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毒殺就在鄰裡間

第三章 毒殺就在鄰裡間

第三章毒殺就在鄰裡間

丹房是古城市區的一個城中村。古城近年來蓬勃發展,郊區的、臨城的全來市裡做生意,大量城中村也就應運而生了。城中村和地鐵一樣,都是早晚高峰模式。早高峰從這裡出動大量的小商販,賣烤腸的、炸麻花的、卷壽司的,各種香味兒浩浩蕩蕩地奔向市區。白天一整天村子都空著,只剩下留守的房東們四處串門下棋。晚高峰就是晚上九、十點鐘,商販們披星戴月地歸來,村裡又馬上爆棚。洗漱的洗漱、備料的備料,倒像是一座不夜城,睡覺都是後半夜的事了。

報案的叫李美俠,聽著是個男名,其實是個挺娟秀的少婦。李美俠剛從醫院回來,她的老公昨天晚上被鄰居送到醫院,醫了一天一宿還是沒留住人。醫生髮覺死得蹊蹺,先報了案。她在醫院哭天搶地等到了派出所民警,民警又在等待屍檢的工夫把她帶回家,讓她看看家裡有沒有什麼線索。這會兒工夫,薛隊帶著鼻青臉腫的李出陽、孫小聖已經到了現場。

薛隊想,當務之急要先讓孫小聖和李出陽分開,別案子沒破,先給他倆調起糾紛來了。想罷便安排孫小聖走訪周圍鄰居,讓李出陽找房東了解情況。他自己則和派出所出警民警聊起了案情。民警簡單介紹著情況:李美俠老公名叫郜大海,33歲,夫妻倆是在雄華街支攤兒賣驢肉火燒的。事發當天,李美俠帶著孩子回了娘家,郜大海白天也沒有出攤兒,晚上和隔壁賣卷餅的王三柱喝了點兒酒,然後就沉沉睡去。凌晨時他忽然從屋裡爬出來,又吐又抽的,被王三柱送到了醫院,因為一時查不出病因,維持到下午人就不行了。

「死因是什麼?」老薛問。

「好像是急性腎衰竭,有點兒尿毒症那意思。」派出所民警一看也不太懂,謹慎地咬字,生怕說錯了案情跑偏了。

「這人生前有什麼病沒有?會不會是喝酒引發了什麼潛在併發症啊?」

民警更是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孫小聖左跑右顛地在鄰里亂串,這兒記幾句那兒記幾句,又不時關注著李出陽的動向。他怕李出陽又狗屎運地發現了什麼線索,自己落個被動局面。一會兒他就氣喘吁吁地找老薛彙報:「我了解了我了解了,這個郜大海家和王三柱家來往最密切。王三柱的媳婦叫蔡錦春,和李美俠關係也比較好。郜大海平常好和王三柱喝喝小酒下下象棋什麼的,再加上是同行,估計話比較多。王三柱說,郜大海身體平時不錯,就是前一陣兒脾虛在吃中藥。」

「脾虛是不是不能過量飲酒?」薛隊問。

孫小聖不敢妄言,把王三柱帶來,問他昨晚他們喝酒的狀況。這王三柱粗粗壯壯的,面色蠟黃眼圈紅腫,一看也是熬了一宿。他說,他們昨晚並沒喝多少,最多一人二兩,而且郜大海好喝酒,每天都要多多少少喝一些。

「喝完酒他有什麼不適的反應嗎?或者喝酒前後有沒有什麼異常行為?」薛隊總覺得事情和這頓酒脫不了干係。

王三柱揉著大眼泡想了半天,說沒有沒有。

「最近有沒有和人結仇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您也知道,我們這些做小買賣的都是起早貪黑,也就是晚上見面多些,白天都在街上賣東西。雖然我們都在同一條街,但不在一個位置。至少他在這裡我沒見他和誰衝突過。」

最煩這種一問三不知的傢伙,稀里糊塗的讓你干著急。薛隊推開郜大海的家門,看見十幾平方米的屋子裡除了一張亂糟糟的大床,只有桌子、凳子、柜子和一台小電視。凳子上坐著個抹眼淚的小媳婦,想必就是李美俠了。小聖和薛隊跟走梅花樁似的邁過腳下的紙箱子、啤酒瓶和成桶的食用油,來到她跟前。

「我們是民警,說說吧,郜大海生前有沒有什麼仇家,或者有沒有什麼異常狀況發生?」

李美俠哭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渾身都是泥土,估計之前還滿地打滾來著。她說:「他平常身體很好,最近喝中藥,也是調養一下身體罷了,不可能說死就死呀!」一說到死,她就又號哭起來。

小聖有點兒看不過去,掏出張衛生紙讓她擦眼淚,遞過去才發現那是剛才跟李出陽打完架時自己擦鼻血的,上面還帶著紅點兒呢。他剛想扯回來,發現李美俠已經拿那紙揉上眼睛了。

「警察大哥,你們費心了,我命苦啊!我三歲就沒了爹,我媽改嫁后我成天地挨打受罵,好容易嫁出去了,現在又攤上這事!」

「……你知道不知道你老公跟誰結過仇?」

李美俠哭聲更大了。這反應倒讓老薛心裡有數了,女人的情緒化也是一種諜報。

沒想到這諜報光傳送不解密,李美俠哭起來沒完沒了。小聖發現了,她眼淚都不流了,就剩乾號了!手還攥著那團帶著他鼻血的紙團,不知道的以為倆警察把她打了呢。

薛隊只能好言相勸:「你不說,怎麼知道他是怎麼死的?你想讓他枉死?」

「是有一個鬧過彆扭的,但是……」她終於擠出半句話。

「跟誰?」小聖嘩啦翻開本子。

李美俠伸出右手指指身後。身後是一隻衣櫃。小聖嚇壞了:裡面還藏著一個?

薛隊看明白了,壓低聲音:「你是說隔壁的人?」

「隔壁有個賣手機的男的……」

「為什麼跟他有矛盾?」

「我命苦唄!」

照這麼聊下去,薛隊和小聖快成知心大姐了。薛隊乾脆挑明了:「那是個男的,是不是騷擾過你?」

李美俠使勁搖頭。

孫小聖就納了悶兒了,你這麼難以啟齒,又不是騷擾你,難道是騷擾你老公?

薛隊不問了,看著小聖:「隔壁的人你走訪了嗎?」

小聖說:「隔壁屋敲門沒人開。」

正說著,就聽門外啪嗒一聲。孫小聖跳過去推門看去,發現就是剛才敲不開的門裡貓腰走出個年輕人,躡手躡腳地似要跑路。孫小聖也顧不上請示了,大喊:「站住!」

那人大吃一驚,抬腿便跑,小聖趕忙追過去。那人明顯是受了驚嚇,動作蹩腳但速度飛快,好像孫小聖是洪水猛獸。樓道里東西真多,小貨車、煤炭垛、白菜堆,那人熟悉地形上躥下跳,孫小聖卻跌跌撞撞步步驚心。正在混亂之際,忽聽前面「轟隆」一聲,緊接著傳來一股尖厲女聲:「哎呀!俺的臭豆腐,俺的油鍋!」

孫小聖喘著粗氣定睛一看,那人已經四仰八叉地倒在一口鍋邊,旁邊還站著個圍著臟圍裙、捂著嘴的驚恐婦女。

地上一大片油漬還在軟軟蔓延。看來這傢伙在這種險要環境下也無法通關。除了油,周圍還散落著一地黑漆漆、黏糊糊的小方塊,像燒糊了的麻將牌,估計就是那婦女的臭豆腐了。孫小聖一想,完了,腦袋扎進油鍋里還不成了汆丸子?不死也殘廢!

