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狗咬狗
「你再說一遍」，穆老爺子的聲音嘶啞暗沉。
「說就說，你這個……哎呦！哎呦，別打我，別打我」，珞枝拿著棒槌狠命捶打宋金花的後背，這個該死的女人，無中生有，血口噴人。珞枝直抽得她「嗷嗷」叫喚。
那個大仙發覺事情不妙，提著東西就走，被阿爺一把揪住頭髮拉扯了回來。
這個時候珞枝家院牆外里三層外三層站滿了看熱鬧的村民。鄉村生活寂寞，這麼大的熱鬧少有。
「這事不關我的事，我只是收銀子按照她們說的辦事，真的不關我的事，老爺子你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回去！」珞枝拿著棒槌點在她身上，嚇得她臉色煞白，剛剛這小妮子不要命似的抽打宋金花她可全都看見了。
「各位鄉親，今天大家為我作證，這三個女人無緣無故到我家撒潑，辱我親人，我能忍她們害我，可侮罵我阿爺就不行。今天趁大傢伙都在，就來掰扯掰扯，以免以後再有人被她們蠱惑，不明是非黑白，胡編亂造」。
珞枝拿棒槌作勢要打她，嚇得大仙閉著眼立馬一五一十把宋金花和穆六家怎麼找到她，如何用銀子收買她，讓她怎麼做誣賴珞枝是鬼纏身…巴拉巴拉竹筒倒豆子一樣，把實情全說了。
還順帶扯出村中以前傳出來穆老爺子命硬克妻克子的流言也是她們兩人到處散播的。
大傢伙兒算開眼界了，這人心真的夠黑的，兒子害得人家小姑娘落水差點淹死，沒一點反悔之心也就算了，做娘的還想搞壞人家小姑娘的名聲，姑娘家家的背個鬼纏身的名聲能有什麼好將來，嫁人都嫁不了，只能絞了頭髮去廟裡做姑子，青燈古佛一生。
好狠好陰險毒辣的手段和用心。
「你們說，為什麼害我家？」珞枝人小氣勢卻不小的站在二個潑婦面前。
「誰讓你阿爺讓我兒子替你抵命？我兒子就是我的命，誰欺負他我就讓他不好過！」
人群中立即傳來一陣譏諷聲，你兒子害人，一命抵一命很正常。你兒子命值錢，人家孫女的命也珍貴。大傢伙兒議論紛紛，大部分人都站在珞枝家這邊。
「宋金花宋大嬸，好像這事和你沒關係，你瞎參合進來又是為了什麼？」珞枝不解，這宋金花這般害自己家是為什麼？
誰知珞枝一問完，大傢伙都樂了。
「珞枝，你還小不知道，你阿爹未娶你阿娘的時候，這位宋大嬸看上了你阿爹，找過媒人上門提親，被你阿爺拒絕了，這不就是因愛生恨嗎？虧你阿爹一直覺得愧疚，和你阿娘生前可幫她不少，哪知人心叵測如此狠毒呢？」
「當年這宋金花可是對穆四芳心暗許很多年啊」
「可不是，嫁不成穆四就嫁到穆家村來，還不是有見不得人的想法！」
「婦人狠毒起來好嚇人」
「……」
珞枝聽著八卦新聞被雷到外焦里嫩七分熟，為毛便宜阿爹的桃花債報應在她身上。老天爺，你能不能明辨是非啊……
最後里正親自出面再次澄清事實，還了珞枝家清白名聲，讓她們三大一小都給穆老爺子磕頭認錯，向珞枝認錯，打砸得物件照價賠償，一起出50文。好笑的是，為了這50文，三個人當著大傢伙的面又狗咬狗掉了一地雞毛，真是讓人大開眼界，人至賤則無敵。
珞枝經過此事，發誓一定要變強大，讓任何人再也不敢小瞧自個家。
晚飯是穆老爺子做的，他自己一口未吃，顯得心事重重。小洛安拿韭菜盒子塞到他嘴邊，也被他放了回去。
「珞枝，今天你受委屈了，都是阿爺沒本事，讓你被人打罵欺負，阿爺對不起你。」穆老爺子一臉郁色。
珞枝也沒胃口吃飯，她放下竹筷，一臉認真地對阿爺說：「阿爺，如果沒有你，我和珞安早就沒有家安身立命，你別聽她們瞎說八道，我只知道我和珞安不能沒有你。」
老爺子被孫女直白的話動容，這孩子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堅強而勇敢，小小年紀就能震住人了。
珞安看看阿姐，再看看阿爺，小小的臉上帶著驚恐，今天發生的事只怕是嚇著他了。
珞枝把他抱在懷裡，一手輕撫他的頭頂軟發：「珞安，不要怕，阿姐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咱們。」
珞安嗅著阿姐身上的皂豆清香，漸漸安心。
三人洗漱乾淨后，各自安歇。珞枝擦了阿爺拿的藥酒，被掐的地方也沒那麼疼了，頭一碰著稻草枕頭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起來，阿爺一大早就送昨天別人預定的竹筐去鎮上，順帶著拿了幾個老南瓜去賣。
這一天過得風平浪靜，珞枝在家安心教阿弟識字學《三字經》，很快一天就過去了。
有了讀書識字這個共同小秘密后，阿弟珞安更依戀她，坐在小板凳上寫完珞枝規定練習的三個大字后，他就一心一意做起了小尾巴。
晚飯珞枝做了熗炒空心菜、素炒茄子豆角、米湯南瓜羹，撈了白米飯，加上昨天中午留下的韭菜盒子，三人足夠吃飽。
阿爺在外奔波勞累了一天，肯定很餓了，晚飯不能吃太稀，不頂餓。
做好飯後兩姐弟望著出村的大道等阿爺回家，半響，終於看見阿爺的身影，兩人異口同聲的喊「阿爺」。
穆老爺子今天生意不錯，帶出去的竹製品南瓜都賣了，一回家就看到活泛的孫女孫子，家裡變得從來沒有過的窗明几淨（昨天就窗明几淨，心情低落的老人家沒發現），桌上擺著色香味俱全的新鮮飯菜，提了一天的心放進了肚子里，一張老臉上盪開了些笑意。
珞枝幫著阿爺把東西卸下放好，一家老少三口圍坐在木板桌上吃飯。
「阿爺，你快吃阿姐留給你的盒子，可好吃了。」阿弟吞下一口空心菜，給阿爺安利阿姐的美食。
老爺子看著桌上這不同於以往的食物，拿起有著花邊的盒子仔細看看，咬了一口，品咂一下，驚訝的看著珞枝，雖然隔了一日，可這，這味道依然又鮮又香，真的是好吃。
「珞枝，這是你做的？」穆老爺子有些疑惑，這孩子什麼時候學會做這個的？難道是兒媳婦…?
