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念初心
第7章念初心
虞柏舟見素素踩著敵將猶豫不決,情急之下,吩咐庄牛喊出「柏舟被砍死了」這句話。果然,素素聽見虞柏舟被殺,狂性大發,拔劍戳進敵將心臟。隨後伴隨著飛濺的血花,暈了過去。
素素英姿落入荊副將眼中,不由感嘆此兵勇猛非常。
荊副將總算明白,為何虞大將軍如此看重他。這小子的爆發力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怖,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在素素昏厥之後,虞仲當即下令封鎖素素斬殺敵將的消息,所以素素斬殺敵將的英雄事迹知道的人並不多,都以為敵軍主將是虞仲所殺。回營后,虞仲腿骨已碎,後半生無法再征戰沙場,見大勢已去,李意衛成二位將軍便在營中耀武揚威起來。他二人直接受命小皇帝,李意從虞仲手中奪走兵符,命人守住虞仲營帳,不讓任何人見他。
虞仲隱瞞素素立功,是怕素素出頭太早,被李衛二人迫害。
素素暈倒前,眼前是一片死屍人頭,那些人頭或驚恐,或痛苦,浸染在鮮血里可怖瘮人。
她夢見柏舟往她的布兜兜里放了好些肉乾,她愛吃甜,柏舟就往肉乾里加了些糖。她抿著甜絲絲的肉乾,看著眼前穿著白衣衫的虞柏舟,心尖上泛著一絲甜甜蜜蜜。
她身邊白茫茫一片,除了柏舟誰也看不見。她問柏舟:「柏舟,你胳膊受傷了,現在好點了嗎?」她伸過手拽住柏舟的胳膊,撩開他的袖子,看見柏舟胳膊上爛了一大塊,素素心疼地給他吹。可她吹著吹著,柏舟的胳膊就如嫩藕一般斷了。
她嚇得號啕大哭,不停地將柏舟斷臂往他肩膀上接,許是她太用力,一不小心就把胳膊給捏得粉碎。一片白色迷霧席捲而來,她眨了眨眼,柏舟不見了,眼前一片血色瀰漫,遍地殘肢斷臂,遍地堆積成山的死屍,頓時間無限的恐懼從心底湧上來,她覺的自己是下了地獄。她腳下踢到一顆人頭,那人頭死死瞪著她,素素嚇得「啊」一聲,捂著臉在死屍堆里狂奔。
素素已經昏迷了三日,柏舟遵從軍醫吩咐,一到飯點就給素素喂葯膳肉羹。老軍醫說素素是餓暈,庄牛感嘆:「俺的神!出戰前素爺背了滿噹噹一包肉乾啊,一路上她嘴巴就沒停過,就這樣還餓暈?軍醫,你不是在逗俺吧?」
程老頭一臉嚴肅,撇過頭看庄牛:「你覺得我像是在逗你?阿素這丫……咳,這小子天生力氣大,她進食量自然也大。」
李大狗戳了戳柏舟,悄聲說:「老大,這素爺這麼能吃,你以後咋養得起?不如考慮考慮我,我乖巧又可愛,吃得也少!」
「呵呵。」蘇周皮笑肉不笑,一本正經道:「不要臉,素爺還躺著呢,你竟然趁人之危。」他一本正經看著榻上昏迷不醒的素素,瞥了眼「勾引」柏舟的李大狗,心裡念了李大狗數十次「不要臉」。他特別鄙視趁人之危奪去別人摯愛的卑鄙小人,鄙視跟男人搶男人的男人,更鄙視跟素爺搶男人的男人。
「臭小子,我只是開個玩笑,你這麼認真做什麼?我可是有翠翠的人。」李大狗伸手擰了一把蘇周的胳膊,蘇周伸手就給擰了回去。就在二人相互打鬧時,素素突然起身,趴在塌邊一陣乾嘔,剛才吃下去的葯膳肉羹給吐了個乾淨。吐完后又昏昏沉沉躺回去,迷迷糊糊喊「柏舟」。這個帳子沒外人,虞柏舟索性坐過去握住素素的手,俯下身,用自己的臉貼了貼素素的額頭,感覺到她額頭滾燙,覺著不妙。他在她耳邊溫聲道:「素素別怕,柏舟在。」
他聲音里有著令人安靜的清透,讓人聽著很舒服。
半昏半醒的素素安靜下來,枕頭濕了大片。虞柏舟替她擦擦臉頰,遂讓老軍醫過來給她把脈。此情此景讓泡腳小分隊感動的眼淚汪汪,李大狗靠在庄牛肩膀上,庄牛靠在蘇周肩膀上。
庄牛道:「哎喲俺的小心肝兒,甜死俺了,俺也想跟媳婦兒說這話。」
李大狗:「等回了家,我也跟翠翠說這句話。」
蘇周並不能理解兩個男人為什麼會有這麼深厚的感情,但他很羨慕素素。素爺為了老大殺人,老大為了素爺不眠不休好幾日,若有個男人待他有這般感情……那他也斷袖。
軍醫程老頭給素素扎了幾針,通了她幾個穴位,說:「沒事了,等她醒了給她喂點青菜粥,也就沒事了。」