燈光昏暗,小聖摸黑過去,訓斥那婦女:「你有沒有公德?!大晚上的把油鍋放在走廊里,人燙壞了我跟你沒完!」說著就要撥120。

婦女說:「涼油鍋。」

孫小聖恨死這種說話大喘氣的了。

泡在油里的人顯然已經緩過勁來,油乎乎地掙扎著往外爬,好像著急上岸的大龜。孫小聖趕緊上去壓住。那婦女又是殺豬一樣地驚叫。

底下的人勁頭挺大,小聖被頂得搖頭晃腦,加上之前被李出陽扭壞了胳膊,眼看支持不住了,趕緊招呼那婦女:「你倒是幫幫我呀!」

婦女要跑,小聖大吼:「我是警察!」說著想掏證件,卻騰不出手。

一道黑影劃過,伴隨著咣當一聲,底下的人又沒了動靜。小聖抬頭一看,那婦女手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隻大鐵勺。她直接把那人打暈了。

小聖急了:「我讓你幫我,誰讓你下這麼重的手呀!」

婦女也急了:「你這警察咋這難伺候!先賠俺臭豆腐再說!」

臭豆腐臭豆腐,小聖終於聞到了該聞的味道。平時吃臭豆腐多麼香脆可口,但現在扎進臭豆腐堆里和掉進茅坑沒什麼區別,熏得他鼻子都快掉了。臭豆腐的發明者絕對是黑暗料理之父。小聖打那以後再也沒吃過一口臭豆腐。

這個被打暈的人叫秦昭,就住在郜大海家另一側隔壁,是古城一家三無手機店的職員。李美俠遮遮掩掩地說出了經過。原來這個秦昭住在他家隔壁有一陣兒了,心懷鬼胎猥瑣不已,晚上喜歡偷聽夫妻倆親熱,被郜大海抓到過一次,揍了個頭破血流。郜大海還要求秦昭過了年必須搬走,否則要他好看。

把秦昭搬回屋時,孫小聖和老薛還發現他桌子上擺著自製的竊聽器,其實就是倆杯子之間拴根繩子,像那種小孩兒玩的土電話。瞅這架勢,他也是剛才用這玩意兒偷聽了薛隊和李美俠的談話,才狗急跳牆逃走的。小聖反覆查看著這土電話,這玩意兒能這麼管用?他在牆上試用半天,屢試不爽,直到被薛隊瞪住。

有一點薛隊不太明白,按說秦昭被郜大海打,當時動靜應該也不小,何況在這幢是是非非的破樓里。為什麼王三柱和蔡錦春夫婦沒有提起過?

李美俠說:「他們夫妻倆一向謹小慎微的,不愛得罪人,也能理解。可能是怕說多了話,遭報復。」

薛隊正想去當面質問王三柱,李出陽這時粉墨登場了,他帶來了這裡的房東。房東名叫韓勇,整座自建樓的主人。古城沒有發展以前,這裡只不過是一個小村。村民們男耕女織,守著一畝三分田過著格式化的生活。後來人越來越多,蓋房租房也成了家常便飯,一間間小平房扒去,一幢幢小樓拔起而起,既能賺瓦片錢,又能在拆遷時占些便宜,村民們幹得樂此不疲。韓勇也是這樣,當了房東后成天無所事事,月底收收租金四處檢修檢修,雖說小樓很多地方都不合乎規定,什麼線路散亂老化、消防設施不全等等,但也渾水摸魚地過來了。沒想到今天崴了,以這種方式把警察招來了。

他倒是很會來事,先跟薛隊點頭哈腰:「給您添麻煩了,添麻煩了!」

「你這裡有監控嗎?」老薛記得剛才看到過攝像頭。

「有監控,而且正對著李美俠家的走廊就有一個,一直在開啟錄像的狀態下。我已經讓他在拷近三天的錄像。電腦比較慢,可能需要一兩個小時。」李出陽介紹。

薛隊滿意地點頭,心想,李出陽雖然好多事擅自做主,但都是主動出擊的好意識,總比孫小聖總是節外生枝的強。

薛隊拿出本子記錄,問韓勇:「郜大海這個人,在你這裡鄰里關係怎麼樣?」

韓勇一臉神秘地把薛隊等人招呼進屋,關好門,小聲說:「跟別人我不知道,在我們這裡,我就見過他跟隔壁的秦昭干過一仗。當時給秦昭打得滿臉血,還報過警呢,不過那次來的派出所民警給調解了。哎,郜大海別看平時不聲不語的,一急了還真是下狠手。他前一陣還跟我說希望我過了年把秦昭轟走。這我哪兒好做呀!」韓勇一臉認真,像向小報紙抖料的娛記。

這時老薛接到一個電話,是派出所民警的,告訴他法醫到醫院把郜大海遺體拉走了。體表看了看,有中毒跡象,應該不是自然死亡,但具體是什麼結論,還要等化驗后再出正式的意見。

薛隊回到走廊里,觀察郜大海家的地理情況:門口擱著做飯的灶台。說是灶台,其實就是兩張破桌子加一個煤氣罐。上面擺著電磁爐、小炒鍋和案板菜刀,放眼望去全是危險物品。薛隊無奈地搖搖頭:「你們的灶台和別人家共用嗎?」

李美俠說:「和三柱家共用。」

「秦昭平時在哪兒做飯?」

「他平時在外面吃,自己不開火。」

老薛點點頭,戴上手套翻翻郜大海家的櫥櫃,裡面除了一些糖鹽米面之類,還有郜大海煎藥用的砂鍋。砂鍋是清洗過的,裡面很乾凈,還浮著水根兒。他問李美俠:「郜大海平時吃的葯在哪裡?」

李美俠也翻箱倒櫃地找了找,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哦,我想起來了,他的中藥就剩下最後的半包了,療程也結束了,估計昨晚喝了之後就連袋子帶藥渣全扔了。你看,他把鍋都刷乾淨了。」

薛隊開始覺得反常了。連藥渣子都不剩一粒,恐怕乾淨得太徹底,倒像是有人故意毀滅證據似的。

「郜大海平時也是自己刷葯鍋自己倒藥渣子嗎?」

「平時這些活兒都是我來干,只不過昨天我帶孩子回娘家了,估計就是他自己把這些活兒幹了吧。」

喝了酒吃了葯,倒了藥渣洗了葯鍋,郜大海完成這一系列動作后就一命嗚呼了。到底是哪個環節有問題?單獨看上去都沒問題,貫穿起來好像也不足為奇。等等,一個做小買賣的大漢晚上回來喝點小酒,又自己熬藥自己刷鍋……好像活得太細緻了。再結合李美俠家裡亂七八糟的情況,孫小聖像憋了個響屁一樣興奮不已。他扭臉看看李出陽,這傢伙還在盯著葯鍋發獃呢。

