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黑蛟

李默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沒有發現什麼特殊之處啊，這是怎麼回事呢？他一邊琢磨著一邊走向瑞瑞的方向，瑞瑞爸看到李默過來了於是說道「李警官，是不是差不多了，咱該往回走了吧？」

「稍等一下，有點不對勁。」李默說道。李默越走越近，距離瑞瑞的魂魄只有不足一步。瑞瑞的魂魄忽然抬起了頭看著眼前的李默，四目相對，李默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面對一個人的魂魄，那種感覺很壓抑，很冷，他的眼睛是那種既空洞又無神的黑色，散發出一種寒氣，讓李默有種心裡發冷的感覺,他心想也許這就是見鬼的感受吧。

在這種被黑暗籠罩的環境下，千盆山高聳的大樹總是給人一種高度的壓迫感，讓你無法仰視它的高度，亦無法直視它的深處，數百個四季在它們的枝幹上纏繞，流走的時間在它們的身體里奔跑，在這種環境下的人們顯得極其弱小。從李默被雷劈那天開始到他發現自己可以讀取別人的記憶，然後他看到了黃天星，遇到了灰大仙，現在又和瑞瑞的魂魄面對面，李默感覺此時的自己就像他花盆裡的那隻螞蟻，不止是弱小無助，而是這個世界存在的一切已經超過的他的認知。

魂魄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睛始終在流著淚水。他用那雙空洞攝魂的眼神看著李默，他緩緩的抬起手，用手指向李默的腳下，然後又指向站在那望著李默的瑞瑞爸，向李默示意。李默不解的皺起眉頭思索著魂魄的意思，他仔細看了看瑞瑞爸又看了看自己的腳下。

忽然他注意到了自己正站在當時黑蛟划的淺溝裡面！李默心想，會不會是因為黑蛟的這個淺溝起到了什麼作用才阻擋了瑞瑞出去，要不然為什麼瑞瑞的魂魄會一直在這個地方，李默看了看四周，仔細回憶了一下在瑞瑞記憶裡面看到的場景，就是這個地方沒錯。瑞瑞被接下山之後就是在這個地方他聽到了大樹後面的哭聲，然後看到了和現在一樣的眼神......

對了！李默忽然想起黃天星離開的時候告訴他準備好東西上山來祭拜一下黑蛟，但是沒說讓他到什麼地方祭拜，只是告訴他了一句「隨緣而遇，遇土而祭」就離開了。一開始李默還以為這「土」字是指的當時他被雷劈的那個洞口呢，現在這麼一看應該就是這了，一定是黑蛟當時離開的時候給這設下了什麼阻礙，才使瑞瑞的魂魄出不去，別的東西也進不來。

看到李默在火堆旁對著空氣的一舉一動，此時不遠處的張良雙腿已經開始發抖了，他說道「完了，完了完了，李黑狗中邪了。」

大牛說道「良子哥，這大黑天的你別整的那麼嚇人行不？啥玩應就中邪了，你可真能鬧。」

「你看看李黑狗，老張剛嘰里咕嚕招完魂兒，然後李黑狗就在那對著空氣又是比劃又是說話的，這不是中邪了這是啥？兄弟，你扶著點我，我腿肚子有點轉筋......」

「張良！大牛！你倆把東西拿過來！快點！」李默回頭沖著他倆喊道。

張良被嚇了一跳，然後趕忙和大牛一起跑上前去開始從背包裡面往外拿東西，瑞瑞爸見狀也趕緊上前幫忙。

「在哪燒？」瑞瑞爸問道。

「就在這溝里燒。」李默說道。

幾個人將折好的黃紙和黃香拆開后在淺溝里堆放好，五百個雞蛋在地上堆成了一個小山，李默上前用火柴引著了一張黃紙，然後扔進了紙堆。瞬間堆疊起來的黃紙被引燃，李默等人的腳下颳起了一陣旋風，捲起燒著的黃紙順著淺溝四散跑開！此時的景象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整個淺溝變成了一個在地上燃燒的大火圈！

「黑狗，你跟我說實話，你說的那個啥太爺是不是教了你啥妖術了？人家老張剛才都是在那用棍兒扒拉著燒，你這直接飛走了！還飛成個火圈出來。」張良說道。

「我也不知道會這樣。」李默一臉茫然瞅著還在燃燒的大火圈。

就在這時，李默看到瑞瑞的魂魄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火圈裡面出來了，正在瑞瑞爸的身邊站著，凝視著前方。李默順著他的眼神望去，只見樹林的深處隱隱約約有一點光亮在輕輕的晃動，李默眼前一亮，似乎想起了什麼，他對其他三個人說道「你們在這等我。」說罷，他慢慢的向那點亮光走去。

身後的火圈漸漸熄滅，黑暗悄悄地將火光吞噬，焚香燒紙的味道瀰漫在整個樹林。黑夜中，附近飢餓的精怪魂魄們被這人間焚香的味道所吸引，它們蠢蠢欲動恨不得馬上到這火圈跟前吞食享受一番，但是因為那一點黑暗深處的光亮，又沒有一個敢靠前，張良、大牛和瑞瑞爸只感覺四周頓時冷了下來，冷的他們三個上下牙直打架。李默用泛黃的手電筒光照著前方，煙霧瀰漫，深處那一點光亮仍然沒有離開，似乎在等著他的到來。

