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三人用過早餐后,楊逍對花無缺道:「花兄,你且隨我去一趟丐幫,向史幫主打聽一下惡人谷所在,史幫主見聞豐富,且人脈最廣,倘若武林中當真有個惡人谷,他必然知曉。」
花無缺起身道了聲謝,正待跟在楊逍身後走出店門,卻聽殿外傳來一陣嘈雜聲,有個破鑼嗓子操著蹩腳的漢話大聲喊道:「黃教宗主巴思拔法王駕到,閑雜人等速速退散!」
楊逍聽得呼聲,心知是仇家尋仇,當下臉色一黑,轉頭對身旁的花無缺和紀曉芙道:「你們且在這裡稍等,我出去會一會那個巴思拔法王。」說完一撩袍襟,瀟洒帥氣地躍了出去,那出色輕功頓時引得客棧內眾人一陣喝彩聲,其中自是紀曉芙叫得最響,語意眾人卻聽不大明白:「楊逍你好帥,果然不愧是絕無僅有的邪魅美攻!」
花無缺聽得黃教宗主四字,腦海中頓時掠過昨日那喇嘛的威脅之語,立即推測出這巴思拔法王的來意。
他和楊逍雖然只認識一天,卻在心內將他當做了生死之交,此刻見楊逍的對頭找上門來,又豈肯置身事外?當下腳尖一點也跟著飛身躍了出去,白衣飄飄飄逸如仙,頓時引得一陣驚艷的喝彩聲。
紀曉芙也是個好事的,一看有熱鬧看哪裡肯留在店中,立即跟著花無缺躍出店外,抬眼一看,只見十六名喇嘛抬著一座明黃帷幕的大轎,轎前轎后還有幾十名喇嘛開道護衛,心內不禁暗道:這巴思拔法王好大的排場。
這時已有一名喇嘛掀開轎簾一角,對著轎內低語幾句。
片刻后轎簾完全掀開,一個身披大紅綉金線袈裟,渾身上下金光燦燦的中年喇嘛派頭甚大地走了下來。
紀曉芙一眼看清楚這喇嘛的模樣,不由忍俊不禁,噗的一聲笑出聲來。
只見這喇嘛身材龐大,體重保守估計得有三百來斤,一顆又圓又大的腦袋亮得反光,五官卻被臉上的肥肉擠做一堆,看上去頗為滑稽。
紀曉芙見狀,腦海中不由想起N年前某部電視劇里形容和尚的台詞「身披袈裟頭上無發,去掉耳朵像個西瓜」,當下越想越覺好笑,若非極力隱忍,早已發出爆笑之聲。
而楊逍卻面色凝重,如臨大敵。
他見這喇嘛步伐沉穩,身材雖臃腫,行動間卻絲毫不見笨拙凝滯,且雙目神光內斂,太陽穴高高鼓起,顯見是位武林中少見的高手,不禁在心中暗道:看來這次自己恐怕遇上下山以來的第一位勁敵了。
那胖大喇嘛下得轎來,用一雙頗具威嚴的細眯縫眼看了看楊逍,甚為傲慢地道:「小子,你便是殺死我大弟子的人?」一句漢話說得怪腔怪調,倒也勉強能聽懂。
楊逍見他說話很是無禮,便也不依江湖禮節說些客套的場面話,而是用眼角居高臨下掃了對方一眼,用比那喇嘛更加倨傲的語氣道:「沒錯,你那弟子無法無天,當街強搶民女還出手傷人,委實無法無天到極點,也不知你這師父是怎麼管教徒弟的。我看不過眼才替天行道,為你清理門戶。這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就不必專程來感謝我了!」
他性情本就洒脫不羈,此刻又刻意蔑視對方,言語神態間自是將『鄙視你』的意味表露得淋漓盡致,當即把那胖大喇嘛氣得七竅生煙。
不對,不止七竅生了煙,連周身也開始狂冒白霧,看形容竟是將一身渾厚的上乘內力催到了極致。
楊逍一看這情況立刻明白對方這是準備上演全武行,當下嗤笑一聲,暗道這喇嘛果然是不開化的野人,實在是不受激,自己才三句話就氣成這樣,修養未免也太差了,和他那身深不可測的內力完全呈反比嘛。
心中鄙夷著,卻也絲毫不敢大意,連忙將一身內力提至最高,同時抽了腰間寶劍在手。
果然片刻之後胖大喇嘛狂吼一聲,恰似半空中響了個驚雷,將一眾不會武功的圍觀群眾震得雙手掩耳跌倒在地,不少人甚至當場厥了過去:「呔!小子欺人太甚!我巴思拔定要將你扒筋抽皮,以祭我愛徒在天之靈!」