不行,屁越憋越蔫,回頭要讓李出陽先放出來,自己就只能聽響了。孫小聖準備提前將猜測告訴薛隊。他還沒開腔呢,看護著秦昭的派出所民警就叫他們。秦昭醒了。

老薛和李出陽推門進來時,秦昭還揉著後腦勺上的大包。一屋子的臭味,派出所民警臉都被熏綠了。小聖翻翻包,發現還有幾個上次霧霾天領的一次性口罩,掏出來挨個發。到了李出陽跟前,他一臉抱歉:「沒了。」

秦昭看見一群戴口罩的向他靠近,跟見了七三一部隊似的緊張地縮在床角。薛隊戴著口罩咯咯一聲,像在笑:「聽說你有聽牆根兒的毛病?」

「我我……」秦昭本想否認,但看著老薛身邊的土電話頓時語塞,臉憋得通紅。

「昨天晚上,你人在哪裡?」

「昨天晚上時間長了……您問的是哪個時間段?」

「當然就是郜大海回到家后。別裝糊塗!」

「我,我當時不在家……我當時吃多了在外面散步。」

「散了整整一晚上?你是孤魂野鬼?」

一邊的電腦上還登著QQ,李出陽走過去查看。小聖步步緊隨,看見出陽隨便打開一個最近聯繫人,沒看內容看時間,果然發現了昨晚的聊天記錄。

「這記錄怎麼算?你想好了再說!房東那裡有監控,再給你一次說實話的機會。」小聖搶在李出陽前面問道。

秦昭垂下頭:「好……我昨晚是一直在屋裡來著。但是我可什麼都沒做,我一直在上網。你也看了,我有聊天記錄為證。」

李出陽說:「聊天記錄我沒興趣看。我只知道,聊天記錄只是文字,時間間隔再短,你也有可能中途去干別的事情。何況你剛才已經撒了一次謊。」

秦昭有點兒著急:「我……我真的什麼都沒幹。那傢伙的死和我沒有任何關係啊!」

這時另一位民警捂著鼻子進來,遞給薛隊一隻U盤,是房東拷下來的走廊監控錄像。薛隊想了想,說:「把秦昭帶回去做筆錄吧,我覺得這傢伙很可疑。技術隊的馬上過來,一會兒這裡交給他們。」

回到隊里第一件事就是幫秦昭洗澡換衣服。他要是再這麼烘臭下去,食堂的廚子就可以歇年假了。好容易洗乾淨了,他穿著李出陽的夾克和孫小聖的牛仔褲出現在薛隊面前。出陽的夾克挺上檔次,修身挺拔,小聖的牛仔褲卻是殺馬特風格,除了破洞就是刺繡。如此混搭,老薛有種大蔥蘸魚子醬的感覺。

「秦昭,現在我來問問你,是不是正因為你和郜大海有矛盾,並且被他暴打過,他還威脅你必須搬走,你心裡有惡氣,所以你懷恨在心,欲殺之而後快,對不對?」

「不對!你血口噴人!你拿證據!」這一套好像所有人都學會了。

這邊李出陽、薛隊正和他周旋著,孫小聖則在隔壁看監控錄像。案發前三天共七十二小時的監控錄像,即使提快兩倍速度也要看二十四小時。孫小聖平時看場電影都坐不住,更別說這種持久戰了。但沒辦法,李出陽在側,他絕不能叫苦示弱,這可事關尊嚴!尊嚴是把鑲鑽的尖刀,以高貴的方式挾持著孫小聖。他開始倒著看錄像。抽了一屋子煙,嗑了一地的瓜子,沒過一會兒他還真發現了問題。

從錄像上看,案發的頭一天,那個灶台除了郜大海和李美俠兩口子接觸外,王三柱和他妻子蔡錦春也在那裡做過飯。當然兩家共用一個灶台,這也屬正常。但是緊接著另外一個人的出現,就顯得沒那麼簡單了。這個人就是秦昭。

秦昭是在中午出現的。這個時候自建樓里人跡罕至,郜大海夫婦此時應該還在街上擺攤。錄像顯示,秦昭出了門,先是左顧右盼了一陣,像是看看周圍有沒有人,確定沒人後就躡手躡腳地跑到李美俠家灶台里好像在翻什麼東西。因為鏡頭比較遠,看不太清楚他的具體動作,但能確定的是,他肯定動過李美俠家的灶台,也翻動過裡面的東西。

小聖把畫面定住反覆查看,最後亢奮地得出結論:秦昭很可能動過後來被郜大海喝掉的中藥。

「這就說明,你是具備作案時間的。動機有了,作案時間有了,那麼你就是嫌疑人。」孫小聖去找秦昭總結。

「你……我去翻他家櫥櫃,就是下毒?那你倒說說,我下的什麼毒?我哪兒來的毒藥?憑個錄像你就瞎分析,你懂什麼叫無罪推定嗎?」

孫小聖不緊不慢:「你哪兒來的毒藥,用的什麼毒藥,我們技術隊和法醫會慢慢化驗證明。現在你先回答我,既然你沒有歹意,為什麼去翻李美俠家的櫥櫃?」

「我餓了,去那裡找東西吃。」秦昭憋了半天蹦出這麼一句。

「扯淡!其他屋門口也有櫥櫃,你為什麼偏偏去翻他家的柜子?」

秦昭梗梗脖子:「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們這一層樓,除了卷壽司的就是炸豆腐、攤煎餅的,只有他家是賣驢肉火燒的,柜子里經常放著現成的烙好的火燒。其他家柜子里基本上都是生的食料,所以我習慣去他家找吃的。」

「你還真是有出息。你怎麼不偷驢肉?」

「警官,這你就有所不知了,現在這擺攤的誰給你擱實打實的驢肉?裡面有三分之一就不錯了,剩下的都是鴨肉、兔子肉。那半成品……哎呀,你看著就沒胃口啦。」秦昭一臉智謀地說著這些小伎倆。

從訊問室出來后,小聖就和薛隊、李出陽靠在走廊上抽煙,他建議:「傳喚這傢伙吧,我覺得就是他了,就看技術隊和法醫那裡有沒有發現了。」

薛隊不緊不慢:「你真確定錄像你看全了?沒有發現其他可疑行為?三天的錄像,你仨小時就看全了?」

李出陽使勁吐出一口煙:「開掛了唄!」

小聖綳著臉要理論,又聽薛隊說:「我相信小聖。」小聖立即轉怒為喜。

然後他又說:「我是不是很沒水準?」

緊接著他就給蘇玉甫打電話,讓他歸隊重新看錄像。

孫小聖氣得炸肺,回屋倒頭就睡,直到翌日中午。薛隊推門進來,他還賭氣不起床,像個大蠶蛹一樣裹著被子不冒頭。薛隊照著被子就是一拳:「小子還鬧脾氣了,我是想讓你歇歇,熬了兩宿了。」說罷就唰唰把窗帘拉開,暴烈的陽光帶來溫暖,大蠶蛹還是紋絲不動,像孕育著什麼怪胎。

裡頭傳出小聖悶悶的聲音:「我用不著!」

薛隊在一邊坐下:「行吧,那我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蘇玉甫看了一晚上,也沒發現異常,和你的結果一樣。」