柏舟對著程老頭拱手作揖:「有勞了程先生了。」
程老頭笑道:「你跟我還客氣,我拿阿素當親孫……子看待,再者,給她治病也是我職責所在。」他差點就嘴快說成了「孫女」,不過還好他收嘴收得快。
程老頭提著醫藥箱剛走,荊副將便掀開帳子走了進來。
荊副將覷了眼榻上的素素,神色凝重。
大將軍虞仲受傷,李意暫代大將軍一職。虞仲營帳外遍布李意的眼線,虞柏舟無法再出入大將軍營帳。荊副將此來有話要說,他打量了一眼泡腳小分隊,虞柏舟意會,說道:「無妨,自己人。」
荊副將嗯了一聲,遂道:「大將軍腿骨碎了,得回帝都治療。最近李意那廝接了大將軍一職,在軍中橫行霸道的很,短短几日便找了我幾處麻煩,否則我也不會現在才過來見你。」
虞柏舟蹙眉道:「現在軍中局勢如何?」
「我軍損失較大,元氣大傷,加上大將軍受傷,軍中士氣低落的很。」荊副將嘆了一聲,又道:「不過大奴那邊情況比我們好不了多少,大將軍吩咐人切了大奴主將的頭顱,給他們單于送了過去。他們現在士氣消沉不說,還失去了一員猛將。」
庄牛聞言,大著膽子說:「將軍,俺們素爺立了這麼大的功,是不是要給她封個將軍噹噹啊?」
荊副將瞥了庄牛一眼:「蘇素斬殺敵將之事,你們且不可當著旁人說起。李衛二人如今在軍中一手遮天,若是蘇素搶了他們的風頭,你們覺著,他們會放過蘇素嗎?」
三人面面相覷,蘇周疑惑道:「難不成還不準士兵立功了?」
「立功可以,但不能一來就斬殺敵軍主將,若一個新兵都能輕易斬殺敵方主將,如此,你讓幾位將軍的面子往哪裡擱?」荊副將淡淡掃了他們一眼:「你們現在要做的是韜光養晦,等在軍中養足了勢力,李將軍也不敢拿你們怎麼著。想要做將軍,就得拿出做將軍的氣勢,若在軍中沒點勢力,就算當了將軍,有誰能服氣?」
三人齊齊點頭,都覺得荊副將說得在理。
荊副將無奈嘆了聲氣,看著虞柏舟道:「柏舟,夜裡子時大將軍營帳守衛最弱,屆時你過來,我帶你進去見大將軍。他現在受了重傷,情緒低沉的很,躺在榻上酗酒度日。大將軍現在,很需要你的安慰。」
這話聽得泡腳小分隊不明白了,庄牛問:「虞將軍受傷,怎麼叫俺們老大去安慰?」
荊副將聞言瞥了庄牛一眼,回過頭問柏舟:「你沒告訴他們,你的身份?」
柏舟搖頭,遂抱著拳頭扭過身,對著三人解釋說:「實不相瞞,虞仲便是家父。」
三人一臉震驚,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平日里待人和氣的虞柏舟竟是大將軍的兒子。
庄牛一臉雀躍,激動地搓搓手:「老大,俺能抱抱你的腿嗎?」
「不能。」虞柏舟毫不猶豫回答。
「小氣鬼。」庄牛學著素素的模樣噘嘴,連語氣也模仿著素素:「人家不喜歡你了!」
眾人一陣無語,此人多半有病。
素素醒來,一睜眼就看見庄牛那張大餅臉,登時聯想到梓鄲城東街王大娘燒餅。那個燒餅又大又圓,剛從火爐子里出來時很香,吃起來嘎嘣脆。
庄牛見她醒了,忙沖著帳外叫了聲「老大」。這一叫其餘幾人先後都沖了進來,以虞柏舟為首。
虞柏舟也不顧旁人的眼光,伸手捧住素素小腦袋,替她順了順頭髮,柔聲問她:「餓不餓?我剛煮了碗青菜粥,還溫著,吃嗎?」
素素愣愣地看著柏舟,摸摸他的臉,下巴還在。她頓時鬆了口氣,聲音裡帶著哭腔:「柏舟,你沒死!」
虞柏舟:「沒死。」
素素蹭著柏舟肩膀,哭得跟個淚人似的,聲音瓮瓮地:「柏舟,我好想吃王大娘燒餅,她家的燒餅好香好脆。」
「吃燒餅啊,俺去給你烙!」庄牛捋起袖子對著她說:「素爺你等著俺,俺現在就去給你烙燒餅,你先喝碗青菜粥墊墊胃。」
柏舟頗感激地看了庄牛一眼:「有勞。」
「兄弟之間不說這個。」庄牛走的時候將李大狗蘇周也給拖了出去,給他們二人留了一個單獨相處的空間。
三人走後,素素吸了吸鼻子也不哭了。她見柏舟臉色不大好,似乎不太高興,問他:「柏舟,你怎麼了?」
「父親腿骨碎了。」虞柏舟這幾日提心弔膽,一方面是因為素素,另一方面是因為父親。這幾日兩人都讓他操碎了心。
素素只聽過人腿骨斷,但從未聽過腿骨碎掉,腿骨碎了,應該……很疼吧?如果是她的丞相爹斷了腿,她一定會難過好久好久。如此想來,柏舟現在也好難過吧?
