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番外：掉馬甲的二三事

番外：掉馬甲的二三事（六）

瑪門有些暈乎乎的感覺。

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是什麼……

薩麥爾趕到第九層地獄的時候，就看見發出求救訊號的兒子坐在地上，雙手捂住額頭，疑似在痛苦地呻/吟。瑪門平日里再怎麼混世小惡魔的樣子，也無法改變他還很年幼，縮成一團的時候格外可憐。

薩麥爾不可避免的心軟了，放輕腳步，走到他的跟前，「出了什麼事情？」

瑪門忍不住用頭狠狠地撞在牆上。

「嘭——」

牆壁被砸出了一個小坑。

黑髮孩童的指甲變得尖銳，惡魔的尖爪在牆壁上抓出一道道痕迹，他的嗓音稚嫩，在尖叫時顯得極為痛苦，「我好像忘了東西！是什麼，我忘了什麼——不對！我這幾天的記憶都變得模糊了——」

「瑪門，你冷靜下來！」

薩麥爾及時握住了他的小手，以免瑪門刮蹭受傷。

瑪門像是完全沒聽見，雙目赤紅，渾渾噩噩地呢喃著記憶沒有了之類的話。隨後他渾身的黑暗之力暴動，空間扭曲，足以讓惡魔公爵窒息的力量擴散開來，在宮殿內形成一個小型風暴。

假如風暴擴大，將會席捲墮天使大本營的王城！到時候瑪門就有理都說不清了！

薩麥爾沒有辦法，立刻不留情面地打了瑪門一個巴掌。

瑪門尖叫一聲，頓時清醒過來。

「你敢打我！」

「……」

薩麥爾的手掌發癢，有一種想要往他屁股上揮去的衝動。

「都怪你，來得這麼晚！」瑪門把力量收斂，憤怒地指責著面前的薩麥爾。

可是薩麥爾不是隨他呼來喝去的墮天使，即便是瑪門與他平級，是七宗罪之一，但是在薩麥爾眼裡，瑪門還是一個不聽話的小孩。在冷處理了瑪門的遷怒后，他轉身往宮殿外走去，「既然你沒有事情，我先走了。」

「滾！」

瑪門憤怒的在後面砸東西。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沒有事情，我失去了記憶好嗎！

薩麥爾從宮殿出來，路上的墮天使紛紛對他行禮，恭敬地喚道：「薩麥爾殿下。」

沒有對惡魔的冷漠態度，薩麥爾朝墮天使頷首，眼底的情緒緩和許多。王城的氣氛很好，經過撒旦的精心改造，宛若地獄中的天堂。他行走在街道上，恍然有一種回到了第八重恆星天的錯覺。

但是，終究不是。

踏上王宮的階梯，薩麥爾主動去見陛下。

路西法坐在黑暗王座上，風采依舊，優雅一笑就能讓惡魔神魂顛倒。

然而今日有別於往常，他沒有辦法盡顯魔王風範，眉眼都多出無可奈何的寵溺。原因是他膝蓋上坐著的小公主，他正在溫柔地給小公主擦眼淚，哄著她說言靈肯定有用，奈何小公主的金豆子掉得更厲害了。

塞拉哽咽地反駁，「父王騙人！」

理由是她的言靈對父王沒有一次生效過。

路西法低柔地說道：「塞拉，我和你的力量差距太大，在你沒長大前，言靈對我無效。」正巧侍從長德摩爾不在宮殿里，缺少示範對象，路西法指向剛到的薩麥爾，「要不對你的薩麥爾叔叔試一試，如果在他身上產生了效果，你就可以放心了。」

薩麥爾：「……」

一定是他來的不是時候。

塞拉含著淚珠子看向薩麥爾，猶豫地說道：「我說，薩麥爾叔叔今天心想事成。」

路西法的臉色僵住。

薩麥爾的眼睛一亮，雖然不清楚具體是什麼情況，但是塞拉的話給了他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立刻對路西法說道：「陛下！請問公務——」

不，我不聽！

路西法想要說出這句話，但是礙於王的顏面，再加上小公主就這麼眼巴巴地看著，他必須完成薩麥爾會「心想事成」這個願望。心思百轉千回，路西法慵懶地屈起手指，敲了敲扶手上的黑寶石，「有何事，薩麥爾。」

他的眼神帶著冷光，清清楚楚地寫著一句話。

【識相點就給我滾。】

薩麥爾當作沒看見。

「陛下，貝利亞和利維坦兩個都在偷懶，別西卜跑去放假，阿斯蒙蒂斯迷上了養玫瑰花，七宗罪里工作的只剩下我了，可是我實在精力有限，瑪門都因為時間問題和我疏遠了不少，還請陛下主持地獄的大局。」

「好。」

路西法笑得一派從容，王宮的氣壓持續性降低。

薩麥爾又說道：「陛下，瑪門方才得罪了您，我帶他向您道歉。」

塞拉懵懂地看著他們交談，聽見「瑪門」的名字，瞬間扯了扯父王的衣服。

路西法安撫著女兒，「沒事。」

塞拉本能地覺得這句話有點假，轉頭問道：「薩麥爾叔叔，瑪門出了什麼事情？」

薩麥爾答道：「他失去了一部分記憶。」

塞拉瞪圓一雙剔透的黑瞳。

什麼！

薩麥爾從路西法口中得到了幾句承諾后，冷臉展開笑容，向小公主誇讚道：「塞拉殿下的能力非凡，我感覺今日的運氣會很好。」這樣一句話實現「願望」的能力，如果不是陛下在忽悠小公主，就是小公主掌握了大預言術。

