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自從江顏出現,身旁的小姑娘便明顯緊繃了很多,霍之昀撩起眼皮看了江顏一眼,淡淡說道:「這位小姐,這是我經紀人的位置。」
全然是陌生人的態度。
江顏表情微僵,伸出的手在虛空中動了動,強笑道:「霍先生貴人多忘事,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江顏,是越梨的姐姐……」
霍之昀撫唇輕咳了一聲,打斷道:「據我所知,蘇阿姨只有越梨一個女兒,小姐怕是認錯人了吧。」
一直目視前方,表情漠然的蘇越梨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帶著幾分讚許的嗔了霍之昀一眼,波光流轉間透著幾分甜,甜得霍之昀忍不住將手探進桌布下,將她的小手攥進了手心。
蘇越梨一驚,慈善晚會會在網上全程直播,眼下雖然沒有正式開始,但也有不少鏡頭一掃而過,更別提周圍不遠不近坐著的明星了,萬一有人留神細看,被發現就慘了。
她蜷了蜷手指,試圖抽/出手,卻被霍之昀反手扣住,放在膝上細細把/玩。
男人的指尖有些粗糙,劃過蘇越梨柔嫩的手心時,彷彿帶著細微電流,讓蘇越梨肌膚竄起陣陣酥/麻,原本的反抗便漸漸弱了下來。
好在霍之昀知道適可而止,雖然仍有些不舍手中柔若無骨的小手,但眼看著蘇越梨羞得泫然欲泣,雪白的雙頰都暈出了兩團緋紅,男人喉結翻滾了幾下,到底還是鬆開了手。
蘇越梨鬆了口氣,連忙將雙手放在桌前,生怕再給霍之昀可趁之機,好在中間不過短短几分鐘,就連坐在另一旁的江顏都因為角度原因沒有發現。
霍之昀話說得不留情面,又被蘇越梨嘲笑,換任何一個人,都會當即離去。
但江顏不同,在她看來,自己能重生一世,擁有這樣逆天的機緣,就註定了命運要讓她創下非比尋常的事業。
某種程度來說,她早已高居任何人之上,因為她江顏,是這變幻莫測的命運里的先知。
只是,有一個人卻變了。
這個蘇越梨,前世她雖然也進了娛樂圈,更靠著和霍之昀的合約拿了不少角色,但因為資質有限,始終是小打小鬧,直到她重生前,蘇越梨也不過是一個掙扎在三線開外的花瓶。
哪像現在,一炮而紅,儼然有躋身當紅小花的勢頭。
難道,她也重生了?
一想到這種可能,江顏就有些心慌。
她握了握拳頭,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前世,半年後,中華骨髓庫找到了和蘇母匹配的骨髓。然而那位捐獻者卻臨陣反悔,進入移植倉的蘇母全身造血系統都被摧毀,死在了手術室。
這件事,是蘇越梨平生大恨,作為一名公眾人物,她連/發了數十條微博咒罵那位捐獻者,更因此造成了很大的社會轟動。
當時,宋家還沒有破產,江家正蒸蒸日上,江母曾快意的同她說起過這件事。
如果蘇越梨是重生的,那麼這件事,一定還是她的逆鱗。
想到這,江顏轉了轉眼睛,突然說道:「說起來,蘇阿姨的病情也不知道怎麼樣了。越梨,我有朋友在中華骨髓庫,要不,我託人幫你打聽打聽?」
蘇越梨不知道江顏居然已經懷疑上了自己,平靜的轉過了頭,第一次回答了江顏的話:「我媽媽身體還好,安康醫院方面也一直有和中華骨髓庫保持聯繫,謝謝。」
江顏挑了挑眉,心頭一松,能毫不避諱的提起中華骨髓庫,看來,蘇越梨不是重生的。
然而想起霍之昀話中對蘇越梨的回護,江顏心頭又多了幾分悔意:自己的動作同樣在改變周圍人的命運。
