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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角微微上揚,一絲笑意閃現在明眸之中,愈覺靈氣動人。
桓廣陽目光情不自禁落在她身上。
這位心情明媚之時便想把春天穿在身上的女郎果然不同凡響,即便今天接二連三遇到一連串的不如意,即便如今寄人籬下前途未卜風蕭蕭雨茫茫,依舊笑得如此俏皮輕快,慧黠可愛。
桓廣陽道:「公主殿下已向刺史府修書一封,解釋過今日之事,女郎不心擔心。」
任江城頗覺意外,臉上閃過驚訝之色,「真的么?」
樂康公主這個人很傲慢,安東將軍在宣州任職期間都沒多少官家女眷有幸見到過她。她能為了任江城的事親自向刺史府去信函,任江城真有受寵若驚之感。
「是郎君提議的,對么?」任江城何等聰明,驚訝過後便猜到是桓廣陽開口,樂康公主給他面子才肯寫這封信的,心中感激,語氣異常溫柔。
風聲雨聲在耳,任江城又專心和桓廣陽說話,以至於外面走來了兩個人,她也還是懵懵懂懂的,絲毫沒有察覺。
來的是一主一仆,主人是位美貌郎君,僕人是名清秀童兒。
任江城和桓廣陽面對面站著,任江城臉微仰,桓廣陽頭微低,兩人的側顏都很美,臉部線條近乎完美,無可挑剔,神色又很柔和,看上去非常和諧。
「表兄怎地會和她在一起?她這是……主意又打到表兄身上了么?」庾濤不由的心中生氣。
他覺得任八娘真是太討厭了。從前沒皮沒臉的纏著他,後來總算消停了,讓人可以鬆口氣了,現在她那見不得人的念頭又打到他表兄身上了,真是死性不改。他是什麼人,他表兄又是什麼人,是她這樣的女郎所能覬覦的么。
「我代舍弟向你道歉……」桓廣陽低沉的聲音傳到庾濤耳中。
「哪裡,我應該向你道謝……我找不到杜大夫的時候在岸邊大聲疾呼,借的就是你的名號……」任江城的聲音清脆柔嫩,透過雨幕斷斷續續傳過來,庾濤更加生氣了。
敢情她不是一心一意喜歡哪個人,而是逮著機會能抓住位名門子弟、美貌郎君,便不肯放手了!
「表兄。」庾濤冷靜的開了口。
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表兄被這樣的女郎糾纏,一定要發聲來解救他。
桓廣陽轉過頭,「表弟。」
這表兄弟二人很客氣的寒暄,任江城卻是一聲驚呼,「天呢,我的魚湯!」轉過身向里飛奔。
很新鮮的鯽魚,又是蔥又是姜又是燉的,可別熬幹了啊。
她跑的很急,雨天路滑,跑到廊下時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她張開胳膊穩定平衡,過了片刻,站穩了,「好險。」一溜煙兒跑走了。
庾濤哼了一聲,「總是這些伎倆,不嫌煩么?」想跟桓廣陽說說這位任八娘之前做過的糊塗事,不經意間看到桓廣陽臉上似有輕蔑之色,驀然驚覺,「背後說人是非,而且是說一位女郎的是非,表兄會看不起的。」想到這一層,硬生生把想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船艙。
庾涵見了他倆很高興,「表兄,阿母同意寫信了么?同意了啊?我就知道她肯定會答應的,她寵愛你這個外甥啊,嘻嘻。咦,阿兄,你怎麼也來了?」
庾濤道:「聽說你在杜大夫這裡食葯膳,我也想來補補。」往桌案上看了看,輕笑道:「阿敏,這便是你說的葯膳么?」庾涵不好意思,吱吱唔唔,「那個,那個……」十四郎打抱不平,「怎麼不是葯膳?這牛肉的調料里便有很補的藥材。來,快坐下吧,再啰啰嗦嗦的便沒的吃了。」庾濤笑了笑,和桓廣陽一起坐了下來。
時下並沒有食春餅的習俗,見到這薄如紙白如雪的薄餅,庾濤也覺新奇,學著大家的樣子卷了一個。嘗嘗味道不錯,也不在意是任八娘做的了,很不嫌棄的把一個卷餅吃得乾乾淨淨。
桓廣陽卻坐著沒動。
「表兄,你怎麼不動箸?」庾涵好奇的問。
「阿兄,來。」十四郎殷勤遞過去一個卷好的薄餅。
桓廣陽:「等八娘子來了,一起吧。」
庾涵不好意思了,「就是,應該等等八娘的。八娘去了好久,怎地還沒回來啊?」桓十四郎笑,「她不會是躲在廚房偷吃吧?我去捉她。」正想起身出去,童兒把門打開,任江城端著一個小鍋笑咪咪的進來了,「諸位,我回來了。」
庾濤看了她一眼,皺起眉頭,「我庾家向來熱情好客,不拘身份高低,不會怠慢客人的。你又何必這樣?」對任江城親自做這種事非常不滿。
