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楊家兄弟
蘇言停下,轉頭望向聲音方向,便見兩位俊郎公子款步而來。一位著蒼青直裰,一位著月白衫子。待到近前,蘇言覺得被晃花了眼睛,一個顏色俊秀,積石如玉;一個容貌端嚴濃麗,仿若。
「雲清兄。」蘇言恍過神,笑著打招呼。
「能遇到阿言,真是有緣。」褚雲清摸摸她的頭,嘴角噙笑,眼裡彷彿盛著星星。
蘇言無奈捂頭:「男人的頭不能摸。」蘇言還是一頭短毛,這人不知道什麼毛病,老愛摸她的頭,說了多少次也不改。
「誰讓你矮哈哈哈哈……」褚雲清剛升任大理寺左少卿,在世子手下做事,蘭陵褚家長房嫡次子,丰神俊朗,年輕有為,京都佳胥熱門人選。
「三哥。」旁月白衫青年頷首向蘇言旁邊的楊三郎打了招呼。
「三……」褚雲清似乎才看到楊三郎,正欲動作,被楊三郎截斷:「四郎怎和褚二公子走到一處了。」
「楊三公子,我本與孟齊約著,不知這小子溜達到哪兒去了,閑逛之時見楊四公子被不少女子圍住,似不堪其擾,便自作主張帶走了四公子,這不恰好遇到你們了。」孫家與褚家交好多年,孫孟齊,名正良,孟齊是他的字。此人乃是上一榜進士,現為工部郎中。
「四郎出門,只要露臉,每次定能帶著滿懷瓜果香囊手帕回去。我看啊,每次你蒙個面簾倒好。」
「三哥莫打趣我了。」楊四郎笑。
四人寒暄一陣,褚雲清介紹蘇言給楊家二人認識,便約著一同遊逛。
出了大相國寺,四人逛著晚上的燈會,沿路品評,也是頗得佳趣。楊四郎還定了花船,臨了邀蘇言和褚雲清一道,於是兩人也厚著臉皮應了邀請,上船飲酒賞月。
河岸上燈火煌煌,不時有老百姓往河中放燈,以寄哀思。伴著船上笙歌,幾人邊喝邊聊。飲了一陣,蘇言出來船頭透氣。她俯在船沿上往河裡望,夜晚的河水像流淌的墨汁,在陰翳下看不清本來的顏色,河水靜靜流淌,任人世間喧嘩吵鬧,攪亂它的,只有嘩啦的船槳。蘇言想,是不是冥河也是如此模樣。河面上飄著燈,大多是蓮花形狀,隨著水波蕩漾向遠方,螢火萬點。
「傳說點河燈是為了給亡魂照亮回家的路。鬼為陰,水也為陰。」褚雲清不知何時也出來了,坐到她身邊,手裡正翻折一盞河燈。
「那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怎麼辦,豈不是很可憐。」蘇言看著他素白手指翻飛,「我聽說,一朵河燈上,就托著一個亡魂,如果河燈沉沒了,就代表這個亡魂忘卻前世,轉世投胎了。」
「如果河燈沒有沉或者靠岸了呢?」褚雲清折好河燈,不疾不徐地往中間放上一盞燭火,托在掌中遞給蘇言。
「那說明那盞燈下的亡魂到了彼岸,往登極樂了。」蘇言接過燈,探著身子,將燈輕輕拋向水面。「其實我不信極樂的。」
褚雲清探究地看向她,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晶亮。「對逝去的人,總歸是一種期許。想著他們從此不再受人間疾苦,離開了也能回來看看遺留在人世的親人,享一場供奉,走的時候又喝了孟婆湯,不辨前事,或往登極樂,或六道輪迴。」褚雲清道,聲音泠泠如清泉,「也沒什麼不好的。」
蘇言沉默,趴在船沿上,呢喃道:「那我是什麼?」
「什麼?」褚雲清未聽分明,偏頭瞧她。
蘇言朝他一笑,溫聲道:「沒什麼,進去喝酒吧。」說著便起身掀帘子要進入船艙內。
褚雲清拉住她,「等等,阿言。」蘇言回頭挑眉,見他盈盈笑意,「你看。」順著他的目光,蘇言看過去,瞬間呆愣。
一盞盞天燈緩緩升起,慢慢悠悠,飄揚而上,橙紅的光華連綿,藏藍夜空下,夏風靡靡,燈火融融,滿目星光,皓月高懸。
蘇言反手拉住褚雲清,往船頭走了幾步,她覺得自己似乎置身在銀河裡,四周皆是點點星子。蘇言揪著褚雲清的衣袖,秉著呼吸,生怕驚了這滿夜空的星華。
「這大概是往登極樂了吧。」待明燈三千飛遠,褚雲清輕輕嘆道。
蘇言回頭沖他笑:「這便是極樂了。」
楊三郎站在船艙口,看著兩人似若有所思,楊四郎站在他身旁,從天燈上收回目光,飲了一口杯中酒,又折返回去。蘇言放開褚雲清,為他拍拍自己拉折的袖子,歉然一笑:「抱歉,失態了。」
褚雲清又摸摸她的頭:「無妨。」蘇言也不好意思再抗議,便抬腳往船艙走去。
進了艙,見楊家兄弟二人對飲,笑道:「兩位看了嗎,剛才的天燈。」楊四郎點頭,示意她坐下,給她續了一杯蓮花露。
「我以前看過一個畫本子,剛才看到那景兒,我就想到本子里說的『為你花開滿城,為你明燈三千』,我想大概就是剛才這個樣子了。」蘇安抿一口蓮花露,清香馥郁,入口清甜,遂一口喝掉,仍覺回味無比,又拿過瓶子來自己添上。
「花開滿城,明燈三千……」楊四郎噙著酒杯,笑道:「倒是上元節時更貼合此景了。那會兒不止有河燈,天燈,還有花燈和焰火,更值春來百花盛開之際,比中元節更是熱鬧好看的。」
「要是喜歡熱鬧,明年上元我們一起來看如何。」楊三郎看一眼楊四郎,接了話道,談笑頗洒脫。
「好啊。」蘇言喝著蓮花露,一盞又一盞。
「蓮花露好喝,臨春樓的點心也別冷落了,阿言你嘗嘗,讓人搶的大相國寺的供品。」楊三郎將點心往蘇言面前推了推,努努嘴示意她道。
聞言蘇言差點把蓮花露咳出來,這位楊三公子還真是對大相國寺的供品念念不忘。蘇言也不知他是開玩笑,還是很捧場地拈了一塊,細細嘗了,誇道:「不愧是在大相國寺開過光的點心,味道好不說,我感覺吃完之後靈台清靈,神清氣爽,渾身充滿了力量。」
楊三郎楊四郎聞言笑作一團,褚雲清也沒忍住,笑得手裡的酒都灑了一手。。
蘇言有點暈乎,聳聳肩,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我覺得我馬上就要上天了。」說罷,眼睛一閉,往旁邊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