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覆滅 2

趙氏覆滅 2

裴后了皇帝一眼,目中劃過一絲冷芒,卻是突然坐穩了位子,毫無再開口的意思了。裴后不動,太子不動,裴家人自然不敢動,事實上,對於喜怒無常的皇帝,大家都是十分的害怕,生怕下一個倒霉的就是自己。

這時候,趙祥和和裴忠都是嚇得夠嗆,趙祥和大聲道:「陛下,微臣父親和伯父都是冤枉的,微臣也是什麼都不知道啊,您不要聽郭導在這裡胡言亂語,誣陷忠良!」

顯然,趙祥和還是不肯認罪,雖然對不能把裴后徹底拉下水感到遺憾,可到了如今,再沒有留下趙家人性命的必要!縱然審問,也是什麼都問不出的!元烈冷冷的一笑道:「陛下,古來不用重刑,犯人是不可能說出實情的!」

皇帝頭痛得目眥欲裂,面上越發惱恨,冷笑一聲道:「把鐵籠抬上來。」

眾人一聽,面色都是一變。只見到太監們很快抬上來一隻黑黝黝的籠子,足有一人高,頂部只有一個能容納頭顱的小口,邊緣上豎有數個小木橛,此籠上粗下尖,起來十分古怪。皇帝冷冷一笑道:「你們這東西如何呀。」

眾人面色都是巨變,卻是滿場靜寂,誰都不敢言語。阿麗公主問李未央道:「這是什麼東西?」

李未央輕輕蹙眉,卻是搖了搖頭道:「我也沒有見過。」

郭夫人面色卻是微微發白,她輕聲道:「這鐵籠乃是陛下首創,十分的可怕。」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皇帝大手一揮,已經有禁衛將趙祥和硬生生置於籠中,將那木橛向內漸推,還未多久,只聽見趙祥和厲聲慘叫起來,聲音凄厲的彷彿穿透雲霄,帶來一種毛骨悚然的戰慄之感。緊接著他的頭頂露出一個湯勺大小的窟窿,護衛拎來一個鐵桶,竟然將一大勺滾燙的油灌進趙祥和頭頂上的窟窿,轉瞬之間,他的頭頂開始冒起縷縷青煙,滾燙的油在裡面噝噝作響,趙祥和被疼痛折磨的拚命掙扎,怎奈身體被死死壓住,無法動彈。折磨到這裡,皇帝一揮手,木橛又逼近三分,眾人眼睜睜著一縷白色的腦漿竟然從趙祥和的腦中迸發,穿透籠子,向天空噴射而出,那人片刻之中已經成為一具屍體了。

皇帝竟然哈哈大笑起來,他向著裴后道:「皇后覺得此籠如何呀。」

裴皇后只是溫柔微笑,矜持地說了一句:「一次兩次尚可使用恐嚇手段,若長此以往,其法就會不靈驗,陛下將來還是要換個法子。」

皇帝眼中戾氣極重,只是勾起嘴角道:「皇後放心,我的刑法甚多,你不用多慮。」

皇后淡淡一笑,面上卻是一派平和。

尋常刑部問案,一般都用速成之法,白日不許睡覺吃飯,晚間不許睡覺打盹,萬一犯人熬不住,審訊的時候務必敲扑撼搖,不許他們入睡,用這種法子,往往只有三成的人會開口。若是對付剩餘不開口的人,刑部就會用一些審訊的非常手段,鐵夾,棍棒,鞭子,蠟燭,辣椒水等等東西,而這眼前的鐵籠,則是目前刑罰之中最為可怕的一種。所有人到那種腦漿迸出的場面,都會聞籠色變,很多人連都不敢,都會急忙招認。所以,這籠子效果奇好。

阿麗公主到這一幕,早已經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面上也是十分的恐懼,李未央轉頭她,柔聲安慰道:「公主不必害怕。」

阿麗公主見李未央神色不變,沒有絲毫的恐懼,她不禁開口道:「嘉兒,你膽子也太大了,依我,你們這位皇帝,他真是個……」

她的話沒有說完,李未央卻向他搖了搖頭,示意她謹慎小心,阿麗公主面色一變,趕緊住口。在她來,這喜怒無常的皇帝簡直是一個妖魔,對於惹他不順心的人,沒有絲毫的容情。

皇帝冷笑一聲道:「如此來,既然趙家是貪墨了軍餉,那郭家的兒子必定是冤枉的了,眾愛卿以為如何呢?」

現在這種局面,誰敢說半個不字呢,於是所有人皆伏地山呼萬歲,稱頌皇帝的聖明。

皇帝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十分厭倦地道:「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說著,他已經轉頭離去了。