他漢話學得本就不怎麼樣,氣急之下竟然將抽筋扒皮說成了扒筋抽皮,然而眾人被他那一聲堪比佛門獅子吼神功的怒喝所懾,竟然沒有人想起嘲笑於他。
巴思拔一聲狂吼之後,右手朝袈裟內一伸,轉眼摸了一隻直徑兩尺左右,金光閃閃,邊緣俱是鋒利鋸齒的輪子,朝著楊逍攻去。
紀曉芙一見那隻金輪,頓時忍不住驚叫一聲:「這胖子竟然是□教,啊不,是金輪法王的徒子徒孫?」
巴思拔法王聞言心內暗驚,看來中原武林果然藏龍卧虎,想不到一個小姑娘竟然能看出我的師承來歷。不過聽說昔年祖師爺曾經來中原遊歷過,興許是他在中原大名鼎鼎,婦孺皆知也未可知。
想到這裡原本的一腔怒火倒降下去不少,變得心平氣和了幾分,手中金輪對著楊逍一輪急攻的同時,還有餘暇轉過頭對紀曉芙咧嘴一笑:「小姑娘很有見識啊,長得也好看,不如跟隨本座回去做個侍女陪本座佛前雙修?」
紀曉芙萬沒想到隨口一句話竟然招來禍事,聽到雙修二字更是額頭冷汗滾滾而下,腦海中掠過自己被這肥喇嘛壓在身下搞水產的詭異場面,頓時如天雷轟頂外焦里嫩,生怕這喇嘛言出必行真將自己擄回去,當下連忙退入人群之中,極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卻仍不忘睜大一雙美目看熱鬧。
再看場內二人,早已斗得難解難分,眾人竟看不出兩人身形,只見一團火紅和一道青光趨避如電,一道清冷寒光與一道璀璨金光你來我往,看得諸人眼花繚亂,心內不住驚嘆。
其中最最驚訝的當屬紀曉芙,看著那起碼三百斤的胖喇嘛輕功居然比體重不過九十斤的自己還要高上百倍,行動間更是靈活無比,這當真是比母豬上樹還要令人驚訝的奇事。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這一場大戰看在外人眼裡是精彩紛呈勝負未分,然而看來花無缺眼中卻是另外一回事。
他眼見巴思拔法王一隻金輪舞動間竟隱隱有風雷之聲,心知這是對方內力已臻化境的徵兆,再見他出招凌厲狠辣卻巧妙無方,每一招每一式都使得行雲流水,變招間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便明白楊逍絕對不是此人對手。
再凝神細看楊逍,只見他一柄長劍舞得密不透風水潑不進,看似與對方斗得旗鼓相當,然而卻是守多攻少,劍招變幻間略有凝滯之感,可見他已被對方深厚的內力壓制住,漸漸呈現出敗像來,如今不過是仗著高明的劍法和輕功苦苦支撐。倘若無人加以援手,只怕百招之後楊逍必敗無疑。
花無缺師出名門,目光如炬,自然看得極准。然而還有些情況是連他也看不出來的,那便是巴思拔法王見楊逍劍法精妙不同凡響,心底存了觀摩的念頭,因此刻意只用出五成功力來與之相鬥,同時留神細看他的劍法奧妙。
此刻百招已過,巴思拔將楊逍的劍法路數看了個七七八八,便不欲再與他糾纏下去,當下暗運內力冷喝道:「小子,當心了!」
說完手中金輪一晃,挾著一股勁風閃電般直取楊逍雙目。
楊逍知自己內力與他相差甚遠,不敢硬拼,只好以攻制攻,長劍后發先至,目標直取對方咽喉。
他本意是要圍魏救趙,逼得對方不得不撤輪迴援,孰料那巴思拔法王竟然對刺向咽喉的利劍視若無睹,手中金輪絲毫不緩地繼續朝楊逍雙目劃去。
楊逍劍法奇快,兼之寶劍畢竟要比金輪的直徑長上許多,兵刃長度上佔了便宜,未待金輪
迫近面門,劍鋒便已刺中巴思拔法王咽喉。
楊逍一劍得手,心內尚來不及喜悅便大驚失色,同時倉促間擰腰錯步,險而又險地避開巴思拔法王距離雙目不過數寸的金輪,然而卻終究未能完全躲過,左肩被金輪邊緣鋒利的鋸齒颳了一下,頓時鮮血長流。
楊逍驚魂未定,百忙中尚且不忘垂目掃了一眼寶劍劍鋒,只見那劍鋒澄澈猶如一泓清水,哪裡有半分染血的跡象?