孫小聖騰地坐起來,被子都掉地上了:「我就說是吧!你們還都不相信我!」

「不過接下來的情況就有些不對勁了。」

「怎麼的?」

小聖才知道,昨晚技術隊勘察現場和周邊環境后,果真發現了一種疑似有毒物質。這東西叫作雷公藤,是一種草藥,加工后可以治療關節炎,但是此物皮部有劇毒,如果直接被人食用很容易上吐下瀉,隨後腎臟衰竭造成生命危險。在法醫還沒出正式鑒定意見之前,郜大海的死狀和雷公藤中毒還是很相似的。

「雷公藤中毒……難道這雷公藤就長在附近?」小聖忽然覺得地球好危險。

「不,是在王三柱家發現的。」

「王三柱?不就是他把郜大海送到醫院的嗎?」

薛隊當時得到這個消息也大吃一驚。不過據王三柱和蔡錦春解釋,這種雷公藤在附近的小山上隨便就能採到,因為王三柱有風濕病,蔡錦春才在遛彎時隨手采了一些準備給他緩解病痛。那一袋子雷公藤就扔在王三柱家的角落裡,採回來都忘了,犯枯了打蔫了,幾乎隨時會被丟掉,當然也就沒來得及用了。

孫小聖頭頭是道:「那現在問題就複雜了。王三柱、蔡錦春、秦昭這仨人都在案發前兩天靠近過李美俠家的灶台,也就都有可能接觸到那口葯鍋。秦昭和郜大海有仇,而王三柱家發現了疑似毒死郜大海的毒藥,好像這三個人都有了嫌疑。但是王三柱夫婦沒有動機,會不會是秦昭偷了蔡錦春家的雷公藤,或者自己從山上采了一些,然後加害郜大海?」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性。這個案子現在比我們想得要複雜,這些人包括李美俠都被帶回隊里來了,等著你去問呢。」

孫小聖臉都來不及洗就下了樓。頭髮都睡歪了,從遠處看就像腦瓜頂上扣了塊黑森林。燦燦正在候問室陪著李美俠。燦燦有耐心也講究技巧,生人跟她處一晚上后基本就能聊自家存摺藏哪兒的話題了。小聖一直琢磨著向燦燦討教這門絕活,但燦燦總說這東西要看眼緣,他孫小聖生來就沒有。

「怎麼樣?說沒說什麼關鍵的?」小聖偷偷問燦燦。

「沒什麼實質的,說了無數遍自己命苦。」燦燦已經聽麻木了。

小聖貓腰往屋裡看去,李美俠又找旁邊的實習警員王木一聊上身世了。小聖理解地想,也許每個失去親人的婦女都要經歷一個祥林嫂階段。

小聖進去,問她:「秦昭這個人,平時和王三柱家有沒有接觸?」

李美俠想想:「應該沒有。」

「他經常上你家的櫥櫃偷吃東西你知道嗎?」

李美俠板著臉:「這我知道。我聽人提醒過我,後來一般就不把火燒呀肉呀放在櫥櫃里了。這個人一貫小偷小摸,平時白天這個樓層除了房東就他一人在,所以我們都防著他。」

小聖想,既然秦昭小偷小摸成性,也不是沒有可能趁白天偷入過王三柱家,搞到一些雷公藤,然後摻在郜大海平常喝的中藥里。所以說還是盡量要往前調一些走廊里的監控錄像,也許會看到秦昭的偷竊行為。裹腳布終歸是又臭又長的,但沒它還就只能著涼。

李出陽不以為然,對薛隊說:「首先蔡錦春說這袋子雷公藤她採回來沒幾天,如果要調錄像的話不用把時間提得太靠前。再說走廊里有監控設備是這裡盡人皆知的事,我覺得秦昭也不太可能傻到就在監控底下去偷東西的地步。」

孫小聖還在一邊查看王三柱和蔡錦春的筆錄,沒時間和李出陽鬥嘴。然後他跟一邊的燦燦耳語幾句,反常地笑笑,說:「也對,這時候問他們估計也問不出什麼。畢竟什麼關鍵的證據也沒有嘛。」

「那你是什麼意思?」薛隊問。

「我覺得咱們現在還是要回現場再走訪走訪,說不定還能發現什麼問題!」孫小聖從桌上抓起什麼放進兜里,一臉的志在必得。他有思路了,目前是要快馬加鞭找證據。證據是堵住李出陽嘴的利器,是把他踩在腳下的戰靴,是壓得他難以翻身的五行山。小聖的心臟怦怦狂跳,像奪寶一樣給自己制訂計劃。首先就是要回到寶藏一樣的案發現場固定證據,不給李出陽那個盜墓賊任何機會。

正義一定會戰勝邪惡!

孫小聖帶著樊小超雄赳赳氣昂昂地來了,先來到李美俠的住處,仔細看了下周圍環境,計劃著再找一些人做詢問。此時剛過中午,樓裡面幾乎沒有人跡。小聖吃了幾家的閉門羹后內心煩亂,暗自想了想,發現走廊盡頭有個露台,便過去透風。他在電影里看過好些大偵探都是吹著吹著風忽然就有了思路。風很柔,好像是陽光和樹影攪動出來的。露台上七零八落的物件因此都渾然一體了。那些掛著的花花綠綠的衣服,地上扔著的破酒瓶子、斷了腿的傢具、碎了一半的蜂窩煤徒增了些許懷舊感,好像一曲失戀歌曲的MV背景,讓小聖幾乎悵然若失起來。

再往前走便是露台盡頭,陽光充足空間寬闊,地上有一些晾的紅薯片和蘿蔔乾。旁邊還晾著一些白色的小塊兒,雖然不知是什麼東西,但小聖猜測應該是什麼食物。小聖是吃貨,吃貨眼裡陌生東西都是食物,而且越是陌生就越要嘗嘗。從小他就這樣,把肥皂認作糕點,把水仙認作青蒜,把百潔絲認作速食麵……最牛的一次把PP彈認作麥麗素,差點兒卡死。

吃貨拿起小白方塊兒就往嘴裡放,這時後面傳來一聲大喝:「咋又是你啊?」

小聖回頭一看,正是那天搗鼓臭豆腐的婦女。小聖嘴裡噴射著白色粉狀物:「這是你的東西?我就是看看……」

「看什麼?你還沒賠俺錢嘞!」

她正嚷著,樊小超循聲過來問怎麼了。

「這警察吃俺豆腐!」

「你別瞎說!」小聖趕緊揮舞著手上的半塊兒豆乾給小超看。小超已經捂著肚子笑上了。

婦女比畫著:「那天那個人打翻的油和豆腐,夠俺賣上一天的嘞!」

小聖真怕她又在不經意間變出什麼武器。說起油,他趕緊掏錢包。國慶時陪他媽去超市搶促銷,他媽買了一箱油,當時給了一張兌換券,下次購物滿額時還能換一桶呢。小聖把兌換券往婦女面前一亮:「這個你要不要?能換一大桶油,還是好油!只當我賠你了,臭豆腐我就沒辦法了,那個也別賣了,太污染環境啦。」

