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葬禮風波

第六章 葬禮風波

第六章葬禮風波

薛隊、孫小聖和李出陽在玉川移交了這起理髮館命案,又火急火燎地往古城趕。等待他們的還有一個轟動全城的爛攤子呢。

古城比碧嶺發達,新聞媒體也更上一個檔次。這就挺可怕,好像商店裡的喇叭,越貴的動靜就越大。這件案子是在古城發生的,逃犯也是從古城跑出去的,掉入井裡客死他鄉,新聞性不算爆炸也得算是爆破,記者們當然蜂擁而至。而且古城記者還懂得用計謀,先製造一些聲勢,譬如在標題前加一些「疑」「或」「傳」等不確定字眼,形成一些關注度后再去找公安局宣傳處,從官方渠道拿採訪許可證,以塞住眾人之口之名希望正兒八經地報道。這招太狠了,不露尾巴又正大光明,讓本想先了解情況搞清事實的局領導一個頭兩個大。後來分局長杜德古暗自思量,認為這件事在碧嶺已經鬧得盡人皆知,而且不免以訛傳訛,還不如正好借這次採訪澄清一下事實,糾正一下傳言,透明一些沒有壞處。但是出於李出陽和孫小聖還年輕、說話還稚嫩、抗壓能力較弱的考慮,就不讓他們出面面對鏡頭了。採訪就安排老薛和老謝接下。

但孫小聖和李出陽還是被關了禁閉。

就在老薛和老謝應接不暇地面對閃光燈和話筒的時候,李出陽和孫小聖就拎著行李住進了禁閉室。說是禁閉,其實就是住在單位不讓回家,每天反思自己的錯誤,然後寫在紙上做思想彙報,隨時等候領導過來驗收。孫小聖覺得挺委屈,他一沒疏忽二沒違紀,完全是點兒背加巧合,怎麼就落到如此田地?

李出陽同樣心有不甘,但還不至於像孫小聖一樣要死要活。到這會兒他也不怨孫小聖了,一是怨起來性質就變了,就成了推脫責任,有些下作;二來這件事事出有因,孫小聖並沒有玩忽職守,頂多算是處置失當——以他的能力,這也在情理之中。最重要的是事已至此,再怎麼琢磨都是徒勞,還不如多留一些腦細胞好應付接下來的非常時期。

禁閉室就是辦公樓二層的一間空屋,原先是保潔大姐的宿舍,保潔大姐搬走後就一直空著,這回可算派上了正經用場。薛隊讓倆人把細軟都搬過去,又讓他們撕掉了牆上原先保潔大姐貼的育兒海報和帥哥掛歷,暫時閉門思過。每天薛隊親自給他們送飯,然後與他們簡單會晤,了解思想動態,關注改造進程。最重要的是這倆人犯相,要預防倆人再出什麼幺蛾子。薛隊心裡跟明鏡兒似的:什麼亂子都是閑出來的,於是鄭重要求他們每人每天不能間斷寫思想彙報,等待組織審查。

任何人聽到後半句都會嚇得半死,但對於出陽和小聖來說簡直就是解脫的一天,因為從倆人共處一室的第一天起就摩擦不斷。孫小聖晚上打呼嚕是一系列矛盾的炮捻子。小聖的呼嚕比較超現實主義,用出陽的話說完全不是人的動靜,有點兒像雞鳴和牛叫,而且毫無頻率,詭譎驚乍。李出陽睡覺本來就輕,常常剛有個夢的輪廓,就被突然發作的小聖強拉回現實。更可氣的是,在出陽驚醒后,孫小聖又歸於平靜,賜給出陽一個入睡的緩衝,然後在他又開始犯迷糊的時候強烈爆發,不偏不倚地再次將他震醒。如此反覆,李出陽被折磨得夜不能寐,眼圈黑得像挨了揍,五臟六腑也沉得不行,白天跟孫小聖當然就沒好氣。孫小聖也是賤骨頭,原來在跟黑咪在一個宿舍的時候,各種洗漱用品總是忘了買,多半都是向黑咪討,現在和出陽住在一起,免不了就要管他借。這天他要洗澡發現沒有浴液,向出陽借,出陽不借。孫小聖坐在床鋪上氣哼哼幾秒,然後脫光衣服四仰八叉往床上一躺,像只晾膘的豬:「從今兒開始,我不洗澡了!也不洗臉不洗腳不刷牙了!」