如果不是她當時急於擺脫宋駿,蘇越梨也不會離開江家,更不會就勢引來霍之昀的憐意,自然也不會有她如今的風光。
想到這,江顏越/發氣恨,也不願再留在這看蘇越梨得意,卻沒想到她站得太快,居然恰好撞上了端茶的禮儀小姐。
一杯熱茶直接澆到了江顏的裙擺上,淅瀝瀝的直滴水。
江顏心中本就有火,今晚她還有正事要做,精心選購的裙子如今濕漉漉的黏在腿上,不舒服的觸感讓她瞬間少了幾分理智,厲聲叱責道:「你怎麼回事?」
端茶的禮儀小姐也知道自己闖禍了,嚇得連忙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江顏冷笑:「對不起,你知道這條裙子多少錢嗎?你們負責人是誰?」
說到價錢,禮儀小姐更是嚇得瑟瑟發抖,她們這樣會展公司外包找來的禮儀拿的都是日薪,經濟並不寬裕,即便如此,她還是咽了咽喉,抖著嗓子回道:「對……對不起,我……我會賠償您的。真的對不起!」
禮儀小姐長了一張討喜的娃娃臉,瑟縮恐懼的模樣不禁讓坐在一旁的蘇越梨想起自己從前四處兼職的辛苦。而且她剛才看得清楚,分明是江顏突然起身,才會撞上禮儀。
負責人很快就趕到了,看著烏雲滿面的江顏和眼眶含淚的禮儀,他心底一緊,點頭哈腰的對江顏道歉:「不好意識,小姐,我們有專門負責乾洗的部門,一定幫你恢復原狀。」
江顏皺眉:「要等多久,你知不知道我今晚有正事。」
看著縮成一團的禮儀,蘇越梨忍不住插嘴道:「我保姆車裡有備用的裙子。」
蘇越梨話剛說出口,負責人和驚慌的禮儀都對蘇越梨投來感激的目光,卻看得江顏越/發氣恨:這個蘇越梨,居然踩著她裝好人。
只是顧及一旁的霍之昀,江顏雖然仍不滿,卻不好再不依不撓。
負責人最擅察言觀色,見場面和緩了些,連忙就坡下路,對禮儀呵斥道:「竇菲菲,還不謝謝兩位小姐。」
一聽到禮儀的名字,江顏便如遭雷劈,她深吸了一口氣,攥著手心緊盯了禮儀一眼,卻發現透過臉上的濃妝,五官竟真的和偵探社偷拍的照片有七分相似。
是她?怎麼會是她?
江顏心頭大亂,扔下一句算了,拿起桌上的手包轉身就走,甚至連蘇越梨說的備用裙都沒有再要。
「她怎麼突然走了?」
霍之昀指了一下架好的攝像頭,「估計是怕被拍下來吧。」
蘇越梨皺了皺鼻子,怕被拍下來?哼,依她看,肯定是因為霍之昀,當著男主的面,女主可不是要保護一下自己善良的美好形象啊。
晚會馬上就要開始,負責人帶著禮儀再次謝過蘇越梨后就匆匆退下了。
整場晚會,蘇越梨除了在鏡頭對過來時配合甜笑外,就一直在走神。
江顏說得中華骨髓庫捐獻骨髓的事情,劇本里也提到過:善良的女主角有心補償女配,幫忙從中華骨髓庫聯繫到了志願者。
然而愚蠢善妒的女配卻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為反對而反對,怎麼都不肯接受女主的好意,甚至上節目痛訴女主角是小三的女兒。
當然,節目播出后,手握大熱單曲,坐擁大批粉絲的女主自然毫髮無損,甚至有不少網友幫忙說話: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卻能選擇自己人生的路。至少女主已經在儘力彌補,反倒是不知好歹的女配,冒著生/母身體的危險,都不願接受女主的幫助,實在狹隘可惡。
嘩啦啦啦鼓掌聲響起,打斷了蘇越梨的思緒,她抬頭看向舞台,才知道到了明星捐獻救護車的環節了。