婦女接過兌換券跟驗寶似的左翻右看:「這是真的?你可別騙俺,俺可怕了你了。」

「是我怕你……和你的大鐵勺。」

婦女把兌換券放進兜里,低頭查看自己的豆腐乾,忽然她又大叫了一聲:「哎喲,兩天沒看,俺豆腐乾都臟成這樣啦。」

小聖蹲下身一看,那碼成方陣的豆腐乾上的確落了一些黑色皮狀物。皮狀物很細很碎,有的粘在豆腐乾上,有的堆積在角落裡。要不是豆腐乾是白色的,還真是挺難發現的。

「這是什麼?」

婦女說:「俺哪裡知道!大前天俺上這裡來晾豆腐乾,發現住在這層的一個女人在這裡晾東西,黑漆漆的不知是啥,問了還不說。估計就是她晾的東西把俺的豆腐乾弄髒了。」

小聖一驚,趕緊從兜里掏出在隊里拿的東西,原來那是李美俠的身份證。他指著上面李美俠的照片問:「這個人你應該見過吧?就住在這一層。」

婦女眯眼仔細看了看:「就是她啦,她老公不是剛死嗎?挺可憐的女人。」

「她和她老公感情怎麼樣?」

「這個俺哪知道,但應該不錯,平時他倆都是形影不離的。倆人賣餅好辛苦的,哪有工夫鬧彆扭。」

小聖失望地點了點頭。看來他高估這婦女了,這婦女雖然面相市井,但竟不是八卦之人,不科學。

小聖趕緊招呼樊小超過來,細緻入微地把一些碎屑收入塑料袋中。然後他緊緊握住婦女的手:「大姐,謝謝你了!」活脫兒一派落難紅軍感謝老鄉搭救的景象。

說完他就大步流星地往門口走,留下了莫名其妙的婦女。婦女又開始研究那張兌換券,然後又是一聲大叫:「這上面寫著最低消費二百塊才給油,二百塊錢你給俺?!」

小聖回到隊里,第一時間找到燦燦,說了幾句話后直奔薛隊。薛隊正在和李美俠說話,孫小聖跳過去趴在他耳邊說:「我知道誰是兇手了。」一口熱氣哈的滿是神秘感。

還沒等薛隊發話,孫小聖動作華麗地指向對面的李美俠:「就是這個人!」

李美俠沒聽全,自然也就沒明白,還在懵懂地眨眼睛。

薛隊在心裡罵街,這話怎麼能當著她說?!臉上表現鎮定,問:「你幾個意思?」

李出陽不在,孫小聖可以不遺餘力地發揮。他像倒了核桃車一樣呱呱說個不停:「其實現在我們都在假設郜大海是雷公藤中毒,好,那我們就照著這種假設往下順。如果他真是雷公藤中毒,那麼雷公藤就很可能是混進了他喝的中藥里,因為他的葯鍋洗得非常乾淨,這一點很可疑。但是我們一直忽略了一個問題,就是雷公藤不太可能是在自然的、有水分的狀態下被放到郜大海的藥包里的,因為中藥都是乾燥物,混進去一些帶水分的植物很容易被人看出來。所以兇手要想下手,就必須先把雷公藤晒乾。」

薛隊抱著胳膊:「你繼續說。」

李美俠也歪著頭聽傻了。孫小聖心下得意,自己的推理還是挺有代入感的。

他繼續說:「今天我又去李美俠住的地方,有人告訴我看見她在他們樓的露台上曬一種神秘植物。我取了些殘渣回來,剛才也給了技術隊一部分幫我分析。我想,這應該就是雷公藤了吧。李美俠把這些毒藥晒乾后,混入郜大海的中藥袋裡。因為是自家灶台,所以她放什麼別人都不會懷疑,而且錄像里也不會看出任何異常。為了掩飾,李美俠還故意在郜大海喝葯那天帶孩子回了娘家,其實就是製造不在現場的證據。」

指名道姓了,李美俠一聲怒吼:「你這警察真是混蛋!我怎麼可能害自己男人?」

孫小聖不急不惱:「那你倒是告訴一下我,你前兩天在露台上曬的是什麼東西?」小聖掏出帶回來的塑料袋。

李美俠面目通紅,在椅子上挪挪屁股。

小聖悠悠笑道:「說不出來了吧,心虛是吧?」

「反正我就是沒殺我家男人!我為什麼要害他?」

「你當然有理由害他。我讓我們的女民警仔細觀察過你身上的狀況,你手腕子上的瘀痕是怎麼回事?」小聖把燦燦獲取到的唯一情報公布了。

老薛聽罷,趕緊上去查看。一掰她胳膊,果然看見她兩隻手腕上各有淡淡的一圈紅印,好像是被什麼東西綁過,還沒完全消腫呢。

小聖說:「雖然你對我們的民警支支吾吾,但恐怕稍微想想就能猜出來,你的手腕一定是被人捆綁過。如果你再配合一點兒,讓我們女同事給你檢查檢查身上,應該還能發現更多傷痕吧?給你造成傷害的人,應該就是郜大海吧?郜大海有這個癖好,所以才引來了隔壁秦昭無休止的偷聽,也讓郜大海懷恨在心。我說得對不對?」

李美俠還沒反駁,薛隊倒說:「可是這個情況沒聽秦昭說過呀……如果秦昭真的想洗清自己,為什麼不提這個情況?」

小聖這回聽明白了,薛隊言下之意是李美俠可能和秦昭有姦情,至少是倆人比較曖昧。秦昭想幫助李美俠逃出郜大海的魔掌,倆人才設計殺人。小聖使勁擺手:「還沒有那麼狗血,秦昭這個人,別看外表猥瑣,喜好偷雞摸狗,實際上很有心計。他雖然人小毛病很多,但是說話很注意,而且他不是兇手,自知警察也不會找到相關的證據。與其說出李美俠兩口子的隱私,讓李美俠記恨自己,還不如裝作不知道,反正最後自己也不會怎樣。」

薛隊覺得有點兒牽強,但李美俠在場也不好挑破,順著孫小聖說道:「我明白了,你意思是說,李美俠以某種途徑得到了雷公藤,然後謀害親夫?她家和王三柱家走得比較近,是從王三柱家得到的,還是自己採的?」

孫小聖弓著腰湊到李美俠面前:「這個就要問她自己了。」

李美俠爆發著嘶吼,差點兒把小聖震一個屁股蹲兒:「你胡說八道!我沒有拿雷公藤,我也沒有殺我男人!」

「這是不是雷公藤,我找人好好看看,相信很快就能知道答案。我現在想問你的是,你動沒動過王三柱家的雷公藤?」

李美俠說:「沒有!」

薛隊翻著筆錄說:「王三柱和蔡錦春筆錄里也說,這些雷公藤他們沒給過任何人。李美俠和郜大海也沒有他家的鑰匙。」

「現在有這樣一個問題。王三柱和蔡錦春也很可能在說謊。」小聖像煞有介事。

「為什麼?」

孫小聖說:「您想啊,郜大海天天晚上對李美俠那樣,秦昭都聽得見,那麼那一側的王三柱夫婦也一定聽得見。但是他們也沒提,您不覺得很奇怪嗎?」

李美俠臉漲成了茄子,眼珠子轉來轉去停不住。

薛隊說:「你的意思是?」

孫小聖從兜里掏出了李美俠的身份證,又拿出了蔡錦春的筆錄,對比著上面蔡錦春的身份證指給薛隊看:「看出什麼來了嗎?」

薛隊沉吟道:「戶籍地址不一樣,但身份證號前幾位是一樣的。」

孫小聖說:「對,這是一個特別小的細節,不注意根本發現不了。後來我給蔡錦春的戶籍地派出所打電話才知道,蔡錦春的戶口是嫁給王三柱后遷過去的,而她動遷之前戶口的所在地,和李美俠是一個鎮一個鄉一個村。我再給李美俠家的村委會打電話,他們證實,蔡錦春其實就是李美俠的表姐!」