「行行行,你去拿吧,在我盆里。」李出陽停住寫思想彙報的手,不耐煩地給他指。

「這就對了,於人於己都方便。」

「不是那個!那是洗衣液!」

中午倆人又吵了起來。事情是這樣的,李出陽托蘇玉甫給自己買了幾包零食,有蝦條、薩其馬和乾脆面。小聖想吃,出陽不給,心想這和浴液不一樣,有種你就絕食餓死在這兒,我也算替天行道了。小聖罵罵咧咧幾句沒當回事,跑水房刷鞋去了。李出陽捏了袋乾脆面邊聽歌邊吃,快吃完了想起陽台上還晾著自己衣服,據說一會兒有雨夾雪,就扔下袋子馬不停蹄地去收衣服。孫小聖回到宿舍后沒事幹,拿起鉛筆往牆上畫正字,算著自己被禁閉了多少天。剛拿起來就發現筆尖兒折了,於是跑到桌子上拿刻刀削鉛筆。他看見李出陽扔在桌上的小半包乾脆面似乎吃完了,就把鉛筆屑都削到了那裡面。當時他還想,別看我啥也沒預備,但素質可不是蓋的,不像李出陽這傢伙萬物齊備,但光製造垃圾了。

一會兒李出陽拖著衣物回來,看孫小聖又上床挺屍了,讓他趕緊收拾收拾,說老薛快送飯來了。孫小聖起來指揮:「你先把你速食麵袋子收了!」李出陽抓起袋子,扭臉找孫小聖毛病,說:「你也把你的鞋刷子收起來!」說完出陽想起乾脆面還有個根兒,拿著袋子往嘴裡倒,孫小聖還沒來得及攔呢,出陽嘴裡都嚼上了,嚼了兩口覺得不對勁,噗地噴了孫小聖一臉。

出陽跑出去漱口,回來指著孫小聖破口大罵:「你找死是不是?」

「我以為你吃完了!」孫小聖拿著鞋刷子正要收,現在乾脆防身用。

「吃完了我還擺桌上幹什麼?」

「你不是一貫如此嗎?」

李出陽一把揪住孫小聖的頭髮,孫小聖哎喲哎喲地弓起身子。這時老薛拎著兩袋子午飯推門進來了。

「你們這是幹什麼呢?」

倆人一愣,趕緊把表情鬆弛下來,李出陽擠出一個隨機笑容:「孫小聖讓我幫他拔白頭髮,我這正要動手呢。」

李出陽什麼都好,就是不會演戲,笑得熱情洋溢口露尖牙,又古怪又恐怖。老薛上前拍著他在孫小聖一頭雜毛上的拳頭說:「拔白頭髮有這麼拔的?你這分明是要把他腦袋擰下來!」

李出陽這才想起收手。孫小聖呻吟幾聲,出於大局還是忍痛裝腔:「是這樣的,我確實是讓他拔頭髮。白頭髮太多了……」

「行了行了!」老薛懶得再問,心想,自己不能成為第三個神經病,於是扔下飯就走了。

食堂今天發了柿子。柿子是入冬前摘的,凍在冰櫃里被廚子忘了,快壞了才被拿出來湊數。孫小聖打小喜歡吃這個,摸著柿子發現已經化軟了,噘著嘴就要嘬。李出陽嚼著一大口米飯說:「你要吃別跟這兒吃,回頭又弄一地。」

小聖一想,現在吃柿子不是良策,回頭李出陽該把菜都吃沒了,於是捧起兩個柿子晾到窗台上,打開飯盒坐在出陽對面吃飯。倆人不言不語地吃了幾口,孫小聖猛一抬頭,不動了。出陽趁機夾走了一大塊兒排骨。

孫小聖忽然跳起來奔向窗戶。出陽問:「怎麼了?」

小聖做了個「噓」的手勢:「樓下有人說話。」

「說什麼?」

「好像說的有關柳老大的事!」

李出陽放下筷子也走到窗戶邊,看見下面是支隊長老謝和分局長老杜在說話。謝隊比老薛還官大一級,是整個刑偵支隊的老大,長得像只挺可愛的大海豹,卻不苟言笑惜字如金,是個極有概括力的人。杜局長就更別說了,主管整個刑偵支隊,統領全局。這倆人湊在一起談事,那麼一定是影響刑偵支隊工作發展的大事。

