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醉、方休
襄河城……
天邊的霞光已然透過雲層，刺的人不敢張開眼。
江童這一去一回，竟也浪費了不少時間。
街上的鋪子都收拾的一乾二淨，人們辛勤了一天終於都回家了。
江童走的很慢，他想再看一看路邊這些美麗的景色，或許下次就看不到了……
「江老弟怎麼還不回來？」老宋看著桌子旁剩下不多的飯菜，疑惑道。
「都別吃了，給小江留點兒。」老鐵匠們都很有眼力的配合著。
吱呀！
內堂的門被推開了，老宋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江老弟，快，還剩點兒。」老宋擺了擺手道。
「大家都等著我呢？」江童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老宋扒拉著碗里的最後一口米飯說道。
「咳，咳。」江童剛要說話卻被噎到了。
「別急，吃完了再說。」老宋笑呵呵的說道。
咕咚咕咚，一碗水下肚，江童拍了拍肚子，打了個飽嗝。
「宋大哥，我……」江童看了看四周，欲言又止。
「來。」老宋帶著江童來到角落裡。
「是不是有什麼難事兒？跟哥說。」老宋拍拍胸脯，一副「相信我」的樣子。
「宋大哥，我今晚就要走了，回來之前我去了少東家那裡，結算了工錢。」江童好不容易將這句話說了出來。
「走、走？」老宋有些詫異。
「實不相瞞，這次天武宗正追查我的下落，襄河城是他們的地界兒，我怕再不走……」江童一臉無奈，雖然他也有些捨不得這裡。
「老弟，不用再說了，我懂。」老宋怕外人聽了去，急忙打住。
「何時動身？」老宋搭著江童的肩膀，手掌不知不覺握得緊了些。
「今晚。」江童小聲說道。
「那今晚就讓我這個做大哥的送送你。」老宋看似漫不經心，實際上想的很周到。
「嗯。」江童沖著老宋微微笑道。
老宋接著趕工，而江童趁著這段時間則在房中休息。
夜晚來臨……
老宋拎著什麼東西走了進來。
江童聽到開門聲就醒了過來。
「酒？」江童好奇的說道。
「嘿嘿」老宋嘿嘿一笑。
「真香啊。」老宋打開木塞子，猛的一吸。
「這是你的，這是我的。」老宋將其中的一壺酒遞給了江童道。
「大哥，我不會喝酒。」江童慢吞吞的說道。
「路上喝，路上喝。」老宋根本不給江童說話的機會。
轉眼間二人就從鐵匠鋪走了出來。天，是黑的。
「江老弟，你接下來打算去哪？」老宋喝了口烈酒，吧唧吧唧嘴巴說道。
「我還沒有想好。」江童也學著老宋的樣子，灌了一口酒。
酒如喉中，濃烈的辛辣味充斥著江童的喉嚨，他咳嗽了兩聲，把一旁的老宋看的直愣。
「你還真不會喝酒啊？！」老宋破了音似的說道。
「這酒啊，得『細嚼慢咽』，像你這種新手自然不能大口喝酒了。」二人一邊走路一邊聊起了關於酒的知識。
不久，壺已經見底，江童滿臉的不舍。
「你小子挺有天賦啊，這麼快就喝光了？！」老宋驚訝的說道。
「嘿嘿。」江童雙頰泛紅，初次喝酒的他也免不了有些醉意。
「你小子有點兒……嗝～」老宋打了個響嗝兒。
「大哥叫什麼名字？」江童突然轉過頭來看向老宋，他對這個問題顯得很在意。
「名字？好久沒聽到別人叫我名字了，等等呃……」
「宋，宋洪！我叫宋洪我怎麼給忘了，哈哈。」老宋的酒量看似並不好，言語之中帶著迷旋的氣息。
「大哥的記性真差，哈哈。」兩個醉漢儼然已經語無倫次起來。
唰唰唰～
突然，周圍響起一陣腳步聲。
一，二，三，四……
「不好！」江童突然發現不對。
「江老弟，怎麼了？」宋洪還沉醉在酒意之中。
「大哥！天武宗的人，來了！」江童越發的清醒，很顯然，天武宗的人來抓他了。
五名黑衣人此時正亮相在二人面前。
