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寫誰名

珞枝往不遠處看，終於看見珞安他們打轉回來，後面跟著穆瑩她爹穆四叔，珞枝還看見穆瑩也跟了過來。

「穆四毛，這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和穆老爺子同村同姓，何必為難他老人家呢？」李牙儈把他拉到一邊說道。

「李牙儈，不是我得理不饒人，這買賣集體土地的規矩整個穆家村的人都知道，族規里寫著呢！他這不吱聲偷摸著買地這莫不是想抹了大家利益添補他自個？」穆四毛故意大聲嚷道。

「你有種再說一遍，里正官牙都在，怎麼就偷偷摸摸了？」穆老爺子氣得老臉通紅，擼起衣袖就要上去和他理論。

「阿爺，」珞枝拉住想上去理論的爺爺，擼嘴讓爺爺往家方向看。

「咋滴，想打人吶，你孫女上次打得我媳婦渾身是傷我還沒找你們要個說法，你這老不死的又想打我，我看你們一家是活膩味了，欠收拾。我先收拾這小的再收拾你這老不死的。」

穆四毛突然躥到珞枝面前抬手就要一巴掌扇下來，珞枝反應不及，獃獃站著，特么從小到大，前世今生第一次被打……

預料中的疼痛沒來臨，穆四毛的手被三個人同時緊緊抓住，穆老爺子、穆四叔、阿樹都把他的手抓得死死的。

「大哥，你怎麼來了？」這穆四毛一看見他大哥猶如老鼠見了貓，一下子就泄了氣，囂張不起來了。

「你還好意思喊我吶，咱家臉都被你丟盡。人穆老爺子買地你在這胡咧咧什麼？這買地的銀子你年底分不著還是你不想要啊？」穆四叔直接一巴掌把他的手打掉，能耐了，欺負這麼小的姑娘，說出去不嫌丟人。

「哥，哥，我這不是為了大家利益著急嗎？」穆四毛耷眉塌眼說道，不復剛剛的氣焰囂張。

「別以為大家不知道你那點齷齪的小心思，你不就是報復人家嗎？你忘了珞枝珞安的爹娘在世時可沒少幫你們兩口子，這做人要有良心，你自己不要臉，我那兩個侄子侄女可還要在穆家村活人吶！」穆四叔真是個好大哥，苦口婆心勸說弟弟回頭是岸。

可這混賬東西弟弟對天翻個白眼，看大哥臉色不好，又老實了。心中暗恨，大哥哪壺不開提哪壺，當著這家人面提起死去的那人他更來氣。

「她叔來了，你看這事情弄得，哎！」穆老爺子一臉愁容。

穆瑩緊緊挽著珞枝的手臂，對著自己的叔叔怒目而視。

「穆老爺子，我這老弟是個混人，老爺子別往心裡去，我這就把他帶回去好好教育一番，你們忙！」穆四叔燥得不行，自己給這弟弟沒少擦屁股，可老母親就逼著他管，沒辦法吶。

「我憑什麼要走，這地還不是他們家的，就不讓人站腳啦？我也看上這地了，等我有錢我就買下來……我不走，大哥，大哥，你別扯我。」穆四毛就是要擊報復，這一家人他看著不順眼。

「你還想幹什麼？別忘了你曾經發過的誓，老天在看呢！」穆四叔拿手指了指天，神情嚴厲。

時人這時信天信神信佛，穆四毛本來就外強中乾潑皮，一想到死人來找自己，頭皮立刻發麻。看再一見大哥真動肝火了，帶著他朋友灰溜溜走了。

這宋金華和穆四毛兩口子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一個拎不清，一個渾不嗇。

沒了穆四毛這根攪屎棍，大家很快又其樂融融的做事了。珞枝怕穆四毛以後給家裡添亂，讓爺爺心塞，她當著穆瑩的面和穆四叔講了自己的擔憂，穆四叔是個識大體顧大局的人，而且最值得珞枝欣慰的是他能感同身受，一再說他會管教穆四毛，而且他還告訴珞枝，他給穆四毛找了活計，很快穆四毛就要離開穆家村去青磚作坊上工工，也沒時間到處瞎溜達，這樣珞枝的後顧之憂就解決了。

「這下你放心了，我爹說話算數的，穆四毛休想再害你們家，」穆瑩沒和她爹一起回去，好不容易出來找珞枝，她才不要回去做勞什子女紅。

「今天多虧了你爹，替我謝謝穆四叔。對了，幾天沒看見你，你女紅做得怎麼樣了，你快點學會，我好拜你為師。」珞枝笑眯眯說道，她還真的挺想學一學的，在現代滿大街十字綉流行的時候，她也秀過作品，一直嚮往能學習真正的中國刺繡。

「別說了，吶，你看看我的手指就知道了，簡直生不如死，我情願做事也不願坐著繡花。」穆瑩的食指尖上布滿了小小的針眼，有些已經結痂，可見她學得真的挺痛苦的。

珞枝覺得學習刺繡這件事可以無限期延後再說，她可不想戳破自己的手指頭。

「老爺子，今天這地還買嗎？」李牙儈問道，有些信運道的人被這樣胡攪蠻纏搞一通，覺得晦氣，會不買或者換個黃道吉日再來。

「阿爺，咱買，不買過不了兩天也會被宋金花那張大嘴渲染得到處都是，今天兩位李哥和里正爺爺又都在，多好，買。」珞枝脆生生說道，小姑娘聲音悅耳，又帶有一丟丟童音，說得人心舒坦。