而且他們好像談論的真是柳勛的事。

「告別儀式就不要組織參加了,不要弄得陣仗太大,而且人員構成太複雜……」這是杜局在說話。

小聖沒明白,扭臉問出陽:「告別?出院還用告別?」

李出陽預感也不太好,問他:「你確定他們說的是柳勛?」

「應該……應該是吧……」小聖這回反倒不敢下結論了。

「到底是不是?」出陽想聽得仔細一些,又不敢把脖子伸得太冒。

這時局長又說:「下葬時咱們要組織參加下,一起去看看,畢竟柳勛在警校還是挺有聲望的,咱們這兒好多人都是他的學生,從二十多的到四十多的,很多人都挺敬仰他的……」

樓上的李出陽和孫小聖都聽傻了,連出陽都不自信地問小聖:「他剛才說什麼要組織參加下?」

「……下崽?柳老大要生二胎了?」孫小聖面無表情。

李出陽看著他的表情,感到不妙,把他推到一邊,繼續偷聽。只聽老謝說:「他們那塊墓地選得倒是不遠,就在玉川公墓。回頭我組織一下,讓同事們都過去悼念一下……」

李出陽聽得手腳冰冷,孫小聖沒聽到,急得上前拱李出陽,李出陽就推他,小聖抬起手反抗。倆人打起太極,胳膊正好碰到了窗台上摞的柿子,兩個柿子立即就掉了下去。樓下傳來不知是誰的一陣驚呼,倆人再低頭一看,杜局長已經頂了一腦袋瓜子黃澄澄的柿子汁。

「這誰幹的這是?反了天了你們!」老謝朝樓上怒吼。

李出陽和孫小聖誠惶誠恐地跑出了樓,看見老謝正拿紙巾給杜局擦著腦袋。

「你們倆?你們倆不是禁閉呢嗎?」老謝認得他們。他們倆在支隊可有一號。

「是……我們……」孫小聖磕巴得不行。

「這倆是……」杜局長看著眼熟,又一時叫不出名字。

「哦,這個就是孫小聖,這個是李出陽。盧宣臣那事……」

杜局一聽,擺了下手說:「行了,我知道了。」

李出陽問:「杜局,柳勛……已經死了?」

老謝厲聲道:「這件事現在和你們沒關係,你們兩個目前是要反思自己的錯誤,不要錯上加錯,越描越黑。你瞧你們今天乾的這事!」

這就是承認了。孫小聖腿一軟,扶著旁邊一棵樹差點兒栽下去。李出陽也傻了,腦子空空,嘴唇也木了。杜局又擺了擺手說:「好了,你們兩個把這裡先打掃乾淨吧。」說著就要走。

「那個,柳勛下葬是在哪天?」李出陽殘存的一些意識讓他拋出這個實際問題。

「我說了,這件事現在和你們沒關係!你們倆還是出了禁閉期再說!」老謝還是一臉堅決,好像他們倆是什麼不祥之物,碰什麼壞什麼。

李出陽急了:「你這叫什麼話?我……」

孫小聖趕緊把出陽往一邊拉:「行了行了!」

李出陽使勁一甩孫小聖:「你拉我幹什麼?!」

杜局無奈地搖搖頭,跟老謝說:「你跟他們倆人好好聊聊吧。」說完便走了。

老謝走到他們面前,口氣緩和了些:「你們薛隊呢?」

「不知道!」李出陽說。

「你們就在這上面禁閉?」

孫小聖連忙點頭。

老謝看著李出陽:「你的問題我可以回答,柳勛確實不治身亡,昨晚人沒的,下葬儀式是在後天中午。」

「我們能參加嗎?」出陽涼了半截的心徹底被冰封住。

老謝嘆了口氣:「因為你們還沒有出禁閉,而且畢竟這件案子的嫌疑人是因你們而意外身亡的,所以你們還是不要參加。悼念恩師,不在乎這麼一個過場。很多事情不用我多解釋,你們回去可以自己好好琢磨琢磨,不讓你們參加,其實是在保護你們。」

李出陽黑著臉不說話。孫小聖卻還在僥倖爭取:「謝隊,我們就想送送老師……」他就差哭出來了。

「說了不行就不行。對了,你們現在跟我來。」

老謝把他們領到了支隊的檔案室。檔案室的大鐵門又硬又實,透著一股寒意。李出陽冥冥之中好像感覺自己來到了太平間,柳勛正躺在裡面等著他們送最後一程。孫小聖顫巍巍地問:「帶我們來這兒幹什麼?」

「幹什麼?給我整理檔案。我聽說這一陣調卷的人挺多,調完了都不給碼好,尤其是近兩年的,你們給我按順序整理好。省得你們在上面閑的慌,再掉下個茄子、西紅柿什麼的砸人!」

老謝叫來個輔警幫他們開了檔案室,又告訴他們裡面按年代劃分的各種區域。裡面黑壓壓的全是架子,擺的全是歷年案卷。老謝指著這些架子說:「這個架子是去年和今年的,你們倆按時間順序把案卷都給我整齊,晚上我過來檢查。否則你倆也別吃晚飯了。」

老謝說一不二地走了。李出陽和孫小聖大眼瞪小眼互相看著,誰也沒動窩,後來乾脆都呆坐在地上。

「柳老大真死了?」孫小聖到現在還是難以置信。

李出陽抓著頭髮,半天不說話,突然用拳頭捶了一下身邊的架子:「×!」

孫小聖嚇壞了,又備感凄涼。自己表了半天決心要為柳勛報仇,沒想到柳勛人沒留住,唯一的嫌犯還因為自己意外身亡了。這可真是貨真價實的添亂。自己信誓旦旦半天,一點兒好作用沒起。他以後還有什麼臉到處嘚瑟?