塞拉說道：「薩麥爾叔叔，你問父王，父王刪除了瑪門什麼記憶。」

薩麥爾暗道：陛下，這可不怪我。

按照小公主的要求，薩麥爾朝路西法問了這句話，路西法半真半假地說道：「沒有刪除什麼記憶，只是那個小鬼欺負了塞拉，我去見了他一面。為了防止他在塞拉那邊又說什麼壞話，我就乾脆刪了他的記憶。」

薩麥爾懂了。

陛下還是在忽悠小公主。

見好就收，薩麥爾果斷地行禮告退，至於塞拉殿下會怎麼追問陛下，他相信以陛下的能力絕對能解決。

王宮裡，路西法失笑地搖了搖頭，「薩麥爾居然為了瑪門來坑我。」

塞拉氣鼓鼓地說道：「父王，把記憶還給瑪門。」

路西法的指尖彈了彈塞拉的額頭，沒有同意她的話，「我是為你好。」

塞拉困惑。

因為擔憂瑪門的情況，塞拉沒過多久就從路西法的懷裡跳下，往王宮外跑去。

路西法喃道：「我居然不如瑪門。」

雅威從後殿走出來，見怪不怪，「塞拉只有瑪門一個朋友。」

路西法笑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再生一個，讓塞拉有弟弟妹妹，可以一起玩嗎？」他的話一說出來，讓整個宮殿蒙上光輝的銀髮美人瞥過他，唇微張，從口中吐出清冷威嚴的聲音。

「路西，我不介意給你一個凈化術，讓你的思想乾淨一點。」

「好，我不說了……」

路西法的右手支起臉頰，欣賞著自家魔后獨一無二的神性風姿。

在另一邊，塞拉看見了一個發悶火的小夥伴。

她怕瑪門不理自己，就把王宮裡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瑪門一聽，詫異道：「薩麥爾為我去找陛下了？」

塞拉小聲地說道：「你應該喊薩麥爾叔叔為父親。」

瑪門扭頭，面壁。

塞拉打起精神，自賣自誇地說道：「父王說我的言靈術有用，我可以試試幫你找回記憶喲。」

瑪門的肩頭一顫，倏然看向她。

「言靈？」

他的面色變得驚恐，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又恨不得咬斷自己說話的舌頭。

瑪門如幻覺般聽見誰在耳邊輕笑一聲，酥到了骨子裡。

【啊，又猜到了。】

瑪門石化。

塞拉戳了戳瑪門的臉頰，「怎麼了，一副天崩地裂的表情？」

瑪門憔悴地握住塞拉的爪子，認真地說道：「以後不要在任何人面前說『言靈』這個詞！」

塞拉眨了眨眼，「你是說法怎麼和我父一樣。」

瑪門垂下肩膀，能不一樣嗎？大家都在隱瞞這件事情，你卻偏偏捅了出來。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塞拉趴到瑪門可憐的小肩膀上，「我們經常去的花園不是有兩棵很高很大的樹嗎？父王說樹上的果實不能吃，雖然一棵樹的果實可以延長壽命，一棵樹的果實可以開啟智慧，但是裡面有促進生育的東西。」

瑪門懵住。

兩棵樹，生命和智慧？這不就是伊甸園嗎！

瑪門立刻拉起塞拉，「我們再去一次！」塞拉一臉疑惑地跟他往王宮裡跑去。

不過快要抵達王宮時，瑪門僵硬地說道：「塞拉，我怕你父王。」

塞拉拍肩，「別怕，有我！」

大殿里早已沒了撒旦的身影，侍從長德摩爾也不在，王宮裡安安靜靜，奢華而神秘。塞拉見怪不怪地說道：「父王肯定是和父恩愛去了，這個時候不能去打擾他們。」

打開牆壁的通道，塞拉和瑪門走進了裡面。

盡頭是一片光亮。

小獸感應到他們的到來，在花園裡撒腿跑來，一撲一個準。

瑪門沒有心情去逗小動物，臉色嚴肅地來到了伊甸園的門口，極力眺望外面。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彷彿看見了遙遠之處純白的宮殿群，天堂的建築物在樹林的遮擋下時隱時現。

一個紅髮天使出現在視線範圍內，白衣紅髮，夾雜著火焰一樣跳躍的熱情。

他見到站在門口的瑪門，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瑪門知道他開心的不是自己的到來，而是自己來了，塞拉也會來。

瑪門貼在結界上，問道：「天使？」

米迦勒訝然。

隔著結界很難交流，米迦勒蹲下身，用口型說道：【你怎麼發現的？】

瑪門不屑地抬了抬頭，「穿得這麼明顯，也只有塞拉那個小笨蛋發現不了。」他不承認自己之前也忽略了。

米迦勒的目光落在瑪門的後面，那邊塞拉正在玩耍。

真可愛。

瑪門很謹慎的不再發出聲音，試探性地說道：【她是神女，你見她不行禮嗎？】

米迦勒朝他挑了挑眉。

【好好玩吧，有些事情輪不到你們這些小孩子操心。】

他無視了瑪門的問題，溫和地注視著塞拉，沒待多久就離開了伊甸園。

直到後來聖戰爆發，瑪門才知道這個紅髮青年的真正身份——天堂的第二任熾天使長，米迦勒。彼時他已經是名副其實的七宗罪之貪婪，坐鎮在惡魔大軍中，見到米迦勒也只能暗罵一聲：「上帝都和撒旦在一起了，還打個什麼聖戰啊！」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

是因為知道的人，不敢說，不知道的人，猜不到。

瑪門現在是前者，然而恨不得當後者，他發現自己有了一個更可怕的猜測。

能夠把女兒帶到天堂玩耍，這真的不是——

上帝的本尊嗎？

傳說上帝的真容籠罩在聖光下，誰也沒有見過，神厭惡黑暗，創造了世界，卻從不庇佑地獄。

瑪門覺得自己一定是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