素素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胸口:「柏舟別太難過。」隨後她又伸手捧住他消瘦的臉,安慰他:「柏舟,我已經殺了那個大奴的將軍,也算為咱們爹報了仇。你別難過,如果你實在難過……我去涼城,殺了他們的單于!」
她說得輕巧,可實際上每說一個「殺」字,眼前便浮過夢中血腥的場景。鋪天蓋地的血腥和遍地的殘屍斷腿,以及那一顆顆瞪著眼的頭顱,都讓她驚駭不已。她曾經想過戰爭的殘酷,但從未想過這種殘酷已經逾越了她的極限。
為了柏舟,她還是願意再殺人的,只要柏舟開心,她做什麼都好。哪怕……她會再做噩夢。
虞柏舟蹙眉望著她,輕聲問她:「素素,你是不是做噩夢了?夢見了什麼?」別說是素素,就連莊牛那般八尺有餘的壯漢這幾日也老被噩夢驚醒。
素素一雙眼睛水蒙蒙的,她想說是做噩夢了,也想在柏舟懷裡撒嬌,可她不想讓柏舟擔心,也不想讓柏舟覺得她嬌氣。她抿著嘴,搖頭,「沒有,我只夢見吃大雞腿,還夢見了爹和娘。」
柏舟知道她在撒謊,伸手拍了拍素素的頭,「你不想殺人就不殺人,上了戰場保護好自己就成。這次我不該讓他們騙你,素素,你怨我嗎?」
「不怨!」素素搖頭,挺直胸脯一臉驕傲:「我殺的是敵人!」可是敵人跟她有什麼關係?在她眼裡沒有敵人,只有柏舟。在她世界中,傷害柏舟的人都該死。
素素見柏舟情緒不高,也不知怎麼安慰他才好。她噘嘴湊到柏舟跟前,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她說:「柏舟,你別不開心。不如你也『嘖嘖』我吧,這樣心情能好一點。」
柏舟頓了一下,湊過去親了一下她的唇。
素素覺得親一下臉頰已經夠了,可柏舟居然咬她的嘴。她心裡嘆氣——咬就咬嘛,柏舟開心就好。
虞柏舟想撬開她的牙齒,可素素卻緊緊咬著牙齒將嘴越噘越高,他只好放棄。
素素無奈,低頭對手指:「柏舟你為什麼不啃了?是不是我嘴巴不甜啊?」
虞柏舟不知說什麼好,看來平日庄牛也沒給素素講太多黃段子。很好,以後還是由他慢慢教好了。
夜裡子時,柏舟素素趁著虞仲帳外守衛較弱,跟荊副將溜了進去。
他們一進去,刺鼻的酒味撲面而來。萬馬奔圖案的屏風背後,隱約聽見有人在哼哼唧唧,那聲音像是在哭。素素怯怯看了看了柏舟一眼,又看向一臉嚴肅的荊副將。
荊副將示意他們去屏風後面,他留在門口把風。素素聽見裡面傳來鬼祟聲響,身子有點哆嗦,下意識躲到柏舟身後。柏舟牽著她往裡走。荊副將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二人,表示驚悚……兩個大男人手牽手,他經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軍中傳言都是真的?柏舟公子和蘇素真有斷袖癖好?荊副將想起素素曾誇他長得俊,心裡又是一咯噔。蘇素該不會是對他也有……想法吧?細思極恐。軍營中可真是個神奇的地方,柏舟公子連常家小姐都不要了,選了蘇素這麼個怪力小白臉。他該說虞柏舟是有眼光呢?還是有眼光呢?
荊副將杵在門口把風,用手指將布幔挑開一條縫,小心翼翼打量外面的動靜。
虞仲周圍擺滿酒罐,素素看見虞仲自暴自棄,一陣心酸。
虞仲看見他們,提起一隻酒罐招手喊他們:「來來來,跟本將軍一起喝。」
虞柏舟用手摁住他爹的肩胛骨,聲音沉重:「爹,你振作點。」
「振作?」虞仲喉嚨里發出冷笑,「你老子都這樣了,還怎麼振作?腿斷了還能再接上,我現在是腿骨碎了!再也上不了戰場。柏舟,道理為父都懂,可我這隻手握了一輩子的劍,你讓我突然放下,於我來說,生不如死。」
虞仲的心情虞柏舟能明白,他看著虞仲,一時竟不知怎麼安慰。
素素掃了一眼父子倆,覺得他們父子倆真是好奇怪,她抱著虞柏舟的胳膊看著虞仲,聲音脆甜:「爹,你多幸運啊,你別這麼不知足好不好啊?」父子兩目光落在她身上。
荊副將聽見屏風后的素素喊虞仲「爹」,內心幾乎崩潰。偏偏平日里威嚴的大將軍還回應她:「老子都成這樣了,怎麼幸運?」從虞仲的語氣里聽得出來,他非但沒有反感蘇素那聲爹,反而十分歡喜?