李賀在旁邊察言觀色，他發現珞枝雖然是個還沒留頭的小姑娘，說出來的話，分量卻相當的重。甚至可以說雖然穆老爺子是一家之主，可真正拿主意的是她。李賀心裡不禁有些納罕。不過他也有些高興，珞枝這樣說，自然是打定了主意要買地，那麼他這一趟，就沒有白跑。

「聽我大孫女的，買了」老爺子大手一揮，很是開懷的說道。

李官牙拿出隨時攜帶的丈量工具繩子，矩等，大家開始往河灘山林那邊走，去丈量面積大小。

「阿爺，我跟你們一起去」珞枝說道。

「阿爺，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珞安抱住老爺子大腿說到。

「都去，都去，阿樹也去，」這買地在那朝那代都是頂頂重要的事情，家人都參與進來，意義自然重大一些。

剛剛穆四毛想打珞枝的時候，阿樹挺身而出護著珞枝，讓老爺子終於覺得他每天吃下去的大量吃食沒有白吃，這孩子知道感恩，不錯，故而現在他看阿樹既順眼又順心。

阿樹不知道穆老爺子心中所思，他緊跟在珞枝後面，也一起參與進來。

大人們扯著麻繩走步數做丈量，古代的丈量工具沒有現代那麼發達，這丈量田土的面積都靠腳一步步量出來，再折算。珞枝好奇的打聽一下，心中默算出來一套公式:這1丈等於10尺，1尺等於10寸，1步等於6尺，1里等於300步等於1800尺，240平方步為一畝，當時1尺約為23.1厘米。

珞枝帶著珞安、阿樹撿了很多石塊過來，沿著丈量踩出的痕迹放在分界線上，這樣就明確的劃分了自己家的土地與別人家的分界，標記了土地所屬。李牙儈溜一眼珞枝他們，看見三個孩子幹活吃苦耐勞得很，不由又高看這家人一眼。

買地的事情進行的很順利，經過丈量，穆家村公共集體持有土地有二十一畝六分，賣給珞枝只要了二十一兩銀子，雜樹林有三畝四分，無主的荒地有二畝一分，這些加在一起，也跟村裡買下來，也只用了五兩五錢銀子，另外兩戶人家的地，一共是三畝不到，也花了三兩銀子。

等將丈量結果和里正，鄰裏手里的地契核對后，準確無誤，沒有差池，大家又一起往珞枝家來，當即就請了穆郎中過來做中人，寫買賣田地的文書。

一整片地加起來，共有三十畝地，共花。了二十九兩五錢銀子。

在寫地契之前的時候，珞枝又要求將沿河邊溜的一帶淤泥河灘地都一併寫進去，里正官牙等人做個順手人情，爽快的就答應了。

「立契買賣土地文書:賣方:穆家村集體戶，情因荒地大量荒廢可惜，今將坐落與穆家村，東至某某處，西至某某處、南至某某處、北至某某處，共二十七畝旱地山林地情願實與……」穆郎中寫到這，略思量，抬起頭問穆老爺子寫誰的名字。

「穆珞枝，」老爺子早就想好了，地契上寫珞枝的名字。

自己年紀大了，不知還能操勞幾年，珞枝能幹，這家給她當他放心。再說，這錢是這孩子自己掙得，買地寫她名理所應當。老爺子發現自打這孩子病好后，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小財迷了，家裡銀錢現在都歸她管著。房錢的地方就她一個人知道，那把打開匣子的鑰匙一天到晚貼身帶著。老爺子知道孩子是苦怕了，手裡抓著錢才安心。

可這孩子雖是個小財迷做人做事很大方敞亮，家裡吃喝比之前不止好了幾倍，請客吃飯也是很拿得出手，這家她當得。

大家一聽寫珞枝名字都很驚訝，古時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房產地產都不會給孩子，除非是大戶人家，不在乎這點。可鄉下這樣的是鳳毛麟角，稀有得很。

珞枝沒拒絕，大大方方收了寫著自己名字的地契收進了布袋裡。穆瑩在一旁看得羨慕不已。

穆家村子孫滿十二歲，村裡都是分一塊一畝山林地，一塊一畝宅基地，山林地一兩銀子一畝，宅基地三兩銀子一畝，珞枝作為將來潑出去的水，能買下三十畝地也是穆家村第一人。也是現在山林地出息不大，不然……

接著穆郎中又如法炮製了二份買賣契約，珞枝分別與另兩家簽字畫押后，這三十畝地就歸珞枝所有了。

一般這樣的買賣交易之後，主家都要操辦一桌酒席，買賣雙方、官牙、牙儈、中人等坐下來吃喝一頓作為慶祝。珞枝早就想好了這頓慶祝宴安排在軒源樓，環境好檔次高，拿得出手。

大傢伙一聽要去軒源樓吃飯，臉上都帶出了興奮的神色，那地兒一般人家吃不起，有錢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