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大幕將啟
距離修身宮不遠的區域,有大殷邊軍的步卒巡邏,挺著兩米余長的精鐵長槍,整齊的列陣而過,身上的重型扎甲隨著步伐晃動,發出鐵片互相敲擊的嘩嘩聲。
兩個小宦官在前面掌燈,腳下的磚石地面平整,走的速度也快,不一會就來到了一處同樣為堡寨模樣的宮室前,緩緩定了身子,朝著旁邊退開,也沒有絲毫言語,只是恭敬的低著頭舉起燈籠充當人體燈柱。
「太子殿下,今晚便住在這裡吧。」
老太監站定,手中也多了一塊銅製的令牌,邊角雕刻著蟠龍紋飾,證明是皇家之物。而反面的大殷邊軍,正面的親王府令,則就證明了這個令牌,絕對不是簡單的出入證明。
殷長歌接過,看著上面的紋飾和文字,面前的老太監也是解釋道:「咸春府民風彪悍,外面的部落蠻子也不識理解,太子殿下若是出城遇到了危險,前往大殷邊軍所在的哨所,皆可調動一隻五十人的邊軍步卒。」
「真是有心了。」
點點頭,殷長歌也是感慨一聲,道謝后,也轉身進了這間不算大的宮室,裡面已經燃起了燈籠,同時還有十位侍女,以及十位小宦官在等待伺候。
畢竟作為太子,來到咸春府他也有自己的特權,雖然不像中京城內的紫禁皇城裡一樣,前後上百人宦官、宮女伺候,在這裡有二十人,也說明他的身份尊貴,是受到了皇叔武德王鄭重對待的。
「太子殿下。」
沒一會功夫,宮室外面,身穿皮襖內襯甲胄的騎士們便趕來,見到殷長歌后,一個個臉上都帶著鬆了口氣的笑意,各自提著之前的包裹,顯得也有些輕鬆。
騎士什長放下手中的包裹和長劍,也是恭敬行禮道:「殿下,幸好一路無事,若是真的發生了什麼,真是讓卑職百死莫辭。」他們自然是知道大殷邊軍,乃是不次於北大營的精銳,但沒發生什麼事情,那真是最好的。
「自然是沒事的。」
殷長歌看著這十幾個一路跟隨自己的騎士,也是滿意的點頭,不過還是微微皺眉,對這騎士什長開口問道:「之前那酒肆的飯錢,你們可給了?」
「殿下放心,飯錢都給了。」那騎士什長點頭,自然是明白殷長歌不想讓他們白吃白喝,也主動開口解釋道:「因為咱們沒有住店,因此住宿的費用沒交,不過也賞了他們一錢銀子,算是給咱們的馬梳洗餵食的費用。」
「嗯,如此就好。」
堂堂一國太子,連飯錢都要賴賬,那可不是殷長歌的作風,看著旁邊小宦官和侍女們都收拾出來的旁邊房間,也對這十幾個騎士安排道:「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們還有其他事情要辦。」
懷裡摸出之前林家堡老族長寫的信,他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這麼大的咸春府,規模龐大的大殷邊軍,想要找一個校尉,可有些麻煩。
不過既然是答應了人家,殷長歌也不想耍無賴,何況外原道如今十幾個堡寨被滅,又出現了南蠻之地才有的煞鬼,也的確是應該找人去儘快解決,起碼對於那些尋常的老百姓來說,大殷朝廷的力量,才是他們能夠依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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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房內,武德王還坐在那椅子上,手中的佛珠也不捻了,怔怔的看著前方出神,而在他的腦海中,那個俏麗的身影越發清晰,但也似乎是和殷長歌合為一體。
搖搖頭,他也忍不住輕嘆一聲,一口將茶杯中的香兒茶喝凈,站起身來,重新來到那兩米高的黃銅鑄佛前,盤坐在蒲團上,伸手拿起木槌,輕輕地敲了一下旁邊的木魚,整個人的心魂彷彿也沉寂其中。
面前黃銅佛陀低眉垂目,似是流轉著無量的慈悲,禪香裊裊,武德王低聲誦經,木魚有節奏的敲響,每一下都帶著禪意。
房內平靜,窗外寂靜,可實際上他的心中卻不靜。木魚敲早了半秒,他也微微一愣,每天千百遍的敲動,僅有此刻亂了節奏,讓他的身心也重新回到這禪房之中。
「左丘欣。」