屏風內,素素拿著虞仲,目光清澈:「爹,戰場上死了那麼多人,他們好些被人砍了腦袋胳膊,比起他們,你至少還留有一口氣在。腿骨碎了不要緊,要緊的是你還活著呀。我娘說了,這世界上沒有啥過不去的坎,只要留著一口氣在,都是最幸福的。你以後站不起來不要緊,還有柏舟娘啊,柏舟娘那麼溫柔,她肯定會好好照顧你。如果柏舟娘不夠,我跟柏舟以後生幾個胖娃娃,你坐在輪椅上,然後我跟胖娃娃就幫你推輪椅。」
她頓了頓,看著虞仲:「爹,事已至此,與其在這裡哭不如吃點肉乾實在。」說完,素素從自己的布兜兜里掏出兩塊巴掌大的肉乾,遞給虞仲:「喏,你以後就能躺著吃,坐著吃,不用幹活兒打仗了!多安逸啊!這是好些人想過的生活,柏舟爹,你知道我和我爹的人生終極目標是啥嗎?」
因為素素在戰場上餓暈,柏舟無時不刻不記掛著往她斜跨在身上的布兜兜里塞滿食物,生怕她走著走著又餓暈了,素素這種體制,真是奇怪的可以。
虞仲接過素素手中的肉乾,用牙齒咬了一口,肉乾太硬,咬的他牙疼。老了,他是真的老了,連肉乾都咬不動了,卸甲歸田過清凈日子也好啊。「你跟你爹的人生目標是啥啊?」虞仲好奇常老頭的終極目標,難道不是跟他比兒子嗎?
素素一臉驕傲道:「我跟我爹終極目標是成日無所事事,吃喝不愁,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最好是有人能把雞腿糯米丸子遞到嘴邊,張口就吃,吃了睡睡了吃。但是人生好艱難啊,我爹說,如果他不給皇帝當丞相,以後咱家就沒有雞腿吃,沒有糯米糰子吃。我爹每天比牛忙,比狗累,每天回到家累得吃飯都喘呢。柏舟爹,你跟我爹一樣,辛苦了一輩子,現在有機會回家就回去唄,讓柏舟娘給你做好吃的。」
聽了素素一番話,虞仲愣了愣,他沒想到常老頭人生目標這麼低。他現在殘廢了心裡難過,有一半是怕回去之後,常老頭來他將軍府落井下石。聽素素這麼一說,他好像有點放心了。常老頭的人生目標同豬無異,他光榮受傷回家,他怕什麼?更重要一點,他可以搶在常老頭前面做「豬」,常老頭羨慕他都來不及吧?
虞仲越想心裡越通透,早些回帝都,早點過「豬」一樣的生活。素素說那些話時一臉憧憬,連他也跟著開始憧憬「豬」一樣的安逸生活。裡邊一家三口聊得火熱,虞仲甚至忘記他已經殘廢。他坐在榻上手舞足蹈比畫著,讓素素多生幾個胖孫子給他。「孫子要生,孫女也要生,孫女會心疼爺爺啊,我這個半殘的老頭子得孫女來疼才行。」
素素安慰他:「爹,你放心!我跟柏舟一定會當大將軍!一定會光宗耀祖的!」
「你們兩以後在軍營小心著點,李衛二人詭計多端,你們且不可在他們面前強出頭。」虞仲錘了錘自己兩條殘廢的腿,嘆了一聲抬頭問素素,「肉乾還有嗎?」
素素見虞仲輕鬆下來,自己也跟著會心一笑,大大方方從布兜兜里抓了一把肉乾給虞仲,「喏,你要是不夠,我這裡還有。」說著,又大方抓了一把放在虞仲的被子上。
虞仲捧著素素遞來的肉乾:「夠了夠了,夠吃了。」這麼實誠的兒媳婦,可把虞仲高興壞了。常老頭那麼個缺心眼的老傢伙,咋就生了這麼個實誠的女兒呢?還好啊,還好他家柏舟有魅力,能讓這個實誠的女娃娃對他死心塌地。他接過肉乾,爽朗笑開。
原來……蘇素便是常丞相的獨女,常素素嗎?荊副將深深感受到了來自女人的壓力,尤其是素素這樣的女人。常丞相得是給她吃了多少肉乾,才把她養得這般彪悍?他堵住自己耳朵,盡量不讓自己聽見那一家三口對話。大將軍戎馬一生斷了腿這是多麼凄凄慘慘的一件事,可是到了常素素嘴裡,就變得那樣美好。
常素素對虞仲說:
「爹,你現在清閑了,可以回梓鄲吃東街王大娘燒餅。」
「爹,你現在無事可忙了,可以跟柏舟娘去踏踏青,賞賞花兒。」
「爹,你現在可以享受啦,還能去茶樓喝喝茶,聽聽書。」
素素那一聲一聲的爹,暖到虞仲的心坎了。虞仲看著素素,眼睛濕潤,他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功德,才得了素素這樣一個好兒媳?