薛隊這回明白了:「那麼,王三柱就是李美俠的表姐夫!兩家實際是有親戚關係的,對不對?」

孫小聖說:「對,王三柱和蔡錦春在肯定知曉郜大海虐待李美俠的前提下,肯定是會極力幫助李美俠的。但是因為郜大海性格執拗,又人高馬大,王三柱夫婦惹不起他,所以才和李美俠合謀,想了這麼一個辦法來除掉郜大海,至少是要讓他吃點兒苦頭。於是為了不招致懷疑,還是王三柱親自把他送到了醫院。至於他們是真想讓郜大海送命,還是只想點到為止,咱們就不得而知了。」

李美俠騰地站起來摩拳擦掌:「你這小警察去說評書吧,哦不行,說評書也得說得合理呀!也不可能胡咧咧呀!大海……」李美俠臉漲成豬肝色,「雖然經常對我動粗,但是我們犯不上為這個起殺心。何況我把他殺了,你和我一起過日子?你給我養孩子?」

「你可以辯駁,但別說這些沒用的!」

「呸!」

「那你倒是跟我說說,你前兩天,也就是在你丈夫郜大海死之前,你到底在你們的露台上晾了什麼東西?」

李美俠通紅的臉要憋炸了,孫小聖步步緊逼,一臉得勝的笑意。最後李美俠終於綳不住了,大聲道:「那……那是大煙殼!」

「什麼意思?」

「我晾的是大煙殼!根本不是什麼雷公藤!所以我才不敢讓鄰居知道。」

孫小聖不知所云,問薛隊:「什麼是大煙殼?」

薛隊告訴他,大煙殼是罌粟殼的俗稱,也是一種藥材,可以止痛止瀉。但是,由於很多不法商販利用罌粟殼容易麻痹神經系統的特性來牟利,所以國家對於這種物質是嚴格管控的。孫小聖狠狠一怔,說不清是明白了還是糊塗了。

薛隊姑且信了:「你晾大煙殼幹什麼?」

「我……我娘家是開火鍋店的,他們說火鍋底料里放這個東西,吃著能讓人上癮,所以我們一般就加一些。但是近些年查得太嚴,我們也不敢聲張。事發那天我帶孩子回娘家,其實也是把這東西送過去。」

「你這東西哪兒來的?」

「……」

「你仔細回答我,知不知道,用這東西牟利是要被拘留的!」

「是秦昭幫我聯繫的,他認識個倒騰大煙殼的人。」

薛隊這回釐清了。原來秦昭不點破郜大海虐待李美俠一事,根本就不是因為秦昭心裡有數,而是怕檢舉李美俠后,李美俠把秦昭聯繫私售罌粟殼一事捅出來,那他同樣吃不了兜著走。這樣一切似乎就通順多了。

薛隊拍著桌子給李美俠上課:「我姑且認為你說的是真的,但我要給你糾正一點,你也長點兒心。所謂的大煙殼能讓人上癮都是謠傳,它實際上只是能暫時麻痹人的味覺,讓人產生錯覺以為食物更香一些。做生意別凈想著投機取巧!」

孫小聖心都涼了,步步為營了半天沒想到是這結果。薛隊拽著他走出詢問室,讓他去問問技術隊那邊有沒有鑒定意見。小聖走得失魂落魄,沒幾步又不甘心地折返回來,指著李美俠鼻子:「一會兒說自己幼年喪父跟著媽改嫁后受苦受氣,一會兒又不擇手段搞這些東西貼補娘家做生意。你你你你也是讓我醉了!」

技術隊捎來話說,孫小聖在露台上採集的東西雖然不確定是什麼物質,但從皮表形狀和紋路以及味道來判斷,肯定不是雷公藤。如果按照李美俠的交代,這東西是不是罌粟殼還要進一步分析。不管怎麼說,反正孫小聖這回是撲了個空。小聖那個失落呀,好像肉鍋里搶到塊肥肉,送到嘴裡才發現是瓣大蒜。

中午吃飯時他還就真吃大蒜。食堂做炸醬麵,他盛了碩大一碗。大家圍一桌討論案情,唯獨不見李出陽。吃到一半李出陽來了,坐小聖邊上埋頭吃面。小聖斜眼看他,又聳聳鼻子,發現異常:「你身上怎麼一股咖啡味兒?還有煙灰味兒。」

李出陽也斜眼看他:「不行?」

小聖嚴陣以待。李出陽八成是熬了夜。他熬夜幹了什麼?在自己睡覺時他卻在熬夜……這裡面殺機重重。

小聖說:「沒事,你昨晚沒睡好吧?人看著暈暈乎乎的。」

出陽聽出他在套話,說:「是你滿嘴的蒜味兒把我熏暈的。」

小聖拿起一瓣蒜,朝黑咪冷笑道:「是什麼人就愛吃什麼,你看這蒜呀可是好東西,甭管什麼時候都是白的,咬一口也不變味兒——它表裡如一呀!不像大蔥,看著蔫乎乎的,皮兒也是甜的,可是這芯兒就不好,碰見熱乎氣兒就返綠,逮著時機就狠狠辣你一口。這和做人是一個道理。」

「孫小聖,我招你了?」薛隊直直瞅著他,手裡握著根嚼了一半的大蔥。

「我……我沒說您。」孫小聖覺得夠冤的,我說什麼你就吃什麼。

「行了你。正好出陽也在,我說一下下一步的工作吧。法醫的結果還沒出來,這邊線索又斷了,現在算是瓶頸了。一會兒咱們再去一趟李美俠家,找找線索。」

下午薛隊帶著孫小聖、李出陽等人來到了李美俠家。李美俠開了屋門,坐在屋裡又開始抹眼淚。一屋子人都圍著她,想勸什麼又都卡了殼。死人勸不活,說什麼都白搭。何況李美俠本身就挺神經質,越勸她她就越悲傷。小聖是逆向思維,覺得郜大海在的時候李美俠過得也未必如意,尤其天天晚上受著摧殘,是朵鮮花都給揪成光桿兒了,就剩下刺兒了,現在要開始新生活也未必是件壞事。不過她都自己認定自己命苦了,再怎麼改變也甜不了。小聖怒其不爭地看著她,一肚子話憋回去,老老實實找線索。

孫小聖把臉貼在地上往床底下瞅。床底下真臟,蜘蛛網、臭襪子,還有半瓶飲料。小聖飛手抓過來,擰開就聞,被一股尿臊味兒熏得找不著北。再往裡看,黑暗中還有一些星星點點的反光。小聖這回不敢輕舉妄動,掏出手機照去,發現那是一些零碎的玻璃碴兒,他眼珠一轉,心中暗喜,趕緊把那些碴兒歸攏起來,藏到小塑料袋裡。直起身來,他習慣性地找李出陽,卻沒找到。小聖警覺地出去溜了一圈,連他的影子也沒見到,估計這傢伙又滿世界踩狗屎去了。過了一會兒,薛隊召集大家過來問有沒有什麼發現。王木一和樊小超一致懷疑王三柱和蔡錦春,薛隊問他們有什麼證據。