再回想起方才長劍如同刺進棉花中的感覺,楊逍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道理,不禁在心底暗自腹誹:這死胖子養了一身肥肉居然還有這等效用,自己一時不察險些吃了大虧。
不過腹誹歸腹誹,其實楊逍自己也清楚,這巴思拔法王之所以不懼寶劍之威並非僅憑了脖頸處的肥肉,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定然修習過金鐘罩一類硬功,且練得登峰造極,方能將高手掌中長劍視為無物。
至此楊逍終於明白自己與其對陣有負無勝,心內不由沮喪之極,原本高漲的鬥志也大打折扣。
巴思拔法王左手摸了摸被刺痛的咽喉,桀桀怪笑道:「臭小子內力練得不錯,不過要傷本座起碼還得回去再練三十年。接招!」說完踏前一步,左掌一圈將楊逍周身要害鎖定,逼得他不能退讓閃避,同時右手金輪再度出擊,這一次不再留手,用上了九成內力,頓時風雷之聲大盛,金輪化作一道肉眼勉強能辨的金光朝著楊逍胸膛劃去,看那聲勢竟是欲將楊逍開膛破肚。
楊逍長劍被對方格在外門,眼見得金輪即將及體,竟是避無可避,腦海中立時只剩下一個念頭:完了,我命休矣。
便在這千鈞一髮的一瞬間,一道白影閃電般橫□劇斗的兩人之間,同時一柄玉扇在金輪邊緣鋸齒上輕輕一點,竟然使得金輪硬生生向左邊偏了半尺有餘。
高手相爭,哪容得半分偏差,更遑論是半尺之差,如此一來楊逍自然在輪底撿得一條性命。
他轉頭一看,只見花無缺站在身旁,面容冷淡,點漆般的雙目中卻難掩關懷之色,當下心頭一熱,道了聲:「多謝。」
與此同時,巴思拔法王攻勢一頓,口中驚咦一聲,不無讚許道:「你這少年武功委實怪異,竟然能將本座的金輪逼得轉向,真是了不得。」
花無缺面上絲毫不見任何錶情,心中卻震驚到了極點。
他這一招移花接木乃是全力施為,本擬將對方攻擊的力道全部撥轉回對方自己身上,沒想到卻僅僅能令對方金輪偏移半尺,心中沮喪可想而知。
然而花無缺並不知道,其實巴思拔法王心內掀起的驚濤駭浪比他更猛烈何止百倍。
他縱橫江湖二十年,雖然也曾遇到不世出的高手,憑藉本身深厚內力贏他個一招半式,卻幾乎從未有人在他全力出手時,能用巧力將他的招式撥得轉向卻完全不受影響。更何況做到這件事的還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當真太令人不可思議了。
巴思拔法王收起心內驚詫,對著花無缺道:「你也一起上,本座認真陪你們玩玩兒。」說完右手金輪仍舊攻向楊逍,左掌卻平平拍向花無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