荊副將也跟著心動,他也很想卸甲回帝都。
素素柏舟出來時,看見荊副將抱著劍,一臉憂鬱抬頭望著帳篷。素素順著他的目光抬頭看了眼帳篷,並未覺得有何不同,她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喊了他一聲:「荊副將?你脖子抽筋兒了?」
你脖子才抽筋兒了!荊副將素素正色道:「先前荊某多有冒犯,常小姐贖罪。」
素素大大方方推了一把荊副將的肩膀,一臉感動:「荊副將,除了你,沒人相信我是女人……」
荊副將嘴角微抽,如不是親耳聽見,就算拿刀架著他脖子,他也不會相信素素是女人。常素素除了長得像女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像女人。
從虞仲帳里出來,素素柏舟特意繞了個遠往回走。路上黑黢黢的也沒個燈火,素素跟虞柏舟並肩一蹦一跳走著。她仰著腦袋看著頭頂的星空,璀璨繁星隨著輕薄如紗的銀河蔓延至山坡盡頭。素素看著那些星星,正瞧著來趣,她的手突然就被虞柏舟給握住。
虞柏舟將她的手握在手心裡,給她哈了口熱氣兒,「手怎麼這麼涼?身上冷嗎?」
素素頓了一下,遂打了個冷戰,傻笑道:「嗯,有點。」
虞柏舟摟住她的肩膀,將她攬進懷裡,「這樣會不會好點?」
素素被虞柏舟摟住,腦袋剛好貼在柏舟的肩膀上,柏舟偉岸的身板替她擋了不少寒風。出征前柏舟跟她差不多高,可是現在,柏舟竟然比她高了半個腦袋。
虞柏舟摟著素素,嘴角掛著一絲得逞的笑意。柏舟現在覺得神清氣爽,他爹戎馬一生,如今回梓鄲養老,未必不是一個好選擇,總比把命丟在戰場上的好。他摟著素素步子慢了許多,他捨不得放開素素,也不想這麼早回營帳,他想跟素素在營中多走一會兒。
「素素,我記得回去不是這條路,咱們走那邊。」
「哦。」
柏舟摟著素素帶著她繞了一圈兒,又繞回原地,素素仰著脖子問他:「柏舟,這裡我們是不是來過了?」
柏舟一臉正經,「沒有。」
「柏舟,我們已經走了有半個時辰,怎麼還沒到營帳?」
「你走累了嗎?」虞柏舟停下步子,低頭看著素素,「你要是累了,我背你。」
「好啊。」素素跳上柏舟的背,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雙手則垂在他胸前。她用手指戳了戳柏舟的胸口,驚訝發現柏舟胸口的肉結實了許多。
虞柏舟問素素:「素素,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在戰場上,我沒有能力殺了敵方主將……」素素是女人,他是男人,可戰場上卻是素素保護他。
「沒有啊。」素素的下巴在虞柏舟肩膀上一顛一顛的,她語氣里無一不是對虞柏舟的崇拜:「柏舟,其實你很厲害。我娘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我天生力氣大,這是我的長處。可是柏舟你天生記憶力好,又讀了好多好多兵書。我學一兩年才學會的大奴語和大宛語,你學幾日便會了,這是你的長處。我娘說做人不能太貪心,老天爺給了你一樣別人沒有的好東西,必然會讓你失去一些。譬如我,我力氣大,但總是看不進去書,也寫不出文章。但是柏舟你幾乎過目不忘,學什麼都快,就連學射箭,你都比常人學得要快得多,如果你這樣聰明的人還叫沒用的話……那你讓普通人怎麼辦呢?」
素素趴在虞柏舟背上嘆氣:「柏舟,其實你是知道的,我跟梓鄲城那群貴家小姐和公主娘娘比起來,什麼也不是,她們會彈琴作賦,我不會。梓鄲城那些人,都以為我是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可實際上這些我統統不會。我長得不漂亮,又沒有文采,怕是除了柏舟你,誰都不會喜歡我這樣的。」
虞柏舟只是感嘆一聲,沒想到素素說了這麼一大堆話。素素又說:「柏舟,你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嗎?」
「不是四歲?」柏舟好笑地問她。
素素搖頭:「不對,是六歲的時候。」
「你這個鬼丫頭,六歲的時候,你能懂什麼?」
素素趴在他背上,伸手揪住他的耳朵,「六歲的時候我們在私塾,他們都嘲笑我長得丑,那時候我膽子小,看他們人多,不敢惹他們,受了欺負也就一個人蹲在私塾外的槐花樹下哭。他們往我身上丟石子,是你衝過來將他們給轟走的,你,還記不記得?」
虞柏舟想不起還有這一茬。他道:「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我被皇子欺負,你很生氣,一把將皇子舉起來,從私塾里扔了出去,也是因為那件事,你爹才沒讓你再去私塾,而是請了夫子在家裡教你念書寫字。」
素素揉了揉他的腦袋,撒嬌說:「哎呀柏舟,那是你第一次英雄救美,你怎麼可以忘記呢?若不是因為你,我才不敢出手打人呢。」