他蔫頭巴腦地想了想,說:「還是先按謝隊說的,完成他布置的任務吧。等他晚上過來時咱再求求他,讓他同意咱們參加下葬。」

孫小聖先朝架子走去,剛走到架子前,發現李出陽還在原地沒動。他問:「你怎麼著?趕緊過來弄弄啊,我一個人可弄不完。」

李出陽說:「要弄你弄。」

孫小聖說:「你這是什麼態度。你要這樣,咱們最後一點兒希望都沒啦。」

李出陽說:「你是三歲小孩兒?以為自己表現好點兒就能有糖吃?寫好作業就有紅花戴?天真!」

「那你說怎麼辦?」

「我也正在想辦法呢。我覺得這事兒找老謝肯定不行,我在想要不咱們去求求老薛,說不定他能網開一面。」李出陽尋思。

「沒用,」孫小聖不屑地擺擺手,「別看老薛在咱們面前吆五喝六的,到了領導面前也是個兩眼一抹黑聽候吩咐的主兒。找他,沒戲。」

李出陽一聽不無道理。老薛別看日常生活中還是很會關照人,但涉及工作都是鐵面無私不講情面。他們也沒必要去碰這個釘子。

「那你說怎麼辦?」李出陽倆手一攤。

孫小聖靠在兩個檔案架之間,脖領兒上還掛著出陽剛才吐出的速食麵渣。他皺著眉頭思量半天,半天憋出一句:「我倒是有個主意。」

「什麼主意?」李出陽站起來了。

孫小聖瞧他過來,反而藏著掖著不說了:「算啦算啦,也行不通。」

李出陽瞅出異樣來了。孫小聖這是留了個心眼兒,沒準兒是要自己單耍呢。他在檔案架外面指著他:「你說不說?」

孫小聖還是一臉嚴肅:「這真不靠譜。不靠譜。」

李出陽低頭一看,檔案架是側面有滾輪,是轉動滾輪調整兩個架子之間距離的,他使勁轉著面前的滾輪,兩個架子很快就把孫小聖夾在了中間。

「你說不說?」

「哎喲哎喲……」孫小聖像只壁虎一樣被擠在縫隙里,臉上的肉都被堆疊的案卷切成長條狀。

「說不說?」李出陽接著扭動轉輪。

滾輪還挺給力,出陽不用使多大勁,它就賣力地無聲轉動著,兩個架子也無限地接近。當然,孫小聖也就被壓得越來越扁。李出陽想,這機關不入滿清十大酷刑都糟踐了。

「我不行啦,快成肉餅啦……我說我說……」孫小聖感覺脊梁骨都跑到前胸來了。

李出陽鬆開一些:「趕緊說!」

孫小聖還被擠得歪著頭,他覺得自己的落枕又要犯了:「我要是說了,你……你就一聽就完了,到時候跟誰也不要說這是我出的主意。」「你還想跟我談條件?」李出陽又做出要轉滾輪的架勢。

「好好好,我說我說。」孫小聖想做出一個投降的姿勢,做不出來,倒像是偏癱患者,「反正咱們時間和地點都掌握了,完全可以偷著去呀。那天肯定除了出現場、跑外勤的都參加,也沒人會注意到咱們。你有車,到時候咱們直接去,找個遠處的地方看看,不就得了。」

李出陽想了想,說:「找個遠處看,那不等於沒看一樣嗎?」

「你以為你名正言順地去就讓你站排頭啊?從來都是局領導站前面。」

「可那兒都是咱們同事,去了不是照樣被發現嗎?」

孫小聖拱拱屁股:「我聽話音兒,到時候去參加下葬儀式的肯定不止咱們一個分局。公安學院和其他分局也肯定會來好些人,咱們分局的人只是一小部分。咱們完全可以喬裝打扮一下,然後找個沒人認識咱們的角落……我那兒還有上回霧霾天領的口罩……」