所有華服寶帶的文臣武將,並無數女眷都匍匐在地,連頭都不敢抬起來,皇帝的眼中,也不過就是滿滿的倦怠與漠視。

李未央抬起頭來的時候,只聽到皇帝的嗓音里含有笑意,如同任性的人期待著惡意的遊戲,隨即只剩下他那一件飛揚的袍子,彷彿一對巨大不祥的羽翼,一閃而逝。

宮中女眷也紛紛退去,裴皇后最後一個站了起來,她的面上始終是十分平靜,沒有絲毫的怒容。李未央真的很想知道此刻的裴皇后究竟在想些什麼,可惜她知道,沒有人能夠猜透對方的心思。

眾人都是噤若寒蟬,目光怔然地著皇帝退去,這一個人在他們的眼中等同於噩夢。這許多年來,皇帝不是沒有作為,簡直是太有作為了一些,他每一次的舉動,都會讓人覺得十分的乾脆利落,而且驚恐。這驚恐二字,怎麼怎麼覺得不適宜放在一個皇帝的身上,他的行為,實在是跟自己的身份過於不相稱。等到皇帝皇后和諸位妃子都離去,大臣之中才炸開了鍋,立刻便有人起身向齊國公恭賀道:「恭喜國公爺了,你的兒子這一回可是洗脫罪名!」

是啊,既然有罪的是趙家父子,那郭衍自然是無罪的,現在他只需要一道赦令,便可以堂而皇之的回到大都,恐怕還會官復原職呢。

齊國公聽到這樣的話,面上卻沒有多少驚喜之色,只是淡淡地道:「承您吉言了。」說著,便轉身離去。來人討了個沒趣,轉頭便與人道:「你瞧這國公爺,可真是深藏不露啊,誰知道他家老五竟然還能虎口拔牙!」這樣說著,一眾人等都紛紛竊笑了起來,只是這笑容之中,或多或少都流淌著那麼一些酸意和畏懼。

郭家此次作為,一是有旭王撐腰,二是得陛下支持,所以才能進行得如此順利,當然,趙家人過於輕信也是一個方面。若非他們沒有發覺郭家人是有意設了圈套引他們上鉤,何至於會被當場捉住,怎麼都被辦法洗脫自己的罪名,真是一幫傻蛋!人們在笑的同時,也不免為郭家人這個計策暗中叫好,證據不足,那沒關係,挖個坑讓你自己跳進來不就人贓並獲了嗎,這種鬼招也不知道是誰出的……

而這時候,李未央也起身向外走去,卻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冷哼,李未央腳步不停,微微一笑道:「裴大公子以為如何?」

一直坐在人群中不動聲色,靜觀局勢發展的裴弼淡淡一笑道:「引蛇出洞,真是個好計策。」

李未央點頭,側目道:「難道裴公子沒有事先預料到么?」

裴弼著朗月,長嘆一聲道:「就算我已經預料到了又如何,那趙家父子究竟是剛愎自用,不肯全然聽我的指揮。也是他們命中有此一劫,我也莫可奈何呀。」他這麼說著,面上倒不像是有多遺憾,可李未央知道,現在裴弼的心裡一定是恨毒了自己,他面上越是雲淡風輕,心裡越是怨氣橫生。

這一出局是裴弼與裴后共同布下的,裴弼設下圈套誘騙趙宗陷害郭衍,再殺了趙宗將一切栽贓到郭衍的身上,隨後啟用納蘭雪這一顆暗樁,意圖將整個郭家人一打盡!這一出局,布得甚妙,環環相扣,不愧是下盲棋的高手,其中還帶了一絲裴后的影子。李未央微微一笑道:「裴大公子,可知道納蘭姑娘已經殞命了嗎?」

裴弼冷冷一笑道:「不過是一顆棋子,何足掛齒。」

此時他們已經步出了花園,月光明晃晃的扎人眼睛,李未央笑了笑,神情安然愜意道:「這世上最難算計的就是人心,縱然是棋子,一旦她有了自己的意志,也會脫離棋盤,你說對不對?」