珞枝一直在緊密觀察阿爺的神色變化，她知道自己太過於賺錢心切，以至於沒有好好掩飾自己的所作所為。阿弟人小心思單純很容易忽悠過去，穆老爺子年紀大，人也精明，絕對不會那麼好糊弄過去。
穆老爺子看大孫女神色緊張無措，心下不忍：「是不是你阿娘生前教你的？你外祖家以前就是做吃食買賣攤子的，雖然你娘嫁進來后與他們來往極少，可這手藝還在，她還悄悄留給了你，你別怕，阿爺不會說你，你好好留著，你阿娘不容易。」
珞枝眨巴眨巴眼睛，啊，這事就這樣過去了。不過她記憶中搜刮不到多少關於外祖家的信息，不然她早就以此作為借口圓謊忽悠過去了。不過以後再做出什麼美食都可以以此為由塞搪過去。
「阿爺，我想大後天去趕集，賣這個盒子，你看行嗎？」反正外祖家都是賣吃食的，自己去賣應該也可以吧？
「你？」穆老爺子被自個孫女說得話嚇得險些端不住飯碗，這孩子活泛得太多了……
珞枝看著阿爺認真點頭「阿爺，你看看我，身體已經全好了，我阿娘教我手藝就是讓我有一天可以養活自己，養活家。你也吃過我做的韭菜盒子了，你老說說，行不行？」
珞枝一臉坦誠面對著穆老爺子，她真的想賺錢好好支撐起這個家。
「都是阿爺不做用，讓你小小年紀就為家中生計發愁，是阿爺對不住你和珞安。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阿爺不阻攔你，只一點你要應承我，一定不要苦熬自己，別累壞了自個身子。你有什麼自己做不動的叫阿爺，我雖然老了還有一把子力氣」穆老爺子用手輕撫孫女的髮髻。
這孩子自打病好后性格言行舉止大不同於以往，不過都是好的，俗話說得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自己這個孫女說不定真有大造化呢。
穆老爺子看著自己懂事的孫女孫子，心中有了奔頭。
趕集那天珞枝起了個大早，阿爺也起早幫她和面，一個時辰不到，烙了將近五十個餅子，家裡積攢下來的柴雞蛋和白面被用了個精光。
珞枝拿棉布鋪在提籃底子上，往裡一個個碼好餅子，又在上面蓋了一層棉布遮住吃食。她反身進廚房帶了一個粗瓷碟和竹刀，摘了一把竹葉洗凈，一會兒到了集市上用。
阿爺提著竹籃送她來到穆瑩家門口，囑咐她一定要顧全好自己后，把提籃交給她，自己家去了，小孫子一個人在家他不放心。
來坐穆瑩家牛車的人不少，鄉里鄉親去集市，帶貨去趕集的一般都會花個二文錢坐個牛車，快不說，還省力啊。穆瑩他爹穆強升是這遠近聞名的趕車好把式，大家趕集都愛坐他的牛車去吉安鎮。
鄉親們看見珞枝一個瘦不拉幾的小人兒提著個大竹籃，上面還講究的蓋塊棉布，都好奇裡面是什麼，想掀開看看是啥玩意，幸好有穆瑩在她身邊擋著，替她省了不少口舌。
穆家村離吉安鎮不遠，從山道出來上到官道后，大約走了不到二刻鐘的功夫，吉安鎮就到了。
吉安鎮比珞枝想象中的更繁華熱鬧，東大街更是鎮上最最熱鬧的地方，街面很寬，鋪就的青石板地面常年四季被人流踩踏，光滑又有歷史沉澱感。街道兩旁各種鋪面鱗次櫛比得讓她眼花繚亂，二三層樓的酒樓就有七八家，恰逢今日又是集日，街道上這麼早就已經人來人往接踵摩肩，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