「你就是替我挨了天雷的那個人？」在李默的心底深處傳來一陣渾厚的說話聲。

「也許是吧......也沒準那道雷就是奔著我來的呢？」李默心底一驚，然後繼續一邊向前走一邊在心中說道。

「不要再向前走了，我的模樣會嚇到你。」

「沒事，不會的，我見過你。」李默說道。

「嗯？你見過我？」

「我看到你救了那個孩子，我看到你圍著他劃了這個圈。」

「你是怎麼看到的？當時只有那三個孩子在啊？」

「我是從那個孩子的記憶里看到的。」說罷，李默從兜里掏出一支煙點著抽了起來。

「記憶里？你能看到他的記憶？我沒感覺出你身上有道家和佛家的氣，你到底是什麼人？」黑蛟慢慢的探出頭來。

「什麼人？我也不清楚。幾天前我還是這山下的一個普通的小警察，但是被那道天雷劈了之後，我就變了，變得我自己都不認識我自己了，變得也不認識這個世界了。」李默看著面前的這條巨大的蛟，他已經感受到黑蛟的喘息。

「你能看到別人的記憶？」黑蛟問道。

「對，就從被雷劈了之後，被我用手觸碰到的人，腦子裡的記憶我都能看到，就在今天上午，我才知道自己還能看到神仙和鬼魂。」

「那你這是屬於因禍得福了？」黑蛟說道。

「誰知道是禍是福，能活一天算一天，也許......也許我已經被雷劈死了吧，也許現在的我根本就不是我。」

「總之，這道天雷你是替我受的，我要感謝你，如果那天是我的話，未必能挨過去。」

「不用謝我，也許這就是你我各自的命。」

「如果我沒猜錯，這個圈你是為了保護那孩子的魂魄才划的吧？」李默說道。

「對，我當時是怕他的魂魄被這山裡的精怪鬼魂給勾走了，所以才留下了結界，這樣那些勾魂的小鬼就進不去了，我沒有傷那三個孩子的意思，我當時是怕天雷傷到他們，所以只是想把他們攆下山。」

「那你就沒想到，既然那些小鬼進不去，那孩子的魂魄也出不來？」

「原來我是可以來放他出去的......」

「那你是故意得了？為什麼？」李默有些疑惑。

「如果我把他的魂魄放回去了你就不會來了吧？」黑蛟問道。

「這跟我來不來有什麼關係？」李默問道。

「因為我希望你能給我幫一個忙？」黑蛟說道。

「什麼忙？」

「你幫我扛過了天雷，也就算我渡劫成功了。」

「那要是我沒扛過去呢？」

「那我就需要再等五百年。」黑蛟說道。

「那你為什麼還沒有升天化龍？」李默問道。

「因為我還需要你幫我『討龍官』」

「怎麼這麼麻煩？」

「無論是天上還是地下，都各有各的規矩，如果我是自己挨過去的天雷，那我就得自己去龍王那裡討封，該走的程序還要是有的。」

「好吧，我該怎麼做？」

「你得跟我去見一下龍王！」黑蛟說道。

「龍王？去哪見龍王？」李默驚訝的問道，他心想如果這是一個人類跟他說的話他一定會認為對方有病。

「山下的龍王廟。」

「這地方還有龍王廟？我怎麼不知道？龍王廟裡就有龍王？」李默有點懵圈。

「嗯，每個地方都有一位統領當地水族，掌管興雲降雨的龍王。」

李默心想，太陽盆這裡可是林區，哪有什麼水族？就連那蛤蟆都是林蛙！那在這當個龍王也太可憐了。

「行，我答應你，不過我得先把眼前的事處理完，你定個時間回頭我來找你。」李默說道。

「那就明晚十點準時在山下的龍王廟見面！」

......

李默和瑞瑞爸四個人回到村裡的時候剛好十一點，李默看到瑞瑞的魂魄跟在瑞瑞爸的身後跟進了西屋，李默還看到在瑞瑞家圍牆根還有兩個孩子的魂魄聽著瑞瑞媽叫魂兒的聲音，李默還看到在富民村的村口大石頭上有兩個老頭兒在下棋，旁邊還坐著一個正抽著煙袋鍋的老太太......李默不禁打了個寒顫，因為一個月之前她的兒子和兒媳婦去派出所給她銷過戶口。

李默坐在副駕駛上，張良在開車，李默問道張良，「再有這樣的事情你還來嗎？還來看著我嗎？」

「不來了，打死都不來了，我可不想身上再背著個一米多高的大耗子了，我也不想再看見瑞瑞爸那兩個後腦勺和大牛的耗子尾巴了。」張良說道。

「良子哥，你說想吃啥尾巴？我家有熏的豬尾巴！」大牛說道。

「去你的吧，以後誰都別跟我提尾巴！」張良狠踩油門，在顛簸的鄉間水泥路上考驗著他城市越野車的性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