裴弼冷冷一笑道:「是啊,本來讓她執行的計劃,可不僅僅是那一封密信。」

李未央在這一瞬間突然停住了腳步,腦海中猛的竄起了一個念頭,脫口道:「你們原先還想用納蘭雪來殺我,對不對?」

裴弼的眼中無比陰冷,嘴角卻含著一絲戲謔的笑,唇角一撇道:「是啊,你猜得不錯,原本我是想要讓她這麼做的。」

李未央大概也能窺知一些對方的意思,一方面從外圍包抄郭家,另外一方面從內部滲透,讓郭家人自相殘殺,自斷臂膀。同時,還要讓納蘭雪挑撥自己和陳冰冰以及郭家眾人的關係。事實上,納蘭雪做得很好,她成功的離間了郭陳兩家。若非李未央早已在郭家站穩了腳跟,只怕郭家的其他人也會因為李未央對納蘭雪的偏幫,而對她產生怨恨,這樣一來,更可以疏遠李未央和郭家眾人的關係,讓李未央在郭家眾叛親離,無所依靠。最後,只要納蘭雪在李未央的飲食之中下一點葯,她還有命在嗎?李未央是很謹慎小心沒錯,可納蘭雪畢竟醫術高明,她在衣物茶水中,甚至在其它一些細枝末節的地方留心,就能夠對李未央動手!

李未央嘴角銜起一絲輕笑道:「來,我也小了裴大公子,這一出局,布得是天衣無縫。」

裴弼冷淡地一笑道:「再天衣無縫的計策不也被你透了嗎?今日天底下的風光,全讓郭家佔去了!」他眼角一縷清光掠過,李未央便聽出了嘲諷之意。

李未央目光清冷:「你們將我的心思算計得如此準確,選擇的人也是恰到好處!只不過,用了這樣的招數,就不可能再用第二次,我真的很想知道,裴家到底要如何扳倒郭氏!」

裴弼微微一笑,自通道:「那就請郭小姐拭目以待吧。」

李未央並不在意,只抬起清亮的目光與對方平靜相視,裴弼最恨她這種神情,眸中掠過一點銳利的星火,隨即又轉頭冷聲道:「告辭了!」說著,已經快步地向園外走去。

月光之下,元烈輕飄飄地走到了李未央身邊,微微一笑道:「今天這件事情辦得還漂亮么?」

李未央瞋他一眼,眸子里閃過一絲笑意:「真是夠冒險的,連我都為你捏了一把冷汗,若是剛才陛下不肯站在你的身邊,你又要如何呢?」

元烈似笑非笑,神情自若道:「我既然敢這麼做,當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即便他不肯認賬,我也有法子逼得他認了!」

李未央瞧他神色自信,不禁輕輕一嘆道:「我陛下是要被你氣死!」

元烈笑道:「氣死也就罷了,他那樣暴烈的性子,誰也受不了!」

這一對父子,真是誰瞧誰都不順眼,卻又彼此那般的在意,李未央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們兩個這種詭異古怪的關係,細細思量起來,他們恐怕是這天底下最奇怪的一對父子了。

回到郭家,李未央卻送走了元烈,隨後含笑立於門戶之外並不進門,趙月在旁邊等候著,一直等到郭導進了門,李未央才上前微笑道:「五哥一路辛苦。」

郭導只將頭輕輕一點,微笑道:「有旭王的掩護,我這一路走來,還算順利。」

李未央不再多言,事實上她早已知道,郭導在這一路上遇到無數次的暗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個軍奴,得到了賬冊,可卻偏偏還是丟了證人和三分之二的證據,唯獨的三分之一本賬冊還是他從大火之中搶救出來的,若是有一點不慎,郭導就不可能再回到大都來,他的這份拚命,足以讓人動容。

話還沒有說完,郭導卻彷彿心事重重道:「我已經聽說了納蘭姑娘的事。」

他一開口,李未央便收斂了笑意:「是四哥說的嗎?」

郭導露出懇切的神色道:「我初時觀那納蘭雪的神情便覺得她有點奇怪,可卻說不出究竟有哪裡奇怪,我想嘉兒你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依你這麼聰明的人,本不至於被她迷惑。」

李未央被說中心事,心頭掠過一絲惋惜,口中卻是實話實說:「我不是被她迷惑,而是因為我對她產生了同情和親近之意,以至於這樣的感情最終蒙蔽了我的心竅,使得我沒有辦法懷疑她,或者縱然我懷疑了,也會不斷的勸說自己相信她有苦衷。」

郭導十分理解地點了點頭,開口道:「你也是用心良苦。」他們兩人之間氣氛十分和諧,郭導的眼中始終有熠熠的光澤。

李未央微微一笑,已經與他兩人並肩向內走去,郭導面色白皙,五官文秀,那一雙烏亮的眼睛落在李未央身上,只專註的著她,李未央心中一動,目光依舊淡然平靜。郭導心中頓有暖意,柔聲道:「你和旭王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五哥還欠你一句祝福。」

李未央一怔,可見郭導神情中帶著笑意,她這才放下心來,開口道:「我只怕父母親還不能同意我們的婚事。」

郭導搖頭道:「阻力不在父母親的身上,只要你好,他們斷然沒有不同意的,只怕宮中的惠妃娘娘和靜王那兒……」

郭導說到這裡,李未央卻是不以為然道:「此事暫時還不必提,等到合適的時機,我自然會向父母親稟報的,到時候,我若真是要嫁,誰也阻攔不了我!」

郭導點了點頭,李未央的性情他是很清楚的,靜王從未曾入她眼中,又何足懼哉?