武德王低聲輕嘆,他怎麼能忘得了這個倩影?放下手中的木槌,看著面前正低眉垂目,似是慈悲看著自己的佛陀銅像,他的眸子冰冷,淡淡的開口問道:「你算什麼東西,也要可憐我?」
一股龐大而凝聚的威勢在他身上浮現,哪怕是盤腿坐在蒲團上,身著粗布青衣,也恍若一尊大神,將面前佛陀銅像眼中那流露出的無量慈悲衝散,同時也讓禪房內那讓人沉醉的氣氛也消失的乾乾淨淨。
「你看,你如今好像一條狗。」看著似乎恢復平靜的佛像,武德王依舊盤腿坐在蒲團上,但卻不像是禮佛,而是佛在禮他。
這看似怪異,卻無比自然。
只是沒人能看到,而武德王也將目光移到一旁,下意識的看著臂側不遠處,那還未收起來的茶杯,心中思量萬千,但怎麼都逃脫不開那個倩影,無論是初識,還是分別,亦或者是在中京城的翻天覆地。
「你們逼得太緊了。」他微微嘆息,小木追也重新拾起,再次敲響了一聲那木魚,清脆的聲響,不是禪意,更多的是心煩意亂的發泄。
曾經堅守的心,現在卻出現了破痕。
他承認自己喜歡那個女人,或者說自己應該叫那個女人為嫂嫂。可若是如此他必不會如此,安靜的當他咸春府的親王,鎮守帝國邊陲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來到這荒涼之地,他也彷彿是自我放逐,忘了一切。
「可真像啊。」
武德王腦海中,殷長歌有那個俏麗的模樣,似乎是勾動了他心中的執念,讓他忍不住握緊木追,閉上眼睛,在心中嘆息:「這都是要逼死我嗎?」
十幾年前,中京城的捆龍索被斬斷,那個女人彷彿眾叛親離,只留下一個孩子。而現在那個孩子還被送到了這裡,他不知道自己怎麼辦。心亂了,他也有些茫然,睜開眼看著面前那佛像,卻笑了:「我沒錯。」
………………
………………
「噹噹當。」
禪房的木門被敲響,之前那老太監回來了,稍有佝僂的彎腰,在門外平靜的說道:「王爺,奴才已經把令牌給了太子殿下。」
「嗯。」武德王輕輕點頭,盤腿在蒲團上坐著,並未讓老太監進來,目光看著面前的佛陀銅像,不知道想些什麼,微微沉默,而後開口問道:「明日供迎佛骨的事情,你可安排妥當了?」
「妥當了。」
老太監也沒有推開木門,他了解自己的王爺,便站在門外說道:「王爺放心,奴才已經先遣偏將帶人前去迎接,在城外驛站等候一晚,明日清晨佛骨入城。」
「嗯。」依舊輕輕回應一聲,武德王在禪房內靜靜的坐著,手中的佛珠因為習慣而緩緩捻動,但是他的眸子卻抬起看著那佛陀垂下的慈眉善目,沒有絲毫交流,就僅是簡單的對視,似乎是想要探尋什麼。
「王爺。」
木門外,那老太監再次開口,卻讓蒲團上坐著的武德王眉頭一皺,沒有發作,因為他知道這個跟了自己二三十年的老奴才,有話要說。
而這老太監也的確有話,看著面前緊閉的木門,潔凈的白紙糊住了窗戶,但依稀能看見窗戶內的布局,他很熟悉,只是微微佝僂著腰,輕聲開口道:「大事在望,王爺現在心都亂了,真的不行。」
「嗯。」
武德王開口,這個字說的也簡單幹脆,老太監明白這是知道了的意思,不能繼續往下說了,便躬身拜了拜,然後轉身朝著外面走去,同時朝著門口等候著的小宦官們擺擺手,讓他們來到禪房門外侍候。
親王府的小宦官和侍女不多,僅有三百人依次值日倒班,實際上能在這間禪房外侍候的,也只有這十個最機靈,也是最安穩的人。
不過他們現在卻彷彿有些置身於寒窟之中,一個個恭敬的站在一邊,精神打得很振奮,因為他們也察覺到,不管是剛剛出去的老太監,還是禪房內的武德親王,都有些不對勁,似是最恐懼之源。
這些伺候權貴久了的小宦官,察覺的沒錯,起碼那個老太監看似平靜的行走,已經引動著天上的星光對微微扭曲,不知道何時,天邊也飛來了一片雲朵。
扭頭看著旁邊那座安排好的宮室,這個老太監原本面無表情,滿是褶皺的臉上,也出現了少許微笑,可是這微笑卻森然無比:「王爺,想成就大事,不能牽挂以往,你是宅心仁厚,下不去手,那麼就由奴才替你下手吧。」
寒風夾雜著風沙吹過,這老太監的身影也消失在烏雲籠罩的黑暗當中,過了片刻,這雲朵也彷彿是隨風而散,卻在咸春府上空分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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