庾涵小臉通紅,嗔怪的道:「阿兄,八娘愛這麼玩,不行么?」十四郎閑閑道:「端飯端菜,我方才也親自試過,蠻好玩的。」庾濤臉色便不大好看。
任江城嫣然一笑,走過來把魚湯放在桌上,「人生如寄,唯當行樂;值此雨夜,當飲魚湯。」
「當飲魚湯,當飯魚湯。」眾人都笑。
魚湯已熬至發白,入口鮮美,美味入口,眾人都甚為開懷,就連庾濤的神色都從容舒緩了。
「八娘,為什麼既有蝦粥,又要有魚湯啊?」庾涵喜滋滋的問道。
其實這兩樣她都喜歡,不過覺得任江城親力親為做這些很辛苦,便隨口問了出來。
任江城笑笑,「蝦是發物,有傷的人不適合食用。鯽魚是淡水魚,卻是不妨的。」
「有傷?誰有傷啊?」庾涵眼眸中滿是困惑。
桓十四郎哼了一聲,「敢情這魚湯你是為仇大娘熬的啊,可真體貼。」
「仇大娘是誰?」庾涵愈加不解。
不光庾涵,庾清和庾濤也是莫名其妙。
門開了,童兒快步進來,在杜大夫耳畔小聲說了句話,杜大夫笑著放下筷子,「小丫頭,你送來的病人醒了,要湯要水呢。」任江城大喜,「仇大娘醒了么?我過去看看她。」杜大夫站起身,「一起去。」
他是大夫,也要去看看病人的。
庾涵追著任江城站起來,「八娘你吃好了再去啊,還有,這魚湯要不要給她帶點兒?」任江城笑吟吟,「不用,我替她留好白粥和魚湯,還有幾樣清淡小菜,都是合適病人食用的。」和眾人告辭,「諸位慢用,失陪。」
任江城和杜大夫一起走了。
庾涵重又坐下,小聲嘀咕道:「八娘是有病人需要杜大夫醫治才會在這裡吧?是不是病人好了,她也要離開了?」她這聲音雖小,桓十四郎卻聽得清清楚楚,眼珠轉了轉,暗自盤算,「解藥我還是慢慢給仇大娘吧,還有,若她好得太快了,我再偷偷給她加點東西,也吃不壞她,讓她走不了,也就是了。」
仇大娘不只醒了,而且精神還不錯,見到任江城進來,她坐了起來,「女郎,你還好么?」任江城忙上前扶住她,「我沒事。」大概解釋了一下,「你中了毒鏢,昏倒了,宣州城沒有大夫能救你。好在杜大夫妙手回春,醫術高超,你的毒已清除不少,很快便會痊癒的。」
「杜大夫?」仇大娘喃喃。
她用懷疑的目光看了眼任江城身邊的青衣老者。
這便是杜大夫吧?雖然沒有見過面,卻是久聞大名。杜大夫他是……樂康公主的人啊……
「女郎,你上了樂康公主的船?」仇大娘心中一凜,握緊了任江城的手,沉聲問道。
「事急從權。」任江城嘿嘿笑了笑,顧左右而言他。
仇大娘冷笑,「樂康公主目下無塵,眼中無人,她費了多少心機方才請到杜大夫,豈是隨意肯借給你用的?女郎,這是桓家出的面,對不對?」她話音未落,杜大夫不耐煩了,板著臉把她的手拉過來,切切脈,哼了一聲,「怪不得都有力氣罵人了呢,敢情確是好得快。」他皺眉想了想,斷然道:「她好得太快了,容易生事,不如讓她再多躺幾日呢。」任江城嚇了一跳,臉上推起諂媚的笑容,「別呀,她是性情中人,快人快語,不是愛生事。杜大夫您還是大顯神通把她醫治好了,讓她這個被奄奄一息抬上床的人活蹦亂跳的,那樣顯著您多有本事啊,不愧神醫之名。」一邊說話,一邊悄悄掐了仇大娘兩把,仇大娘會意,忍著一口氣,面沉似水,沒再發聲。
杜大夫終是被任江城哄得又有了笑模樣,「小丫頭比她有眼色多了,又會說話,看在你的份上,我老人家還是照常醫治她吧。」重又替仇大娘切了脈,凝神想了想,寫下藥方交給童兒,命他去煎藥。仇大娘胳膊上的傷口該換藥了,這卻用不著杜大夫,童兒麻利的就給換了,手法嫻熟,比尋常的大夫還強。
「強將手下無弱兵啊。」任江城看的砸舌。
童兒煎好葯,喂仇大娘服下,她很快沉沉睡去。
「您給她喝的這是……?」任江城有些傻眼。
杜大夫不自在的咳了一聲,「放心吧,她沒事。我老人家只是不喜人聒皂,讓她多睡睡罷了。」見任江城臉色似乎不大好,又補充了一句,「以她現在的傷勢來看,正應該多休養,少生氣。」
任江城頗有些哭笑不得。
杜大夫,杜神醫,您老人家也太任性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未完,我接著寫,很快。
從今天起開始雙更了,早八點,晚六點,看我能堅持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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