來之前,鄒曼就和蘇越梨溝通過,FM慈善晚宴募集的資金將用於採購救護車,以捐獻給國內三十個貧困縣醫院。這樣的好事蘇越梨自然是樂於參加的,因此她舉起了手中的標牌,示意自己也會捐獻價值70萬的車隊。
上台合影完,晚會也進入了尾聲,蘇越梨沒有急著回座位,提著裙擺去了後台休息室上衛生間。
沒有想到的是,剛出衛生間,她就撞上了剛才被江顏撞上的禮儀小姐。
「蘇小姐!」
對方顯然也認出了她,眼中滿是激動,卻又不敢輕易上前的打擾,只是遠遠的道謝:「剛剛多謝蘇小姐幫我解圍。」
說完,她又有些戀戀不捨的小聲補充道:「其實,其實我是蘇小姐的粉絲。」
她攥著手機小心翼翼的看了蘇越梨一眼,試探性的請求道:「那個,蘇小姐,其實今天是我25歲的生日,我……我能不能和您合照啊?」
蘇越梨沒想到,這位禮儀小姐居然是自己的粉絲。
前世的經歷讓她從來都很珍惜來自粉絲的喜歡,因此點頭道:「可以啊,生日快樂!我們就在這拍可以嗎?」
對方顯然很是激動,邁著小碎步快步走了過來,她身上還穿著禮儀小姐制服,不敢靠蘇越梨太近,舉著手機的胳膊甚至還微微顫抖,快門一響,不小心拍糊了。
「我來吧。」
蘇越梨伸手虛攬住了她,另一隻手舉起手機,連續按了好幾下快門,拍了三四張。
這台手機顯然有些年頭了,按鍵有些失靈,蘇越梨剛想把手機還給女孩,頁面上就跳出了女孩被一個男孩攬在懷裡的合照。
蘇越梨掃了一眼,很快移開視線,「不好意思啊,我好像按錯了。」
和偶像合照,又能這麼近距離說話,早已足夠讓女孩樂得找不著北了。
她接過手機,毫不在意的回道:「沒關係,我手機總是突然跳回桌面,蘇小姐,我真的特別特別喜歡《暗戀》這部劇,白清清和鄒星雨的愛情太唯美了。」
她吐了吐舌頭,帶著幾分甜蜜的補充道:「偷偷說一句,這部劇真的讓我想起我和我男朋友高中的時候,對了,剛剛桌面上那個就是我男朋友,他還是我們高中當時的校草呢。」
絮絮叨叨的說了一會,女孩才驚覺自己好像打擾了偶像的時間,不好意思的停了下來。
眼見著蘇越梨要走了,她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追了上去:「那個,蘇小姐,今天我潑到水的小姐您認識嗎?她好像提前走了,這是我的電話,能麻煩您轉交給她嗎?就說我一定會努力攢錢賠償她的。」
蘇越梨接過女孩遞過來的紙條,江顏今晚穿的是DolceGabbana的秋冬款,價格不菲,甚至可能需要女孩半年的薪水才能還清。
但曾經的經歷讓她深知:人不論如何也不能丟失的,就是自尊心。她應該尊重女孩的選擇。
想到這,蘇越梨低頭看了一眼紙條上的名字,小心的收進了手包,「好的,我會幫你轉交的。再見,菲菲。」
女孩露出了一抹燦爛的微笑,揮手和蘇越梨道別。
回到正廳時,晚會已經快要結束了,接下來就是酒會,鄒曼拉著蘇越梨聯絡了不少關係,托蘇越梨提前背下的那厚厚半本資料的福,幾個矜持冷漠的品牌總監都對蘇越梨印象不錯,談話間便敲定了好幾家贊助。
「這些奢侈品牌往往眼高於頂,從贊助到給品牌大使,往往需要大半年的考察期。但只要打通關係,他們也會不吝為你的活動和作品大開綠燈。」
鄒曼輕聲在蘇越梨耳畔提醒著各種關係,也不知看到了誰,她的眼中突然迸發出閃耀的光彩,「看到你前方那個戴眼睛的中年人沒?哎呀,就是和你男人說話那個,周華茂,主攻文藝片的大導演,拿過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
不等蘇越梨反應,鄒曼就拉著她走了過去:「走,我帶你去和他打個招呼。」
