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刀劍相向
她說過,「賀真,來生見!」現在終於見面,真的就如同前世與今生一樣遙遠。
她說:「賀真!我回來了!」
就這幾個字,就足以表達所有,兩行淚滾落,他緊緊的將她擁入懷裡。他說:「迪兒!你終於回來了!」
那些死士持劍衝上來,賀真一手攜著她,一手持劍,一個迴旋,將死士划倒一片。就這個空隙,他將她穩穩放定,伸手拂去她的眼淚,「別哭,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赤達奴跟死士一窩蜂的衝上來,賀真怒髮衝冠,長劍飛出,鮮血濺起,好像要將這天染紅。
眼圈紅腫,青絲翻飛,持劍縱身穿躍,只取赤達奴的右手,父王母后那哀怨不甘的眼神浮現在她的面前。恨意更甚,此仇不可消除,手中長劍婉轉,勾住那隻右手,乾脆利落的往上用力地拋起,赤達奴一聲慘叫,一隻手臂往上空飛去,翻轉翻轉,然後狠狠的砸在遠處的地上。
她這突來的逆氣,把周遭的死士都下退了幾步,賀真愣在原地,被她現在的樣子嚇到了。青絲紛飛纏繞,怒火灼紅了雙眼,兇狠的眼神似刀劍一樣,要把這一切夷為平地方可罷休。
赤達奴跌在原地,痛的渾身發抖,臉色慘白的如同一張白紙。她的恨意並未消退,提著長劍朝赤達奴走過去,一步、一步,走出了一種神聖的祭奠儀式;劍尖在地上劃出一道痕迹,迸發出一道火花。
靠近赤達奴的時候,揮劍,周遭的眼睛都盯著她,怕她一劍刺死赤達奴。
賀真在她身後大呼「不要!」她充耳不聞,劍落飛出一樣東西,待那東西落地時,是一條腿,赤達奴的左腿被她砍飛了。
赤達奴痛的幾乎不能呼吸,看著怒意恨意交織的她,瑟瑟發抖,周圍的死士也不敢輕舉妄動。
她說:「讓你死?呵哈哈哈......那太便宜你了!我也要讓你嘗嘗、生不如死是什麼樣的滋味!」
話畢,橫掃一眼四周,死士持劍撲來,她再次持劍飛身躍出,跟周圍的死士一場酣戰。那些死士誓死效忠他們的主子,明知道是死也毫不退縮。
不管如何,賀真都會選擇跟她並肩作戰,保她不受傷害,他說:「迪兒,我已經讓你離開過我一次,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離開了!」
關暮遠領兵前來跟北宛將士打的如火如荼,赤連破領著將士全力以赴。關暮遠一直望著那邊,擔憂那個人的安危,但是他被赤連破眾人堵截,一時脫不開身。
赤連破看穿了關暮遠的心思,可以引著他朝那邊跑,漸漸的靠近,那個人的身影躍入眼帘。他的視線再也沒辦法離開她,他的心再也不能完全用在應戰上。
赤連破的大刀眼看就要掃過關暮遠的肩頭,璟玉在後面追,大喊:「將軍,小心!」璟玉手中的劍飛出,替將軍擋了那一刀,刀劍相碰,發出刺耳的嘶鳴聲,大刀應聲落地,璟玉縱身前往,將自己的劍取回緊握在手。赤連破騎馬飛出,側身掃地,拾起他的大刀。
她聞聲望向那個人,這是她今日第一次看他。那張臉啊,蒼老了不少,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啊,此時就在眼前,卻再也沒辦法靠近,他們之間這一道道鴻溝,該怎麼跨越,用前世今生還是來生呢?
