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禍福相依

「你快和阿爺說說怎回事？這軒源樓可不是一般人進的，你怎麼去那還認識了姚大掌柜這種大人物？」穆老爺子百爪撓心，這問題從珞枝回來一直憋到現在。

珞枝拿濕手帕給阿弟擦凈手和臉上的糖漬，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說給阿爺聽，又把預支的蓋房子十兩銀子拿出來放在桌上，穆老爺子驚訝的張大嘴巴，半天都沒合不不上。

珞枝交代清楚后就開始清點禮單上姚掌柜送的東西，五斗大米，三斗白面，六盒點心，十斤豬肉，兩匹藏青色棉布，一匹素娟。

姚伯送的禮有人味兒，這份恩情珞枝認下了。

歸置好禮物后，她就拿草木灰開始清洗豬下水，雖然立秋了大半個月了，可白天還是有些暑氣，這豬下水和豬肉都得趕緊處理了，不然壞掉了才真正讓她心疼呢！

她拿陶罐燉上大骨頭湯，雖沒肉但大骨頭鈣質豐富，這一家三口都要補鈣。

珞枝開始洗豬下水，先用草木灰死勁搓洗頭遍，過一水后拿些白面搓洗，把內臟里的髒東西都吸附搓洗出來，反反覆復清洗幾次后，豬下水就一點腥臭都無。

老爺子看見小孫女居然花十五文買了一套豬下水，翕動嘴唇本想說這東西腥臭不好吃，可看見她幹活的利索勁，又把話咽下去了。孩子們已經一個多月沒沾葷了，這豬下水再臭也是肉。

珞枝不知道阿爺的想法，她正在灶房裡把洗乾淨的豬下水焯水，丟入幾塊姜打一個蔥結，大火燒開后滾幾分鐘，撇去浮沫，加入桂皮八角草果香葉一起起鹵。

說是鹵，除了鹽沒別的任何調味品，連這些香料都是她去提豬下水時去醫堂買的，古代雜貨鋪子現在還沒出售這些，這幾味還沒開發出食療功效，就是單純的草藥在醫堂里賣。

現在她還記得醫堂夥計看她的神色，認為她是沒藥方亂買葯的小丫頭片子。

一個鍋鹵著豬下水，另一個鍋珞枝開始處理新鮮豬肉。她打算把肉全部做成粉蒸肉，這樣想吃的時候直接蒸熟就好，很方便。把鍋燒到滾燙，切成大塊的豬肉放進去燒毛，拿刀刮乾淨，清洗后切成二公分的薄片，加入鹽和薑片腌制著，她又開始做米粉子。

珞安被同村的孩童叫出去一起玩，少了個小跟班礙事，她做事更是手腳飛快麻利。把幾種香料混合著大米一起炒香，放進石臼里捶成粉末狀，這就是後世的五香米粉了。

把腌肉里的薑片挑出來丟掉，加入米粉攪拌均勻，用小火慢慢一片片煎至金黃色，就可以了。

珞安這傢伙的鼻子屬狗的，嗅著味道就回家了，看見阿姐夾得滿滿的一大盆肉，饞得不行，一個勁咽口水。

珞枝被他的饞樣逗笑了，夾一片吹涼遞給他，珞安馬上狼吞虎咽的吃起來。珞枝自己也嘗了一片，媽呀，太好吃了。

「那，這是給阿爺的，你端去菜園子」。

「阿爺去山上砍柴了，不在園子里。」

中午珞枝燜了一大鍋白米飯，爆炒了豬肚，蒸了滿滿一碗米粉肉，燉了個大骨頭絲瓜湯，素炒空心菜，擺好在桌子上，兩姐弟流著口水等阿爺回來吃飯。

左等右等不見人回來，珞枝剛走出院子去尋，就看見隔壁的大嵩哥扶著杵著木棍的阿爺一瘸一拐的往家裡走來。

「阿爺，你怎麼了？」珞枝急忙迎了上去扶著另一邊。

「老爺子砍柴從坡上摔下來，扭傷了腳。一會兒我家去拿跌打葯給老爺子揉一揉，歇幾天就可以行走自如」大嵩哥的阿爹是村裡的赤腳郎中，村裡誰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是找他看。

「多謝大嵩哥，有勞了」珞枝聽到阿爺受傷問題不大，提著的心放回原處，她和阿弟不能沒有阿爺的庇護。

回到家，穆老爺子痛出了一身汗，腳跟更是一挨地就鑽心的疼，珞枝試著觸摸了一番，菩薩保佑幸好沒骨折。

大嵩哥很快拿來了跌打損傷藥膏，珞枝聞了一下，這中藥味兒有股積雪草的味道。

前世小時候她跟爺爺奶奶住農村，村裡人誰傷了手腳，就去挖這個積雪草搗爛敷在患處，不出幾天就好了。

大嵩哥一番揉捏，阿爺痛出一身汗，不過腳傷好了一些。一家人留下他吃飯，阿爺又讓珞枝去把穆伯父伯母一起請了過來，之前珞枝的病都是穆伯伯照看，好了后還未感謝人家，農村人的謝禮就是實心實意的請你吃頓飯。

