫什麼名字,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劉傑聳了聳肩道:「這點我也很奇怪,但四中吳校長卻稱這種情況很正常。」
「正常?」余則成笑道:「該不會學校內部管理層也和學生一樣搞霸凌團伙吧?」
「你看住現場,確保後續來的同事正常開展工作,我去找吳校長談談。」余則成拍了拍劉傑的肩膀便向校長辦公室走去。
余則成目前的主線任務是調查昭研四中命案現場,而像這種單位職工死在單位的命案,問題十九八九出在單位內部。
與上了年頭有些破舊的教室和科室相比,校長的辦公室就顯得精緻了不少,有兩間房子,自帶衛生間和洗浴設備。
四中吳校長是一個看上去比較普通的中年男性,頭髮不多,心眼不少,但這點心眼也就是放在學校里算得上機靈,別說和余則成比較,就是其他機關單位的一個科長也比吳校長高上那麼一點。
余則成到來后吳校長面色沉重的擠出絲笑容和余則成握了握手,本還想寒暄幾句,但余則成不願意多和他廢話,兩人的話題很快就來到了今天的命案上。
在余則成提出方才和助手劉傑的質疑后,吳校長嘆了口氣道:「袁隊長是覺得韓老師這種情況很不正常?」
余則成:是的。
吳校長:你們會這麼想是應該的,恕我冒昧問一句,你們公安系統基本上都是公務在編人員吧?
「是的」,余則成點頭道。
在前幾年的機構改革后,公安系統負責正二八經工作的人員已經全部改革為公務在編人員,這種精英化改革的好處自不必多說,可以提高辦公效率的同時也能杜絕外界對系統內部的滲透。但無論如何系統內客觀上確實還需要在一線進行執勤巡邏和處理小型治安糾紛的基層人員,這些人員以前基本都是輔警,隨著進一步的改革,下一步的目標便是把系統內的事業在職人員也下放到基層,執行以前輔警的工作。
至於什麼是正兒八經的工作,大伙兒自行體會。總而言之,作為市刑警隊長的袁康民在被余則成奪舍前是一名系統內的中高級人員,其混跡的圈子和日常有頻繁接觸的同事自然都是些負責正二八經工作的公職在編精英,所以繼承了袁康民部分記憶的余則成順理成章的默認財政單位內部的同事關係是比較和諧的。
吳校長:學校這種地方和你們的單位不同,門檻低,人面熟,各種身份,正式非正式的人都有,老師們也多是一輩子在圈子內,說難聽點也就是井口內混的井底之蛙,人情味表面上濃,實際上還不是大家各顧各的,現在的情況是學校內非正式編製的老師居多,韓老師這種自然就成了少數派,你也知道,女老師們是非多,我一個男同志,如非必要也不會去和韓老師這種女教師多說話,所以對韓老師的孩子和配偶的情況所知不多。
余則成:咱們學校有很多編外老師嗎?
吳校長:是的,實際上不光是四中,昭研市的公辦學校基本上都缺老師。
余則成:但據我所知,昭研市本地的人事編製好像早已經滿員了吧?為什麼還會這麼缺人呢?
吳校長苦笑一聲道:袁隊長,咱們都是在一口大鍋里吃飯的,這其中的原因您還想不明白嗎?你們系統內不照樣需要大量編外的臨時人員嗎。
余則成笑著點了點頭,沒有就這個問題繼續討論。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人們上了一個台階后自然會去追求代表更好生活與更高地位的管理崗位,這是人之常情,相對比較辛苦的基層活兒自然是留給還沒上岸的和剛剛入門的人去干。
余則成:關於韓老師的丈夫,你真的一點情況也不了解嗎?
吳校長搖搖頭表示自己的確不清楚。
余則成:從履歷上看,韓老師畢業后就在四中上班,在任職的這幾年內她結了婚也生了孩子,她難道沒有辦結婚宴和孩子的滿月酒嗎?如果辦了,儀式上你沒有見過她的丈夫嗎?
吳校長:我們學校紅白事向來只有正式老師會向同事發邀請,臨聘的老師不會參與,自然也不會主動去辦。
余則成:是和收入有關嗎?