李出陽先開始點頭,一聽口罩,又急了,使勁轉動滾輪:「那天在丹房,你不是說口罩沒了嗎?」

「哎喲哎喲,不行了不行了,是沒了是沒了,後來,我又從抽屜里發現了好幾個!」

孫小聖從倆檔案架之間出來,骨頭都快散了,坐在地上半天緩不過來。李出陽還在旁邊認真地策劃著:「剛才謝隊說是中午參加,那麼肯定就是吃過午飯他們集體過去。他們到了那兒也不會立即開始,肯定還要整隊、發白花什麼的。孫小聖,你後天中午注意點兒單位停車場的大巴車什麼時候開走,開走後半小時咱倆就換便裝戴口罩,然後我開車,按你說的,找個不起眼的角落看幾眼。」

「哎,連個遺體告別都沒參加上,好容易參加個下葬,還弄得跟做賊似的。柳老大,你的倆得意門生不爭氣啊。」孫小聖捶著水泥地,有點兒像大老娘兒們哭喪。

「誰跟誰是得意門生?別把咱倆扯一起。」

李出陽抬屁股起來,在檔案架之間來迴轉著、翻著,有意無意地說:「當初在學校時,就你那破成績,還想當人家的得意門生,你別褻瀆逝者了。」

孫小聖說:「少扯淡,我跟他的交情,可不是一紙成績說了算的。我還去過他們家呢。有一回他在家備課,教案忘學校了,還是我回家路上給他送到家裡的呢。她女兒長得挺漂亮的,而且好像對我有意思。」說著他又自我陶醉起來。

「屍骨未寒,你就惦記上人家閨女了。」李出陽飛出一個白眼。正說著,他的電話響了,接起一聽是薛隊,問他和小聖在哪裡。出陽一想,也別提杜局因為他倆被柿子砸腦袋的事了,要不老薛又得抓狂,就說謝隊安排他倆辦點兒事情。薛隊一頭霧水:「辦事?找你倆辦事?……你先回下屋,我找你有點兒事情。」

李出陽抬眼一看,孫小聖正在檔案架上亂翻,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翻翻那個,已經轉悠到陳年舊案的區域里了,便小聲問:「就我自己?」

薛隊說:「對,就你自己。本來我也正要找你單獨說,孫小聖正好不在,你也別叫他了。」

李出陽掛了電話,跟孫小聖說:「我去下廁所啊。」說著也不等小聖回頭就出了門。

孫小聖說:「懶驢拉磨屎尿多!」

出陽一走,孫小聖更不想整理案卷了,省得幹完了李出陽白撿便宜。他尋思著等李出陽回來,自己也找個理由出去躲躲。於是他繼續在陳舊的案宗間瞎翻著,想著找一些稀奇古怪或者重口味的看看,給自己長長見識。這時他發現面前有一沓卷宗特別厚,明顯就是涉案人員比較多、案情格外複雜的那種。小聖把案卷拿出來,發現這是一起二十年前的案子,封皮上寫的是「逯儼榮非法買賣制毒物品案」。顏色褪了許多,但仍淡不去剛勁的字跡,很有年代感。小聖有些感興趣,隨手打開卷宗,發現是這個名叫逯儼榮的人夥同別人在古城醫院裡購買感冒藥,然後暗地裡提煉冰毒到黑市上進行銷售,被醫院的醫生舉報,最終被繩之以法的案子。這個案件小聖好像聽人提過,符合所有大案要案的特徵:涉及人員眾多、影響惡劣、黑社會性質,所以破獲前後一直被媒體大肆報道。

小聖隨手翻著,正要放回去,忽然在逯儼榮本人筆錄里發現這樣一段話:問:你們將毒品製成后,是如何找下家進行交易的?

答:下家一般由盧蝙蝠進行聯繫,然後他親自帶人進行交易。

問:這個「盧蝙蝠」叫什麼?現在人在哪裡?

答:我們都不知道他真名叫什麼,只知道他是當地人。警察對我們實施抓捕前他還在,後來發生衝突,我被抓,他在混亂中可能跑了,我一直沒有見到他。

小聖猛地一驚,他也不知道這個盧蝙蝠是不是不久前淹死的盧宣臣。再繼續看下去,發現這個盧蝙蝠在抓捕時顯然已經逃竄,案卷裡面並沒有該人的筆錄,其他嫌疑人也無法說出他具體的身份信息。逯儼榮倒是描述了盧蝙蝠的體貌特徵,跟之前淹死的盧宣臣甚是相像。小聖想,二十年前計算機還未普及,互聯網在中國也並不發達,更別說公安局的內網了。盧宣臣如果真和多年前的這起案子有牽連,那麼在內網上沒有關聯到這起舊案也是正常。何況這個人在當年只有個外號,甭管其他共犯是有意隱瞞還是確實不知,都無法獲知其真名。但是話說回來,重名的還多的是呢,何況只是個外號?