從那個時候開始,素素便認定了柏舟。那個時候的素素還不知道什麼是喜歡,她只知道這個男孩子白白凈凈,待她很好,她就想跟他在一起一輩子。柏舟對誰都愛答不理,跟她卻有說不完的話。他有好吃的東西,會時常想著她。他會拉著她的小手說:「素素,我娘做了酥油卷,你吃不吃?」
素素十二歲時,她知道姑娘十五歲時可以嫁人,可以跟心愛的男子相守一輩子。那時她便決定要跟柏舟相守一輩子。她知道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她有段時間好害怕柏舟娶別人。不過後來她想,只要能跟柏舟在一起,她做妾也是沒關係的。可是越長大越自私,她不想當小妾,她只想柏舟娶她一個人。一輩子,只守著她一個人。
想起兒時的事情,虞柏舟有些忍俊不禁。他說:「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你護著我。」似乎從小到大,他身邊就只有素素這麼一個女孩子。柏舟也沒想過要娶其他女人,一個素素便夠了。
他說:「素素,其實你很漂亮,梓鄲城的人都說你長得漂亮。」
「是嗎?可是那些官家小姐老說我長得丑,她們還說我就是你的小跟班,說我配不上你。」柏舟在梓鄲城時不乏女性追求者,那些女人總是扎著堆拿素素說事兒。
虞柏舟笑了笑,問她:「那你知道梓鄲城那些公子侯爺是怎麼說我的嗎?」
「怎麼說的?」
虞柏舟說:「他們說我長得弱不禁風,半點沒有男子氣概,他們說,實在搞不清楚貌美傾城的常素素,為什麼會成天黏在我身後。」
素素用手圈著他的脖頸,「他們真的說我『貌美傾城』嗎?」
「嗯。」虞柏舟點頭說:「那些小姐們說你長得丑,無非是嫉妒你。同理,那些公子侯爺說我不好,同樣也是嫉妒我能獲得你的芳心。」
素素會心一笑,「其實我覺得我現在長得也不醜呢,只是我小時候確實長得胖,肉呼呼一大團,就是個小胖妞。」
「小胖妞多可愛啊。」虞柏舟說,「只要你是常素素,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素素抱著他的脖頸,道:「只要你是虞柏舟,無論你是什麼樣都我都喜歡!因為你是虞柏舟,是常素素心裡最最最厲害的虞柏舟,天下之大,再沒有第二個男人比得上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柏舟,我悄悄告訴你哦。」
「嗯,我聽著。」
「在我心裡,我娘排第一,你排第二,我爹排第三。」
「為什麼你爹會在第三呢?」虞柏舟不解。
「因為我爹跟我一樣,老愛吃,而且他不讓我學武功,我有時候覺得他好討厭的。」
素素的話對於柏舟來說,就像一顆融化在心間的蜜糖。素素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說:「柏舟,別人怎麼看都好,只要咱們永遠永遠覺得彼此好,這就夠了,你說是也不是?」
「是。」虞柏舟誠懇回答。
「嗯。」素素打了個哈欠,就這樣在柏舟肩背上睡著了。虞柏舟見背上沒了聲響,盡量放緩自己的步子,生怕將她顛醒。
回了營帳,泡腳小分隊也還沒睡,都坐著等他們。見他們平安歸來,一顆心放下,裹著被子倒頭就睡。
柏舟將素素放上榻。輕手輕腳替她脫了鞋,用濕帕將她脖子里的汗仔細擦乾淨。素素討厭睡覺時身上黏糊糊,只有清清爽爽她才能睡得香甜。
大抵是他動作太大,素素翻了個身,身子猛地顫了一下,惶恐醒來。虞柏舟被她這樣嚇得不輕,放下手中濕帕輕聲問她:「做噩夢了?」
素素點頭,又搖頭,抿嘴說:「沒,我就是夢見雞腿被人搶了。」她抬手拉住柏舟的手,「柏舟,今晚你抱著我睡好不好?」
虞柏舟鑽進被窩,伸手抱住她,哄他:「睡吧。」
「嗯。」素素腦袋枕在柏舟胳膊上,合上眼,心裡果然踏實了許多,一夜無夢。
三日後,虞仲被送回帝都,荊副將擔心路上出什麼狀況,便跟著一起返程。虞仲走後,李意衛成二人對軍營進行了大幅度地休整。他們二人對虞仲的親信一再打壓,提拔了不少自己的親信上來。不過幾日光景,軍營里就變了天,虞仲舊部處處受到壓制。
齊軍在涼城幾十裡外紮營休整,大奴也守在涼城內按兵不動。神箭營內,柏舟一伙人沒日沒夜的練箭,柏舟經常帶著泡腳小分隊跑出營狩獵,一方面是為練箭,另一方面是為給素素準備口糧。自從虞仲走後,軍餉再沒按時發過,伙食也再沒按時給過。神箭營的伙食本是最好的,可因為糧食短缺,兩餐伙食被縮減到一頓,鮮少有見米的時候。上邊兒給的借口是軍餉糧食正在運送的路上。好些傷兵因為吃不飽,加上重傷,沒多久便喪了命。如果不是虞柏舟的肉乾,素素估計也餓得半死不活了。自上次素素殺人之後,她便對血有了陰影,是以夜裡柏舟和泡腳小分隊偷跑出去狩獵,從沒帶過她。