「我是這樣想的,」戴著眼鏡的樊小超總是故作老成地說話,「據我了解,王三柱家雖然和郜大海家平時關係一直走得非常近,但是有一點還是容易產生衝突的,就因為他們同是做小買賣的人,利益上難免會有衝突。」

「你的意思是,同行是冤家,郜大海有可能搶了王三柱的生意?」

樊小超隔著眼鏡片目射寒光:「據我所知,倆人擺攤的位置都在雄華街地鐵站門口。那裡對於生意人來說可是個風水寶地,人流量大,很多來不及吃飯的上班族都在那裡買吃的。原來地鐵口還有一些別的賣早點的小販,但都被沾親帶故的郜大海和王三柱擠對走了,等於那塊地方就被兩家人霸佔了。而郜大海家驢肉火燒的生意好得出名,肯定會搶走王三柱家的一些生意。至於郜大海的驢肉火燒為什麼那麼受歡迎,想必只有李美俠你最清楚了吧。」他扭臉看著李美俠。

李美俠低著頭:「我,我我我我……」這回她不喊命苦了,改結巴了。

「照實說,都什麼時候了,別打太極了,我的大姐!」孫小聖被李出陽搞得心煩意亂,想趕緊問出個子丑寅卯。

「我用烙燒餅的油煎過大煙殼……」

王木一義憤填膺:「你這女人,為了掙錢怎麼這種事都能幹得出來!」

「我沒辦法,要養孩子,要生活,我命苦啊!」她又開始了。薛隊示意王木一趕緊打住。

樊小超抬了抬眼鏡:「所以我就說,王三柱家肯定覺得事有蹊蹺,但是因為平時兩家關係不錯,再加上有親戚關係,也沒有點破過。關鍵是地鐵站門口這塊風水寶地已經被他們奪下了,王三柱也不願搬走,覺得更虧。但是郜大海成天搶自己的生意,他們肯定懷恨在心。」

李美俠在一邊呆坐著,也不知在想什麼。

「所以說,王三柱和蔡錦春便想了個辦法。他們可能覺得李美俠是女人,也和他們沾親,何況小孩不能沒媽,不忍心對她下手,便把矛頭指向了郜大海……」樊小超說得搖頭晃腦,李美俠聽得不哼不哈。只要是秘密就具有殺傷力。有的時候猛然發現身邊人欺騙了自己,甭管善意還是惡意,甭管受到何種損失,人的第一反應都是:我可成受害者了!

「我跟他們拼了!」李美俠起身就要往門口沖。

薛隊等人趕緊把他攔住:「你別衝動,我們這也都是分析,早知道就不讓你聽了!」

「你們也不用分析了,我看就是這麼回事!天殺的,我跟他們沒完!」

樊小超備感凌亂。明明是合理分析案情,現在卻有種當挑事精的負罪感。他推著鼻子上的眼鏡:「可是現在還沒有證據呀,你不要亂,不要亂。」

李美俠被王木一按住,樊小超也識趣地閉了嘴。屋子裡一時安靜了下來。孫小聖終於等來了這麼一個適合他閃亮登場的時刻,他要公布自己的重要發現了:「要說證據,我倒是發現了一些。但是我的觀點和小超截然不同。」

「你撈乾的!」薛隊最煩他雲山霧罩、故弄玄虛。

孫小聖瞪了老薛一眼,心想至於這麼破壞氣氛嗎?然後沉下臉:「我不認為是王三柱和蔡錦春對郜大海下了手。」

「那你說是怎麼回事?」

孫小聖扭頭看李美俠:「我問你一個問題,在郜大海死的前兩天,你家有沒有人發燒?」

李美俠想了想:「大前天孩子發燒了。」

孫小聖前腿一跨,抬手一指,活像紅色歌舞里的舞步:「這就對了。他發燒,你給他測體溫了,對吧?」

「……沒錯。」李美俠摸不著頭腦。

「溫度計呢?」

「當時溫度計沒給孩子夾好,掉到地上摔碎了,我掃了半天呢。」

孫小聖拿出自己像保護文物一樣藏起的塑料袋:「你好好看看,這是我在床下找到的碎玻璃屑,應該就是沒清理乾淨的碎溫度計吧。」

李美俠接過來對著陽光仔細查看,裡面玻璃碎碴兒閃閃發亮,在陽光下盡情地散發著漫反射。一小段碴兒上還依稀印著攝氏刻度。她確認了半天,然後使勁點頭。

孫小聖說:「我覺得咱們之所以現在沒有頭緒,就是進入了一個思維定式。郜大海死於非命是肯定的,但是法醫畢竟現在還沒給出確切的結論。雖然是中毒,但也分中什麼毒。我現在懷疑,郜大海根本不是死於什麼雷公藤中毒,而是急性汞中毒!」

「就因為這根摔碎了的溫度計?」

「沒錯,」小聖侃侃而談,「溫度計里都有汞柱,一旦摔碎,水銀柱子會流到地上。即使清理,也做不到完全、徹底,尤其是當水銀柱子流到床下這些隱僻的角落,根本難以讓人發現。緊接著水銀就會蒸發,現在已經入冬,屋裡有了暖氣,水銀蒸發得會更快,空氣中汞的濃度會急劇升高。所以前天獨自在家的郜大海會出現噁心、腹痛、嘔吐等癥狀,這些就是汞中毒的前期癥狀!」

「你的意思是,這是一場意外?」樊小超難以置信。

「沒錯,是意外。不信可以讓法醫給郜大海的遺體做一下尿汞檢測!」

薛隊在屋裡走圈琢磨著小聖的話。水銀蒸發使人中毒他是聽說過,但多數是讓人頭疼腦熱嘴起泡,要是真是致人死亡,大象用的體溫計也不見得夠這劑量。他最後搖搖頭:「我覺得不太可能,即使有你說的情況,但是一根溫度計里的水銀能有多少呀,何況一些還被清理掉了,哪兒那麼容易就致人死亡呀?而且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

「確實是胡扯。」李出陽這時推門進來了。

「你想幹嗎?」孫小聖看見李出陽,如同看見一個巨大的炸藥包,寧可粉身碎骨也要把它丟出去。

李出陽說:「這話應該我問你吧。我想問你一下,監控錄像你是怎麼看的?」

「用眼睛看的呀。何況不是我一個人看的。」小聖想,冷靜冷靜,蘇玉甫也看過,即使是出了紕漏也有個墊背的。

「出陽,你是不是發現什麼了?」薛隊問。

李出陽沒什麼表情:「昨天晚上我一宿沒睡,特地把監控錄像看了一下。三天的錄像里,我發現第二天的就出現了問題。儘管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但我發現了一個特別詭異的地方,我給你們看看。」出陽拿出事先放在牆腳的電腦包,打開筆記本電腦,點擊那段監控錄像給大家看。

錄像上正是門口那段走廊。當時正值上午八點,走廊里空無一人。從這段開始,李出陽放錄像放了一分鐘。畫面里還是一個人都未出現。

大家眼睛都不敢眨,看了滿滿一分鐘,直到李出陽定住視頻。大家都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你什麼意思?」