「他們是誰？！」宋洪開始發覺不對。
「我不能連累大哥！」江童內心只想著這句話。
「大哥，你快走，他們是來找我的！」江童急忙推開宋洪，宋洪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江老弟，他們是來抓你的？」宋洪緊盯四周，腳下步伐突然一變。
「大哥，你……」江童見宋洪這等步伐，顯然不是尋常人也。
「用不著驚訝，你老哥我當年也混跡過。只不過現在大不如從前了。」沒想到宋洪竟然是一名修士，這讓江童也沒有想到。
但是就算有了宋洪這名幫手，可眼前這幫黑衣人儼然是訓練有素，個個都是狠人，江童也心急起來。
「不管怎麼說，你也總不能任著他們抓去！」宋洪一句話將江童拉回了現實。
「嗯！」江童點了點頭，腳下的步伐也是跟著一變。
一場大戰拉開帷幕！
「上！」為首的黑衣人發號施令道。
眾多黑衣人一擁而上，他們將重心都用在了江童的身上，一時之間，江童這邊就落了下風。
「看招！」宋洪看到江童形勢危急，急忙分擔黑衣人的注意力。
「天霸拳！」宋洪一聲怒喝，一道狂猛的氣勢從中迸發，只見他的雙拳呈百種變換，每一種都散發出強烈的威勢向五名黑衣人襲來。
「快散開！」為首的黑衣人大喝道。
可惜這一聲有些晚了，其中的兩名黑衣人正中拳勢，頃刻間被轟飛了出去，他們捂著腰腹之處，暫時倒地不起。
「呼哧，呼哧。」宋洪已經開始喘起了粗氣。這一招令在場的人都沒有想到，他們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江童的身上，沒想到眼前這個陌生男子竟然有如此驚人的招式。
宋洪的這一招也讓江童大為震驚，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平時看起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鐵匠竟然有如此修為。
另外三個黑衣人暫且退了開來，他們謹慎的打量著這個給他們致命一擊的男子，不敢輕舉妄動。
「江老弟，你沒事吧？」宋洪三兩步來到江童的身邊關切的問道。
「我沒事。」雖然嘴上這麼說著，但是江童的手掌卻隱隱顫抖著，剛才五人的圍攻讓他接應不暇，差點就受了致命傷。
「這小子真的是宗主口中所說的氣境中期修為？竟能與我們五人同時過招，此子果真不簡單吶！」為首的黑衣人對江童的表現更為震驚。
「大哥，我沒猜錯的話，他們幾人都是氣境後期的高手，看來今天我是在劫難逃了。」江童深深的嘆氣道。
「嗯！我的修為也才氣境後期，只不過他們受了我的突襲，不然正面還真的無望能打敗他們。」宋洪彷彿還沒從剛才那一招的消耗中緩和過來，氣息略有不穩的說道。
「不過，老弟你著實讓大哥大開眼界了，面對五個氣境後期強者的圍攻竟然不落下風」宋洪打趣道。
「大哥言重了，若不是小弟只有氣境中期修為，就不會拖大哥的後腿了。」江童慚愧的說道。
「什麼？你竟然只有氣境中期修為？」聽到江童這句話，宋洪也不再淡定了。
驚訝歸驚訝，面對眼前的狀況，二人根本沒有時間再繼續暢談了。
「江老弟，看來今日你真的是凶多吉少了，如果你相信大哥，大哥來幫你拖住，你快些逃走！」宋洪一邊小聲說道，一邊怒視眼前眾人。
「這是我的事，怎麼能連累大哥呢！你快走，他們不會為難你的。」江童再次推開了宋洪，獨自迎戰眾人。
「傻小子！」宋洪怎麼勸也勸不動他，只能硬著頭皮硬上了。
之前倒地的二人也加入了戰鬥，這次他們不再瞧不起宋洪，反而處處針對他。
「我們只要拖住他們，耗盡他們體內的靈氣。」為首的黑衣人狡猾的說道。