這日入夜,柏舟等人外出狩獵,素素便捧著一碗湯羮在營帳里坐著。她用飄羹攪了攪湯水,半晌舀不起來一粒米。她望著湯羹,肚子餓得咕咕叫喚,為了填飽肚子,素素捏著鼻子,將湯水灌入腹中。苦啊苦,這碗菜羮比葯還苦。
柏舟外出未歸,素素端著空碗在軍營里亂逛,東轉西轉便走到了傷兵營。素素從沒去過傷兵營,她看見老軍醫提著藥箱走進帳篷,出於好奇,也跟了過去。
帳子里一股血腥惡臭,素素掩著口鼻胃裡一陣翻騰。她正想離開,卻被老軍醫叫住,「阿素,過來幫我搭把手。」
素素望著那一排躺在榻上的傷兵,躊躇片刻,咬牙走了過去。
老軍醫替一名傷兵剪開繃帶,綢布黏進血肉里,取綢帶時傷兵的皮肉也跟著翻了一翻,膿血瘀在裡頭出不來,素素又是一陣噁心。
「阿素,你幫我搗一下草藥。」
素素哦了一聲,拿過葯碗按照老軍醫的指示開始搗草藥,素素一邊搗葯一邊覷著老軍醫,眼睜睜看著老軍醫將傷兵那塊肉給割了下來。
素素手上一頓,終於忍不住扭過頭,吐出一地酸水。老軍醫正給傷兵下刀,無暇顧及素素,頭也不回問她:「你怎麼樣?」
素素擦了擦嘴,低著頭繼續搗葯,「還……還好。」素素好想放下手中的葯,捂著嘴偏過頭,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素素問:「程爺爺,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這幾日軍中藥材短缺,底下好些受傷士兵餓著肚子,得不到好的醫治。熬不住的已經去了,熬得住的在這裡慢慢等死。」老軍醫替傷兵縫針,傷兵嘴裡咬著木棍,疼得將自己大腿掐出了血;素素實在看不下去,一掌將那士兵打暈。
老軍醫看著素素先是一頓,隨即又輕鬆一笑:「你倒是貼心。」
素素拍拍手:「舉手之勞。」
「這個營的傷兵已經被被李大將軍拋棄,不給他們用藥,也不給食物,任由他們自生自滅。」老軍醫嘆了聲氣。
素素被看了眼軍帳中躺著或坐著的傷兵,心底憤怒節節攀升,「李大將軍怎麼能這樣!他們這些人也不是多重的傷,好好養養還是能活命的,為啥不給他們吃東西用藥?」
「大兄弟,我們命不好。我們這些人,以前死忠虞大將軍,如今虞大將軍一走,李將軍巴不得我們去死。」躺在最里處的一名傷兵氣若遊絲,對素素說道,「現在軍中藥材缺乏,糧食更是所剩無幾,李將軍自然最先放棄我們。」
素素咬牙將手中藥碗捏碎,豁然起身,「我去幫你們理論!」
素素正要走,被老軍醫伸手拽住,「你有那功夫,倒不如留在這裡幫我搗草藥。」
「程老頭,您老也別為我們忙活,我們這群人沒吃的,遲早會被餓死。」
其餘傷兵也跟著說道:「是啊,程老頭,反正我們遲早會被餓死,您就別再浪費草藥。」
素素蹙眉看著這一營帳數十人,她咬著嘴叉腰道:「你們不會餓死!有柏舟在,你們就不會餓死!你們知道柏舟是誰嗎?柏舟是虞大將軍的兒子!你們對虞大將軍忠心,就是虞大將軍的人,柏舟也不會虧待你們的!他會把你們當親兒子看待。」
「柏舟?」
「大將軍的兒子?」
「大兄弟,你別哄我們開心啊!」
素素一臉認真看著他們,「我沒騙你們,柏舟真的是虞大將軍的兒子,他叫虞柏舟!你們放心,有柏舟在,有我在,保證你們不會被餓死!」素素擱下手中的葯碗,「你們等我,我回去找柏舟!」
說罷,素素撩開布幔跑回神箭營。
她跑回去的時候虞柏舟他們剛回來,他們將前些日子曬好的肉乾都收了回來,滿滿當當兩個布袋,夠他們吃好幾日。庄牛一邊取腰上的短劍,一邊收曬好的肉乾,他看了眼站在門口的素素,吆呵一聲:「素爺您這是去哪兒玩了?」
素素衝到庄牛跟前從他手中奪過一袋肉乾,抱著肉乾往傷兵營跑。被搶了肉乾的庄牛一臉疑惑,沖著她喊:「素爺!你幹啥啊!你這是要抱著俺的肉乾去哪兒啊!」
柏舟正在整理羽箭,見素素搶了庄牛的肉乾便跑,放下手中的東西也跟了上去。
泡腳小分隊擔心素素出什麼狀況,也跟了上去。他們跟著素素走進傷兵營,裡面的味道令人作嘔。
李大狗鼻子向來敏銳,他蹙眉望著柏舟:「老大,這裡死人不少,素爺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柏舟掃了眼傷兵營二十來個營帳,目光落在最角落的那個帳子,「走,我們去看看。」
他們走進去,看見素素正在給營帳中四十幾個傷兵分發肉乾。其中有個傷兵手受傷,不大方便拿東西,素素便喂他吃,「慢點吃,慢點吃,我不會跟你們搶的。」素素看著傷兵們吃得香,自己肚子也跟著打鼓。她吞了口唾沫,口水跟著流下來,一旁的老軍醫實在看不下去,說道:「阿素,你也吃點東西墊墊胃。」
素素看著布袋裡剩下的兩塊肉乾,她吞了口唾沫搖頭,「不要,我不餓。」她掏出剩下的兩塊肉乾,遞給了最末尾的兩名傷兵。
分完肉乾,素素見傷兵們吃得滿足,自己心裡也舒坦。素素回身看見柏舟,將他拽到眾人中間,驕傲介紹道:「他就是柏舟,是虞大將軍的兒子!」