小聖越想越混亂,但也愈發好奇。他覺得事情開始複雜起來。

如果盧蝙蝠就是盧宣臣,那他就是多年前被通緝的罪犯。按社會常識來講,刑事案件的追訴期最長為二十年,算起來,這件案子到現在剛過二十年沒多久。盧宣臣很可能以為自己已經過了追訴期,於是就不再東躲西藏,又開始到社會上作祟了。其實當年這起案件已經被立案偵查,那麼就不受刑事案件追訴期的限制,只要抓到他照樣能夠根據原案宣判。盧宣臣也就是死在了被押解途中,否則帶回隊里審一審,還是很快能對上號的。但現在盧宣臣死無對證,逯儼榮等人肯定也早被槍決,也就無法獲知當年的真相了。

如果盧蝙蝠就是盧宣臣,那就還有一個問題:他為什麼找柳勛下手?是否和二十年前的這起制毒案有關?小聖想,這也不太可能,畢竟案子已經過去二十年了。即使盧宣臣深諳法律,知道已被立案的案件沒有追訴期這麼一說,那他也大可不必等二十年再下手。唯一能解釋的是,這倆人肯定是私人恩怨。可是柳勛去世前表示並沒有看清兇手,也沒提供相關線索,現在他也死了。這案子豈不打上了一個死結?

小聖腦仁都想疼了。

李出陽這會兒回到了他們那間臨時宿舍,薛隊已經坐在床上等他。出陽問什麼事,薛隊說:「柳勛去世了,你知道嗎?」

出陽想,如果他不是故意裝,那便是老謝沒把柿子砸局長一事告訴他,想罷便說:「我也聽說了。」

「你聽誰說的?」

「微信群里,同學說的。」李出陽淡淡答道。

「自從你們那次和他見完面后,他狀態一直就不好,經常昏迷,幾乎說不了整話,我們也不能為了找線索一直去打攪他。沒想到人沒得這樣快,我們也是一點兒準備都沒有。」薛隊無奈地點上了煙。

李出陽拿起一袋麵包邊撕邊吃,他還沒怎麼吃午飯呢。薛隊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他這時要被動一些,萬一不是什麼好事,自己也好有退路。

「現在從柳勛嘴裡知道的唯一線索,是盧宣臣是沖著他全家去的。也就是說,他的女兒柳星沉現在也有危險。」

李出陽停住咀嚼:「盧宣臣不是已經死了嗎?」

薛隊彈彈煙灰,說:「是這樣,盧宣臣雖然死了,但這件案子經我們分析,作案人應該不只盧宣臣一個人。」

李出陽做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甚至還笑了笑:「逗什麼呢,這是你和一隊分析出的結果?人死之前,說他就是嫌疑人。現在人死了,又說他不是唯一的嫌疑人?當嫌疑人都是地底下冒出的小鬼?」

老薛還沒說話呢,李出陽又一語道破:「你不會是讓我去柳家保護他女兒吧?」

薛隊說:「還真是這樣。你和小聖還真得過去盯一陣兒。孫小聖太鬧騰,我有時都拿他沒轍,也就你能鎮鎮他,所以這回還是你帶隊。柳勛家除了他女兒柳星沉,就有一個老保姆,很不安全。而且說實話,這也是現階段對你和孫小聖的戰略轉移。現在你倆這情況,在單位只能禁閉。如果想解除禁閉,就必須有一個結果。可是這結果……」

「不是告誡就是處分,反正好幾年晉不了級。」李出陽格外冷靜。

「如果現在把你倆外派出去,製造一個緩衝,這事兒就能晾一晾。回頭你和孫小聖回來,禁閉就自動解除了,自然而然,對你們也不會有太差的後果。何況柳星沉那裡也真的需要人來保護一陣子。」

李出陽想,自己和柳勛的關係在這兒,再不情願也是義不容辭的事,可老薛非拿處理結果壓他,有點兒威脅的意思,就讓他很不爽。他這個人,軟的不一定吃,硬的更是直接撅回去。他鐵青著臉,麵包扔一邊了,沒好氣地說:「我不去!」