珞枝臨時又炒了一份爆炒大腸、韭花燒豬肺，素燒茄子，加上之前的四個菜，一桌飯菜很是拿得出手了。

一般人家打打牙祭才吃點葷，這傢伙一中午就整了四個葷，三個素，分量又足，這在鄉下很是大方豪氣了。

兩家人落座，穆老爺子拿出家裡存的紅薯酒，給穆伯父和大嵩哥滿上，大家動筷子開吃。

「這是豬下水？」穆郎中夾口菜嚼碎咽下去問到。

珞枝點了點頭。把吹涼的大骨頭湯放在阿弟面前，自己也喝起了湯。

「怎麼一點都不像豬下水的味道，一點都不腥臭，反而又脆又香。好手藝」穆伯父又夾起爆炒大腸，這油滋滋的香，好吃。

「老爺子，你看看珞枝現在多能幹，這做飯手藝都夠去做軒源樓掌勺的大廚了」，穆伯母人很和氣，三十歲的婦人穿一身素色襦裙，看著很舒服。她邊吃邊對珞枝的做飯手藝讚不絕口。

「味道好大家敞開肚子就多吃一點，不夠再加，別客氣」。

老爺子豪氣的說，和穆伯伯碰杯走一個，夾口菜，爽！

「珞枝，這道粉蒸肉既特別又軟糯，我吃著特別對胃口」，穆伯娘坐在珞枝左手邊，聽著珞枝吃飯一點聲兒都沒發出來，心下詫異。

這孩子做人做事與以往相比，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過也是，死去活來遭那麼大罪，變了一些也是有的。

「大嵩這孩子不錯，平日里沒少幫我們，今天又多虧了他，不然我這把老骨頭還不知道回不回得來。大嵩，來，阿爺敬你一杯」。珞枝想攔，又作罷，阿爺難得這樣高興，喝點酒應該對腳傷不影響吧！

「穆老爺子，你別誇他。你看他眼見就十六了，還沒娶上媳婦，我天天操心這事心都操碎了。」穆伯娘的話嚇得珞枝差點咬住自己的舌頭，尼瑪，十六歲未結婚就催，她算算，特么在現代還是高中生而已。

她好想問問姑娘家該多少歲嫁人才符合古人的婚嫁觀念？

「兒孫自有兒孫福，我早就說了，你是自己找苦吃。大嵩是緣分未到，緣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你就安心等著吧。」穆郎中夾一塊粉蒸肉入口，好吃到眼睛都微微眯起了。

「你當然不用擔心，兒子又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我作娘的不幫著謀划，等你你兒子得打光棍。」穆伯娘就看不得他這副萬事不上心的樣子。

話題主角大嵩哥早就燥得臉頰發紅，珞枝發現他耳朵尖都紅了，心下有些好笑，古代人果然容易害羞。

老爺子出面打岔把這話題揭了過去，大家繼續吃美食。

大嵩哥一家三口吃完午飯後就回自個家去了，珞枝另外拿荷葉給穆伯娘打包了一份粉蒸肉帶走，喜得她眉開眼笑。

珞枝把灶房收拾乾淨，讓阿弟留在家照顧阿爺，自己就背著背簍出了院門，她要去挖一些新鮮的積雪草給阿爺敷腳。

積雪草的外形和銅錢草很像，但功效大不一樣。積雪草一般喜歡生長在陰涼潮濕的荒地或路邊，也喜歡長在水溝邊，珞枝去河道邊找了半天，居然沒有。她又去山腳荒地尋摸一圈，也沒發現。

她越走越偏，越走離村子越遠，等她反應過來，已經身處一處山腹中。

山谷沒有路，更沒人煙，珞枝都不記得自己怎麼進來的。她彎腰撿起一根木柴拿在手裡，打草驚蛇，她最怕蛇了。

午後陽光明媚，山谷間除了鳥鳴，寂靜無聲。珞枝有些沮喪，好嘛，積雪草沒找到，自個把自個倒弄丟了。她手搭涼棚往遠處看，除了大山上的樹就是雜草叢生。

咦，等等，那是辣…椒嗎？珞枝定睛細看，真的是辣椒。

在山谷不遠處，有一片綠油油低矮植物，植物上掛滿了紅艷艷的辣椒。

珞枝像打了雞血一樣，瞬間來了精氣神，直直奔了過去。

跑過去才發現，下面斜坡上也有一大片辣椒樹，珞枝喜得手舞足蹈，終於可以吃口辣的了，

嘴巴都快淡出個鳥來了！

她豪氣萬千的往地下一蹲，雙手左右開工摘紅椒。我摘我摘我死命摘……一隻肥碩的兔子跑過她沒注意，一隻松鼠在樹上打量她，她也沒發現，她一心一意沉浸在摘辣椒的世界中。

直到一片陰影完全遮住了她，她才後知後覺抬頭看，這一看嚇得她三魂七魄丟了一半，一個野人一樣怪模怪樣的人站在她身後。

她連滾帶爬跑得飛快，哪知那野人也跟著她跑，珞枝慌不擇路，跑得更快，心中就一個念頭「一定不能被這個野人抓住吃掉」。

奈何這小身板總是在關鍵時刻掉鏈子，沒幾分鐘，珞枝氣踹如牛，腿就像灌了鉛似得，重得她再也提不起來。她扶住一棵樹，對著野人搖手「你不要過來，我可是會中國功夫的，我會打得你滿地找牙，腦門開花，折胳膊斷腿.……」

一張污垢不堪的臉伸到了她面前，珞枝魂飛魄散，兩眼一翻，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