「柏舟,這些都是你爹的好兵,但是李將軍不給他們食物,也不給它們藥材,想讓他們自身自滅,你快告訴他們,有你在,他們就不用死!」素素一臉期待看著柏舟。
傷兵們停下吃食的動作,一臉期待地望著柏舟。
柏舟看了眼素素,不想讓她失望,沉默片刻說道:「我不會讓你們死。」
柏舟承諾一出,傷兵們如釋重負,好像真的看見了活下去的希望。無論眼前這人是不是虞將軍兒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管他們的死活,有人願意給他們一條活路走。
蘇周蹙眉上前,扯了扯虞柏舟的衣服,低聲道:「老大,我們打來的那些食物,頂多能管他們兩日。素爺這麼能吃,我們哪裡還能養活他們?」
素素忙道:「阿周,我沒關係的,我每頓吃一塊肉乾就好了,他們受了傷,應該多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李大狗也一臉為難,看著素素道:「素爺,您別這麼好心腸成嗎?這麼一大營帳人,頂五個你啊!」
素素抬頭看著柏舟:「柏舟,難道你忍心看他們就這麼餓死嗎?他們的傷也不算多重,這裡有四十幾人,其中一半有家室,他們跟我們一樣,有爹有娘,有些跟大牛一樣有兒子有媳婦兒,如果他們死了,他們的媳婦兒就沒丈夫了,他們的兒子就沒了爹,柏舟,你救救他們好不好?」
「好。」柏舟掃了眼傷兵,上前一步,對他們拱手道:「諸位兄弟,柏舟一定會盡全力保住你們的性命。」虞柏舟本不想挑下這個重擔,可如果他不管這些人,素素一定會自責難過。
庄牛哎呀一聲,小聲嘀咕:「這下可好,俺們相當於養了五個素爺。」
素素的肉乾對於好幾日沒有進食的他們來說,簡直是人間珍品。為首的傷兵下榻,給柏舟素素磕了一個頭:「我等必會將此恩德記掛心中,若能活下去,不論大兄弟軍銜如何,我等都以大兄弟馬首是瞻!」
柏舟看著他們,「等你們養好了傷,再說報答也不遲。」
虞柏舟吩咐庄牛取了一半剩下的肉乾給傷兵,又給他們取了些山中採的傷葯。老軍醫接過草藥,讚許地看了眼柏舟,「柏舟,這些草藥你是如何找到的?」
「狩獵時隨手採的,以備不時之需。」
老軍醫道:「想不到你這小子還認得草藥。」
「只是看過一些醫書,記下不少。」柏舟拉著老軍醫去了帳外,低聲問老軍醫,「這些傷兵的穿著打扮,不像是普通的士兵,他們是?」
老軍醫道:「他們是飛騎營的精銳,在戰場上立過不少軍功。因得罪了李衛二位將軍,不僅被趕出飛騎營,還被送來這種地方等死。我這老頭子捨不得他們就這麼死了,便采了些草藥來給他們治傷。」
虞柏舟嗯了一聲,又問:「若他們的傷能好,還能回飛騎營嗎?」
「回不去了,即便是好了,也會被李大將軍趕去步兵營。」老軍醫嘆了口氣,「可惜了,可惜了。」
「程先生放心,柏舟保他們一個個生龍活虎。您現在還缺哪些藥材?若有需要儘管跟我說,我帶人去采。」
「待會我給你開個方子。」老軍醫道。
「好。」柏舟似乎想起些什麼,問他:「程先生,素素的月事已經遲了半月,她的身子可是有什麼異常?」
「月事不調,待會回營我給她熬幾副葯。」
虞柏舟對著老軍醫拱了拱手,「先生有勞。」
接下來幾天,虞柏舟專去林子里打體型龐大的野獸,每日打兩隻便足夠維持傷兵三日的伙食。素素也不閑著,天天往傷兵營跑,去給老軍醫做幫手。有些傷兵傷口化膿腐爛,需要割去爛肉,他們受不住割肉之痛,素素便一掌將他們打暈。
素素在傷兵營待了幾日,整個人瘦了一圈兒,那張圓臉徹底變成了尖尖臉,看起來有些弱不禁風。虞柏舟心疼這樣的素素,總是暗地裡往她布兜兜里塞肉乾,可是素素一個都捨不得吃,全拿給了那群傷兵。
次月中旬,傷兵身體恢復大半,生龍活虎走出傷兵營。一個多月下來,不僅僅素素瘦了一圈兒,虞柏舟也瘦了不少。
素素站在柏舟跟前仔細看他,她發現柏舟不是變瘦,而是變長了,柏舟又比她高了一截。她的個頭現在只到柏舟下巴。
虞柏舟在山裡抓野豬受了傷,傷口發炎,素素給他敷草藥。她手指停留在虞柏舟腹肌上,用手指戳了戳,調皮道:「柏舟,你這裡長得好漂亮。」
柏舟被她戳得直發癢。
素素又戳了戳他結實的胸肌:「柏舟,你這裡也好漂亮。」素素捏了捏他的胸,又低頭捏了捏自己的,「柏舟,為什麼你的比我大?」
素素戳了戳自己的胸:「柏舟,我最近老覺得胸口疼。」
柏舟疑惑,握住她的手,問她:「哪裡疼?」
素素戳戳自己的胸部,「就是這裡,老疼,洗澡的時候也好疼。」
柏舟蹙眉,躊躇半晌用手指在她胸部戳戳,輕著聲音問她:「是這裡嗎?」
素素疼得「嘶」了一聲,「嗯,是這裡,好疼好疼。」
這種位置對女孩子來說比較尷尬,他又不可能脫了她的衣服來看。他問:「你這裡,有沒有傷口?」
素素搖頭,說著便要解衣服,「柏舟你幫我看看。」
虞柏舟差點被自己口水嗆住,摁住她要解衣帶的手,「素素……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