「您真的是一位很敏銳的人。」吳校長點了點頭道:「教師群體除了工資收入外基本再沒有別的經濟來源,現在的薪資水準連正式老師也僅夠溫飽,臨聘老師的工資肯定只會更少,對於這種禮節性的迎來送往能不去的都會選擇不去。」
余則成:這不合邏輯,韓老師是一個不知道在四中能幹多久的臨聘人員,這種情況下她辦酒席的收益是很明顯的,要是哪一天她不幹了,收的禮不就等於不用還了嗎?
聽到余則成此言的吳校長苦笑著低下了頭,片刻后緩緩道:「袁隊長,你的推論邏輯上的確沒錯,但你別忘了,韓梓博老師,她可是一名名校畢業的碩士研究生啊,她有她的尊嚴。她是不富有,也不是一名正式在編的老師,但這並不代表她的人格低於任何人。」
余則成:抱歉,是我失言了,不過聽你這麼說,韓老師應該是一名很優秀的人?
吳校長:韓老師的能力和對工作的態度是我從教以來生平所見,當然這也可能和我本人見識淺陋有關。
余則成:哪裡,吳校長謙虛了,感謝你對韓老師的客觀評價,這堅定了我要把本案辦好的決心。
吳校長點點頭真誠道:感同身受。
余則成:嗯......那麼能不能請你提供給我一點「真正」的線索,讓我儘快替韓老師討回公道。
吳校長臉色微變:什麼意思?
余則成:按照你的說法,韓老師是一個熱愛工作,很有正能量,而且熱愛本職工作的人,這麼一個人,為何會在自己熱愛的地方上吊呢?所以,她的死,一定和學校有關。
吳校長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袁隊長之前和自己說起教師編製和待遇的事兒,且故意煽動起自己的情緒,其真實目的在這兒!
其實真正有價值的線索吳校長當然是有的,只不過以他的身份不方便說一些話,反正自己只要一口咬定自己對韓老師的事兒不清楚,袁隊長還能嚴刑逼供不成?但眼下自己剛剛唱過高調錶過態度,再來個一問三不知就有些難看了。高帽子向來如此,好戴不好摘。
說心裡話,吳校長佩服韓老師是真,同情韓老師也是真,希望袁隊長查清韓老師的死因更是真,只不過大家都是成年人,吳校長對自己的身份地位有著很清楚的認識,他可以同情,可以敬佩,也可以客觀評價,更可以事後給韓老師家屬送上自己半年工資慰問,但口無遮攔,不行。
「......我不清楚有什麼線索......」吳校長思索良久,終於開口了。
看到吳校長此時的態度,余則成心裡已經明白了七八分,他站起身來笑著伸出手道:「吳校長不清楚的話也不用勉強,以後想起來的話可以隨時找我,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感謝你的配合。」
吳校長頗有些尷尬的擠出笑臉,和余則成握了握手。
余則成離開校長室后又返回雜物間,此時雜物間周圍的區域已經被助手劉傑清空並拉上了警戒線。
「袁隊,有什麼收穫嗎?」劉傑問道。
「沒什麼有價值的。」余則成回道:「技偵隊和法醫來了嗎?」
劉傑:已經初步確認過現場了,基本上確定死者死於窒息,在脖子的傷痕處也沒有發現明顯的可疑痕迹,初步判斷為自殺,詳細的情況還需要等進一步的屍檢。
余則成點點頭道:「明白了,你再去找韓老師的同事們做些有關韓老師最近狀態的筆錄,我一個人再看看現場。」
劉傑:明白。
隨著劉傑離開雜物間,余則成看著韓老師的屍體,使用了自己的技能卡【亡靈的吶喊】。
【亡靈的吶喊】技能卡的效果比較複雜,簡單概括一下就是使用技能卡后,使用人可以與死去的人進行精神溝通,死去越久可溝通程度就越低,離屍體太遠溝通度也會隨之變低,眼下韓梓博老師這種剛死去不算太久的人,屍體又近在眼前,余則成可以與其進行比較深入且清晰的溝通。
與死者溝通可不像打電話那樣你一句我一句問個明白,而是會陷入一種與死者「感同身受」的精神狀態,就這樣,隨著【亡靈的吶喊】技能卡的使用,余則成身體未動,精神卻深深陷入了韓梓博老師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