只一眼,雙眸相對,彼此的眼裡再也容不下其他,可越是如此,就越是跨不過這道國破家亡的仇恨築起的城牆。內心早已癱軟如泥,悲傷逆流成河,但是她不能哭,不能為自己的仇恨哭、不能為自己的情愛哭、不能為自己失去的或得到的哭。硬生生的把濁淚吞進肚裡,淚水在咽喉處梗的生痛。
周遭的刀劍跟他早沒了關係,關暮遠愣在原地,一直隱忍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隨著一聲「丫頭」奪眶而出,淚水似決堤的洪水泛濫。
他要失去他的丫頭了,這麼多年來的擔驚受怕,在今日終於要告一段落。但是他不願意,哪怕擔驚受怕,哪怕千瘡百孔,哪怕體無完膚,他都不願意失去她。
她忍住不哭,往事使她的心堅硬如鐵,這一聲「丫頭」,在她聽來是如此的諷刺。
她仰頭大笑,飛身踹翻她不遠處馬背上的人,依舊穩穩的落坐於馬背上。青絲在風裡紛亂纏繞,猩紅的雙眼似利刃,一刀刀在他的心上劃出口子來。
她望著他,一字一句的說,「戰場之上,刀劍說話,認什麼親戚!再說,我認識你嗎?哦,看我這記性,害我國破家亡的仇人就在眼前,我怎麼能說不認識呢!」
字字如劍,句句剜心,在這場還沒開戰的戰役里,他早已潰不成軍,一敗塗地。
長劍在手,勒住韁繩,她直衝著他而去,兩顆豆大的淚珠再次從他的眼角滾落,順著臉頰流下。他不躲不閃,眼睜睜的看著她的長劍刺過來,劍尖越來越近。
璟玉眼看劍就要刺進將軍的胸膛,將軍還沒有要躲開的意思,隨即飛身,挑開她的長劍。關暮遠怒吼璟玉「讓開」,璟玉又恨又憂心,哀求他,「將軍,您不能不要命啊!」
關暮遠一直看著她,對璟玉說:「我的命,不足惜,若是我一條命能消除一個人的恨意,死,也值得!」話是對璟玉說的,卻是說給她聽的。
「呵哈哈哈哈,你的命,確實不足惜!」話落劍起,她再次刺向他,他還是不躲不閃,他對她說:「丫頭,我從未想過與你兵刃相見!你若是想要我的命,我給你就好了!」
她的劍跟她的人一樣僵愣在半空中,終是沒能忍住,一滴淚,無聲滑落,順著青絲,飛散在風裡。
她怒吼,「誰要你給?你不是將軍嗎?天生的戰神嗎?舉起你的劍,跟我打,若是不打,我詛咒你,你愛的人,生生世世,不得好死!不得善終!」
璟玉被這句話嚇到慌了神,將軍愛的人是誰,她不知道嗎?她知道的,她這是在迫使將軍出手跟她打。
關暮遠萎頹在馬上,如同死了一樣,那句「我詛咒你,你愛的人,生生世世,不得好死!不得善終」如利劍一樣,早已將他刺的千瘡百孔。
他說:「丫頭,你這是在誅我的心,你,知道嗎?」
她冷冷地問:「打還是不打?」她僵在半空的劍,再次婉轉,刺過去,璟玉實在忍不了了,他說:「將軍,對不住了!」璟玉再次挑開她的劍,兩人拆了幾招。
那邊的將士一直沒停止戰鬥,場面一片混亂。賀真害怕她受傷,也參入戰鬥,跟她一同攻擊璟玉。璟玉一邊對付賀真,一邊還要保護他那個心如死灰的將軍。
她挑准賀真跟璟玉打鬥的時機,策馬朝關暮遠的馬衝撞過去,兩匹馬似瘋了一樣奔出去。璟玉跟賀真急忙跟著奔過去,璟玉說:「將軍跟夫人有他們自己的恩怨,還望軍師不要摻和!」
賀真愣在原地,「什麼夫人?」他捋了很久,終於明白了,他們成婚了。這一刻,心很痛,比刀劍砍在身上要痛上千倍萬倍,但是他還是想保護她,不管她做什麼,他都想一直站在她的身後。
在奔跑的途中,她對他吼,「不打是嗎?那你愛的人,生生世世不得好死、不得善終!就如同你的奶娘一樣,死不瞑目,死無葬身之地!」
關暮遠聞言停住,不敢置信,問她:「奶娘死呢?誰殺的?你?」
她說:「是,我殺的,我要殺光所有愛你的、你愛的人!」
他問:「你就這麼恨我嗎?」
她忽地笑了,寒涼如冰地問:「滅國之仇,亡家之恨,你問我恨不恨?那你說,我恨不恨啊?」
恨意四起,終是刀劍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