「為什麼?」

「我是男的,不方便!」

「還有孫小聖呢,又沒讓你一個人去!」

「有他我更不去!再說了,他也不會去的。他那麼官兒迷,一門心思想破案立功,能甘心干這個安保的活兒?」

「那我給你換一個人搭檔,你看誰合適?」

「我不去!」

李出陽臭著臉,老薛也臭著臉,小屋子變成一個格外寧靜的糞坑。老薛扭頭看周圍,問:「孫小聖呢?對了,你說老謝給你們安排活兒了,安排的什麼?」

李出陽說:「去檔案室整理案卷。」

薛隊有些著急:「這時候你們還有那閑工夫?就他孫小聖還整理案卷?他別把檔案室點了,我就阿彌陀佛了,你把他給我叫回來!謝隊問就說我說的!」

李出陽給孫小聖撥了電話,孫小聖一路小跑推門進來,見是老薛,第一句話就是:「還有柿子嗎?再給我們送倆來,剛才送的砸到杜局腦袋上啦!」

李出陽無奈得捂腦門兒。

「怎麼回事?」薛隊瞅著李出陽。

孫小聖就把那倆柿子是如何在杜局腦袋上開花的事講了一遍。老薛聽罷氣得鼻子都歪了:「你們倆可真是我的半碗飯!」

「薛隊,柳勛的下葬,讓我也去吧,我們倆可以在最後面。讓我們去送一送吧,要沒他,你哪碰得上我這麼高水準的部下啊。」孫小聖央求老薛。

老薛問:「你怎麼去?跟著杜局一起,坐大巴車去?那一腦袋柿子湯不說,你可還沒出禁閉呢。」

孫小聖指著一邊的李出陽:「他有車,我們可以自己開車去。後到先走,不會讓別人看到的!」

老薛看著地不說話,好像在權衡。孫小聖趕緊上去給他捶肩膀。

孫小聖把老薛捶得像觸電,老薛一把推開他:「行是行,我理解,到時候你們倆就穿便裝吧,這樣混到柳勛親友的人堆兒里不容易被發現。」說著他還看了眼李出陽。李出陽看著別處不言語。

孫小聖高興得蹦了起來,老薛按住他讓他小點兒聲,別鬧得盡人皆知,樂極生悲。接著,老薛又說了準備安排他倆去保護柳星沉的事。孫小聖一聽的確有些不樂意,但一想到老薛剛剛准了讓他們去參加下葬,現在拒絕恐怕事情會黃,再加上也想弄清盧宣臣和柳勛之間的關係,便滿口答應下來。

老薛眉開眼笑:「好,好。」然後他扭頭看李出陽:「你也再想想吧。」說著就往門外走。

孫小聖像哈巴狗似的追著老薛說:「沒事,出陽要是不想去,我一個人去也行。」

老薛心想:如果是那樣,你還是別去了。

老薛走了,孫小聖哼著歌把門關上,問李出陽:「我餓著呢,沒吃飯呢,有零食嗎你?」

「你滾一邊兒去,離我遠點兒!」李出陽往床上一躺。

「沒吃藥吧你!」

李出陽又一個打挺起來,嫌棄地看著他:「你趕緊收拾收拾給柳星沉當保鏢去吧,色迷心竅,誰不知道你那點兒小算盤。」

「你不去?」孫小聖早料到李出陽不樂意去,所以備感輕鬆。

「你放心,自從有了盧宣臣那件事,更堅定了我不會和你合作的決心。出了禁閉我就申請調組。」李出陽斬釘截鐵地說完又躺下了。

孫小聖聽了一臉怒氣地走到李出陽床前,瞪著他,李出陽扭臉看手機。孫小聖瞪了半天眼睛都酸了,臉上肌肉一松,又苦笑起來:「陽哥,再怎麼說,柳老大下葬你要帶我去喲,就算是咱倆最後一次合作。」說完他還亢奮地在眉毛上比畫了一個剪刀手。

與此同時,他心裡大吐一口唾沫:要不是你有車,你也配!

到了柳勛下葬那天,孫小聖從開飯前就偷偷幾次溜到單位停車場去看大巴車的動向。果然不出所料,午飯剛一結束,一幫同事就換了正裝排隊上了大巴車。孫小聖火急火燎地跑回宿舍,讓李出陽換上衣服準備出發。李出陽換上了棒球衫,外面又穿了件深色外套,扭臉看孫小聖已經穿好了黑棉服。黑棉服是低領的,露出一小截紅秋衣。李出陽指著那一條紅線說:「你這樣穿是想到那兒找抽嗎?」