「這樣下去，我們必定失敗！」宋洪和江童都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二人誰也不肯放棄誰，一直就這樣僵持著。
啪！突然，江童感覺到一股柔和的力道打在了自己的脊背上，不過他沒有絲毫不適，而是直接飛了出去。
他轉頭一看，宋洪正微笑的看著他。
「快走！別回來了，別讓我白費力氣！」宋洪大喝道。
「大哥！」一時之間，江童竟有些猶豫，他知道二人只能逃出一人，但是，他希望那個人是宋洪！
黑衣人眼見目標跑遠，急忙要追，不料宋洪使出渾身解數，愣是牽制住了他們。
「還看什麼？！快走！」這次，宋洪有些氣憤的說道。
江童遲疑半刻，終於他還是聽了宋洪的話，用儘力氣向著遠處逃去。
「大哥……」江童嘴中默念道。
「該死的，竟然讓他給跑了！」為首的黑衣人氣急敗壞，他轉頭看向了宋洪道:「想死是吧？成全你！」說著，便撲向了宋洪……
嘩啦啦～嘩啦啦～
今夜的風靜悄悄的，連雨，也不是那麼急。
「大哥他……不，我要回去！」江童已經逃出了數里開外，再過不久，他就能走出襄河城了，可是他的內心卻告訴他，他要回去！
噠、噠、噠，雨還在一直下，少年的鞋上濺滿了雨水。他拚命地跑，拚命的跑。
這裡是剛出鐵匠鋪百米的地方，他又回來了，從遠處看去，那幾個黑衣人已經不在這裡了。
「大哥？」江童輕輕的呼喚道。
「江，江老，老弟。」耳旁傳開了粗重的喘息聲。
「大哥！」江童順著聲音，他在一個衚衕的盡頭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宋洪。
「大哥！」江童急忙跑了過去。
「你，你沒事吧，大哥，大哥！」此時宋洪的附近流著大片的血跡，雨水沾染了血液，周圍都被染紅了，他的眼角處還流淌著血液。
「畜生！畜生！畜生！我要宰了他們！！！」江童的面部已經扭曲，他現在仿若一個地獄中的魔鬼，在無情的咆哮著。
「不，不要去，你現在還很弱小，聽、聽大哥的，不要去……」宋洪的氣息越來越弱，聲音越來越小。
「沒事的，大哥不會有事的，大哥不會有事的。」江童好像發了瘋似的，嘴裡一直念叨著這句話。
「江老弟，幫，幫大哥保存好它。」宋洪用盡了力氣，指著脖頸間的掛墜道。
「我會好好保管的，我會好好保管的，大哥，我們去找大夫，最好的大夫，最好的。」江童正要抱起宋洪。
「不用了，我命該如此，這個掛墜你要好好保管，它是我最愛的人，送，送給，給我……」宋洪終究還是沒有挺過來，但是臨死的時候，他的嘴角還掛著笑容，那樣子好像是再說:「我保護到你了。」
「不！！！」江童仰天長嘯，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天武宗！又是天武宗！我江童發誓，誓要瓦解天武宗，誓要將你們五人碎屍萬段！！！」一聲長吼響徹雲霄。
……
雞鳴聲響起，再看到江童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距離襄河城數裡外的紫竹林，一座新墳出現在了這裡，這是江童親自用手挖好的。
裡面自然是已逝的宋洪，和他埋葬在一起的，還有他生前最愛抽的西南旱煙。
江童將最後一捧土蓋在了上面，之後，盤坐在墳前。
「大哥，你說過，有機會我們一定要一醉方休，小弟今天帶這些酒來看你來了，你高不高興？可能，會高興吧！」江童笑著說道，只不過，其中的苦澀有誰能懂？
「大哥，干（一聲）」江童飲下了一杯，又倒了一杯在地上，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杯酒，一座墳，一紙旱煙，已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