「沒看出來?要不要我再放一遍?」

再放一遍,還是那個靜止的走廊,空無一人,沒有活物,連陣風都沒有。

「你到底看出什麼來了?說吧!別裝神弄鬼了好嗎!」孫小聖沉不住氣了,這樣磨磨蹭蹭地出招,簡直就是不尊重對手。孫小聖升起一臉受辱的憤懣,但憤懣之下還是冥頑不靈的困惑。

李出陽看看他,又看看同樣滿腹狐疑的大家,把視頻倒回那一分鐘,重新開始放,然後在一個時間節點指給大家看:「你們看這裡,看這個灶台底下。」

那便是郜大海家的灶台。大家睜大眼睛再一次看去,只看到一個灶台,再無他物。還是沒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李出陽重新放了一下這幾秒,忽然樊小超叫了起來:「我看見了,我看見了!底下,動了,動了……」那表情,真跟見了鬼一般。

「什麼動了?」孫小聖眉毛擰成毛線團,還是一團被搞亂了的毛線團。

錄像又倒了一遍,樊小超指著顯示屏:「看這裡,動了!灶台下面,影子動了!」

大家再次仔細看去,果然發現灶台下面的影子忽然短了一截。那一幀非常短暫,一晃而過,但是影子的確倏地一下,少了一小段。

「這是怎麼回事?錄像卡了?」孫小聖想,設備問題,無可厚非。

李出陽說:「當然不可能是錄像卡了,如果是卡了,錄像上面的時間條不可能照常計時。這條走廊是東西向,太陽從東邊升起,灶台在露台的西側。那麼當太陽升起時,灶台的影子必然拖向西方,也就是露台的反方向。太陽升起得越高,灶台的影子應該也就越短。監控錄像是在固定位置的,時間也和現實時間一樣流動,不快不慢,但是這一幀里,灶台的影子瞬間縮短了一小截,說明這段錄像少了一段。」

孫小聖的腦子嗡的一聲:完了,自己怎麼沒發現!白嗑那一晚上瓜子了!——李出陽又是怎麼看的?他腦子裡浮現出李出陽在黑暗中一臉陰險狡詐反覆倒看錄像的恐怖景象。

李出陽看著薛隊說:「而且還有一點,這段監控錄像里拍攝的所有物體都比較瘦,你們沒發現嗎?當然,這和我們播放器的顯示尺寸有關係。播放器各不相同嘛,最開始也沒人覺得奇怪。但是我後來用視頻軟體測試了一下,如果把畫面拉成正常尺寸,也就是所有物體和現實中一樣的尺寸的時候,我發現,整個畫面的尺寸非常古怪。不是常見的5:4,也不是16:9,而是接近16:7這樣一個尺寸。市面上好像沒有任何一款監控設備輸出的視頻是這種尺寸吧?所以我懷疑,這一大段監控錄像肯定被做過手腳。做手腳的方式就是:先截去其中的一段,然後摳掉了下面的時間條,自己再添上一條偽造的時間條。」

薛隊說:「錄像是房東給的!他怎麼說?」

李出陽答道:「那您就要親自問問他了。剛才我去找他要原始錄像,他支支吾吾地說有急事要出門,我就和黑咪把他攔住了。」說著他朝門外喊道:「黑咪,你可以把他帶進來了。」

那個臊眉耷眼的房東韓勇被黑咪領了進來,也不客套寒暄了,瞅瞅這個,瞅瞅那個,然後瞅自己腳面。孫小聖擋過去就要問話,薛隊做了一個手勢,讓王木一先把李美俠帶了出去。他怕李美俠再聽風就是雨地開炮。

「你說說吧,錄像是怎麼回事?」孫小聖心急口快。

「我不知道,我全部拷下來,就給你們了!我自己都沒有看過!」韓勇字字鏗鏘,卻始終不抬頭。

李出陽問:「你電腦里的原始錄像呢?」

韓勇說:「昨天設備壞了,我就全都給拆了,準備這兩天去換一套新的。以前的錄像都沒了。」

薛隊大怒:「你這分明就是心裡有鬼!」

孫小聖義正詞嚴:「錄像是不是被你做手腳了?為什麼少了一段?」

韓勇依舊低著頭,聲音也小了些:「警察大哥,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在說些什麼。」

李出陽道:「你如果不知道,我可以幫你捋捋。其實很簡單,你早就知道了王三柱家有雷公藤,你也知道這東西含有劇毒,能置人於死地。而你作為房東,有每家每戶的鑰匙,於是你在案發前,也就是這一大段錄像之前,曾經偷偷在白天潛入了王三柱家,偷取了一些雷公藤,然後用一到兩天的工夫晒乾,然後利用錄像里缺失的這一段時間,把晒乾的雷公藤悄悄放入了郜大海的葯里,造成郜大海食葯中毒的假象。而你又擔心李美俠報警,便提前把頭三天的監控錄像調取出來,做了手腳,以備警方調查。」

韓勇聽著不說話,眼睛看地,地上灰濛濛髒兮兮的什麼都沒有,他的眼睛就是拔不出來。

李出陽正正身子,繼續說:「當然,僅憑一段沒有的錄像還不能完全證明你有嫌疑。但是你別忘了,王三柱家盛放雷公藤的是個塑料袋,很容易留有指紋。我們技術隊在對上面的痕迹進行勘驗時,已經發現了有別於王三柱和蔡錦春的指紋。想必採集了你的之後,很容易就能比對出來。再者,我猜你如果曬雷公藤的話,一定會選擇在自己屋內,放在窗台上,為防止被風吹散還會關上紗窗。而雷公藤晒乾之後,會像枯木一樣掉下許多殘渣,剛才我在你家窗戶的紗窗縫隙里找到一些疑似物,相信仔細化驗之後,就會得出結論。」

「是我乾的,是我……」韓勇已經完全癱了,但他馬上又精神起來,好像迴光返照了,「郜大海他本來就該死!他知道我喜歡打麻將,說自己在鄰村有個老鄉總設牌局,就勾引我去。他伙著那幾個老鄉給我設局,頭幾回都讓我贏,我越陷越深,沒想到後來一下套牢了,每天幾千幾千地輸,我就陷進去啦,到後來寫欠條,照這樣下去,他十幾年都不用付我房租了!他還要挾我必須把秦昭趕出去,我不答應,他就讓我還錢,還說不還就去告我,還要舉報我這房子的消防設施不合格。這破事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們說,他該不該死!」

「所以你就計劃好了,剛開始假造了一個郜大海中毒的局面,又怕警察介入,就在錄像上動了手腳,以便能栽贓到秦昭或者王三柱身上。可是你沒想到,是太陽的光線泄露了你的陰謀!」薛隊長吐了一口氣。

孫小聖話還沒聽完就徹底癟了。自己殫精竭慮、費盡周折,卻被李出陽利用一段監控錄像成功反撲,想想都噁心。小聖想,自己的思維是發散式的,充滿靈氣卻不會笨拙地聚焦。李出陽就會。人家是笨鳥先飛,自己這叫笨鳥低飛。沒了高度沒了技術含量,拼的就是體力和運氣。狗屎還真是眷戀李出陽,又被他不偏不倚地踩中了!

真是臭烘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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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警察知道:刑凶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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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毒殺就在鄰裡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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