在那烏髮的掩映之下,隱約露出李未央臉上白玉般清冷的光澤,郭導的目光帶著憐惜,輕輕的拂來。李未央的發間插著一根玉簪,銜著亮盈盈的墜子,在燈火璀璨的映襯之下,搖曳出透明而冰冷的光,不知不覺間,隔絕了他的目光。

靜默片刻,郭導突然正色道:「現在我只擔心二哥他……」

李未央想了想,以旁觀者的冷靜道:「如今雖然二哥已經洗脫了冤情,但如何讓他在最合適的時機出現在眾人的面前才是最重要的,畢竟,在陛下的赦令到達之前,他還是一個罪臣。」

郭導心頭已經十分暢快,大聲笑道:「不管如何,今天這件事情終於是大獲全勝,咱們應該好好慶賀一番!走吧,現在就去見父母親,向他們稟報這個好消息!」

「還需要你稟報嗎,剛才在宴上大家就已經得清清楚楚了。」李未央知道他是要刻意營造一種輕鬆的氣氛,便微微一笑道:「現在他們正高興著,要將一切稟報給祖母知曉,咱們快去吧。」

第二日,皇帝的赦令便下來了,與此同時,郭衍和齊國公一起進宮向皇帝負荊請罪,並說明當日逃走的原因是被人追殺。既然郭衍已經不是欽犯,那郭家窩藏他的罪名也就不復存在。尤其郭衍向陛下陳述當時戰場上的實情,令得陛下更為震怒,竟將趙家一眾官員全部革職查辦,凡涉及貪墨軍餉的人,一概斬首,其餘人等,流放三千里。

這樣一來,皇帝不但將郭衍官復原職,而且大加讚賞,賜以重金,好好撫慰了一番。可是回來以後,李未央瞧見郭衍神色卻並不見多麼的歡喜,她的心中不免起了些微的頓悟。

等到皇帝頒旨的第二日,郭衍即將返回邊境之時,郭家人卻突然發現,二公子失蹤了。郭夫人在郭衍的房中仔細查了一番,卻見到郭衍連一件隨身的衣服都沒有帶走,不禁落寞地道:「這個傻孩子,究竟去了哪裡呢》」

李未央嘆息一聲道:「若是想要知道二哥去了哪裡,其實並不難。」

郭家人一時都抬起頭著李未央,露出詫異的神情。李未央含著一絲溫和的笑容,搖頭嘆息道:「去瞧一瞧納蘭姑娘的骨灰還在不在,若是不在,那二哥就是帶著納蘭姑娘遠行去了。」

郭夫人轉念一想,瞬間懂了兒子的用心,她的面容也浮上了一層明暗不定的陰影,人生如此,常常錯了一次就錯了今生。原本那麼相愛的一對璧人,卻是被迫分開,郭衍終究是愧對於納蘭雪的,所以這一次當他已經洗脫了罪名,不再會連累家族之後,就掛印而去。陪著納蘭雪的骨灰,暢遊天下,再也不知所蹤。

從前,他曾經為了郭家背棄納蘭雪,如今他又為了納蘭雪永遠的離開了郭家、郭夫人長嘆了一口氣,轉而驚覺,也許這一回他的兒子是要做真正的自己,不再執迷於家族的束縛了,這對於他而言,未必不是一種幸福,縱然如此,郭夫人不自覺的淚流滿面。

當他是郭衍的時候,只能選擇家族。但當他不再是郭衍了,他一定會選擇納蘭雪。李未央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輕輕地攬住了郭夫人的身體,柔聲道:「母親不必擔憂,你還有我們呢,是不是,五哥?」

此時,郭導穿著一身白色的衣袍,瀟洒地倚在門邊,嘴角上揚,呈現優雅的弧度,他微微一笑道:「母親,你還有我們。」

李未央溫柔地著郭夫人,心中卻是閃過無數念頭。可惜這一回裴後過於狡猾,不肯開口為趙家說項,否則倒霉的定然不只裴忠一人!但——趙家不過是開胃菜,現在就該拿裴家開刀了!敢用納蘭雪來算計她,就要做好付出百倍代價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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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有毒(錦繡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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