「周導演,好久不見。您可瘦了不少啊!」
低頭和霍之昀聊天的周華茂聞言抬起了頭,「鄒小姐,確實好久不見了。」說著他看向蘇越梨,眼中劃過一絲驚艷,「這位是?」
鄒曼看了一眼霍之昀,「這是蘇越梨,我新簽的新人,我們越梨條件優秀,以後還請周導多多提攜才是。」
蘇越梨剛才喝了幾杯香檳,如今已經有些微醺。朦朧的燈光下,她雪白的臉頰猶帶幾分嬰兒肥,微挑的眼角隱著紅痕,看人時格外柔媚。
霍之昀眸光一暗,不動聲色的動了幾步,便將蘇越梨擋到了身後。
周華茂瞭然的看了兩人一眼,點頭道:「我和鄒小姐是老朋友了,不談提攜,互幫互助,互幫互助。」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周華茂顯然和霍之昀有正事要談,很快鄒曼就帶蘇越梨離開了。只是還沒走幾步,鄒曼的手機就響了。
她一看,噗嗤一聲笑了,「瞧,你男人說你有點醉了,讓我帶你回去。」
簡訊上的話說得並不客氣,蘇越梨忍不住看了霍之昀一眼,卻恰好撞上他看來的目光,強勢的不容拒絕。
「我是有點醉了,那我們回去吧。」
上了保姆車,鄒曼說起自己和周華茂的淵源:「我從前帶的狄白楓拿影后時拍的就是周華茂的電影,不過那是十五年前了。」
「那時候周華茂還是個大胖子,白楓喜歡他喜歡的不行,可惜妾有情,郎無意。拍完這部電影白楓就息影嫁去法國了。」
蘇越梨有些驚訝,鄒曼之前帶的狄白楓算是當年娛樂圈第一美人,堪稱風華絕代。
「這個周導眼光這麼高?那他現在的太太該有多美啊。」
之前見面時周華茂無名指戴了戒指,蘇越梨便想當然的以為他結婚了。
鄒曼有些唏噓的搖了搖頭,「他太太是個很普通的小學老師,十年前癌症去世了。周華茂拿金獅獎的電影就是拍出來紀念他太太的,這個男人,其實很痴情的。」
說完鄒曼又有些感嘆,「他後續拍的幾部電影都擺脫不了那種哀婉凄艷的風格,業界都說他身上始終刻著痛失所愛的烙印,甚至叫他苦情派導演。」
蘇越梨卻猛然一驚,聲音甚至有些尖利的急問道:「鄒姐,你說什麼?」
鄒曼茫然的重複道:「我說業界都叫他苦情派導演啊。」
蘇越梨全身劇烈的顫抖了起來,電光火石間,無數片段在她腦中盤旋,而鄒曼那句話,彷彿一條線瞬間穿起了所有事情:竇菲菲手機桌面和男友的那張合照,那個男人是閆鵬。
閆鵬在電視劇里的戲份並不多,他的存在,更像是女主的一個金手指。
短短的篇幅里,只提到閆鵬極擅長寫苦情歌,歌詞寫的極其纏/綿悱惻動人心扉,被業界稱為苦情派金牌製作人。
而這一切的根源,是因為閆鵬曾經有一個很相愛的女友,名叫菲菲。菲菲陪伴閆鵬度過了他人生最困窘最不得志的青年時代。是他的一生摯愛,然而可惜的是,菲菲死在了25歲生日那晚。
她的死,讓閆鵬經歷了前所未有的痛苦,這種痛苦煎熬著他,煎熬的閆鵬夜不能寐。
痛失所愛的經歷彷彿一把磨刀石,磨出了閆鵬所有的才華,讓他寫出了無數直擊人心的旋律,而每一首歌,他都會在歌詞里寫上:獻給菲菲。
就連他和女主的淵源,也是因為女主的聲音和菲菲很像,所以即使別的女歌手出再多的錢,都無法從閆鵬手中邀到歌。
閆鵬就是女主的專屬製作人,是女主天後之路最堅固的基石。
蘇越梨不寒而慄,如果竇菲菲就是閆鵬懷念的菲菲,那是不是說明,她將會死在今晚?
那江顏呢?一見竇菲菲,她就落荒而逃,是不是因為,她早就知道,甚至放任了竇菲菲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