孫小聖在秋衣外又套了件毛衣,紅邊還是露著,問:「我的秋衣都是紅的,怎麼辦?」

「那就不要穿。」

「那不扎死?」

李出陽一邊咒罵著一邊開柜子,找出條圍脖給他扔過去。孫小聖高高興興地圍上,鼻子使勁一聞:「挺香!還噴香水?」

「你嘴給我離遠點兒!」出陽記得畢業晚會大家唱卡拉OK,李出陽拿過孫小聖唱過的話筒要唱歌,發現那話筒都是酸的。自那以後,他就知道孫小聖的唾沫星子是酸的。

正說著,有人敲門。孫小聖開門一看,竟然是技術隊胖子吳良睿。良睿提著一袋子飯,說:「你們老薛去參加柳勛下葬了,讓我把飯給你們捎過來。」

孫小聖千恩萬謝地接過來,吳良睿卻沒有走的意思,一邊打量著這屋一邊絮絮叨叨:「嗬,你們這條件也可以呀,我以為禁閉都是小黑屋呢。」

李出陽坐在床上看手機,頭也沒抬。

這仨都是一屆的,吳良睿也是孩子脾氣,和孫小聖打打鬧鬧慣了,但跟李出陽從來就沒話說。一是沒什麼交集,二也有點兒看不慣他那副狂樣。現在自己給他們送飯,李出陽還拿冷屁股貼他熱臉,讓他怒火暗燒。他想,我就要多關心關心小聖,把你晾一邊兒。他想罷就坐到小聖身邊,跟小聖拉起家常來。

「你在屋裡圍什麼圍脖?」

「哎喲,咳,我這不是落枕嘛……」

「聽說你們回來后還在玉川破了起案子,咋破的?給我講講唄。」

孫小聖一聽來了精神,飯都顧不上吃就開始唾沫橫飛地講起理髮館那件案子來。先從發現屍體的慘狀,到心懷鬼胎的胡老闆和形跡可疑的吳店員,以及後來發現的種種蛛絲馬跡,像說書一樣亢奮。李出陽端著飯盒一邊吃飯一邊看錶,眼見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分鐘,孫小聖卻還沒有打住的意思。吳良睿也是弄假成真入了迷,更沒有要走的意思了。

眼見快來不及了,李出陽假意出去上廁所,在衛生間給孫小聖撥了一個電話:「你慢慢說你的光榮事迹吧,我先去了!」孫小聖這才緩過神來,但一時又找不到什麼讓吳良睿離開的借口,只好到桌子上撕手紙:「我……我去個廁所。」

吳良睿說:「行,那我等著你。」

小聖突然捂肚子:「哎喲,肚子疼,你別等我了。」

吳良睿說:「我也去廁所。」

小聖往廁所跑,到門口碰見剛出來的李出陽,趕緊把他推了回去。倆人鑽進一個隔間,李出陽問:「你幹什麼?」

「你先別出去,我跟吳良睿說我上廁所。得等一會兒再出去。」

「我出去我的,他又不攔我。」李出陽就推門。

小聖怕出陽把他一個人拋下,趕緊按住門:「別別,你等我一起。」

「我等你多半天了,你還是跟他念你的山海經去吧!」

「別別,陽哥,你稍微等一下……」小聖扒著門縫往外看,竟然看見吳良睿提著褲子來到了小便池前。孫小聖做了一個求爺爺告奶奶的手勢,示意李出陽別出聲。

李出陽卻沒看見,推一把孫小聖:「你給我讓開!」

小聖死死倚住門:「等一會兒……」

「等你大爺!」李出陽使勁一踩孫小聖的腳,孫小聖嗷的一聲,嚇得門外吳良睿尿都憋回去了。回頭一看,李出陽推門從隔間里出來,裡面還露出孫小聖半個腦袋,他都傻了:「你們倆幹什麼呢?」

孫小聖尷尬地笑笑:「我便秘,他拿開塞露幫我……」

李出陽拽著孫小聖的耳朵出了廁所,倆人回屋簡單收拾了一下,看四下無人,跑到停車場。這時距離大巴車發車已經過去四十多分鐘了,倆人都挺著急。偏偏這時候李出陽電話不斷,先是快遞公司來電話,說他定的一包雞蛋果馬上送到,問具體地址;這邊還沒掛,老薛又來電話問他們出門沒有,儀式快開始了,趕不上就不要來了。出陽坐在駕駛座上光顧接電話,孫小聖在一旁干著急,下了車推開車門把他拽下來,說:「我開!」

上了高速出陽才掛了電話,見孫小聖開得疾如風,問他:「你認識路嗎?」

小聖說:「反正我不用導航!」

小聖風馳電掣地開到玉川公墓,發現公墓山下已經停了很多警車和私家車,想必都是來給柳勛送行的。公墓停車場很小,已經車滿為患,小聖順著山道開上去,發現路邊已經沒了車位,他只能一路往上開,發現停在第一輛的就是他們單位的大巴車,他便把車停在轎車前面,和李出陽一起下車朝公墓跑去。

公墓特別大,像棋盤一樣寬闊緊密,他們也不知道具體位置,只知道哪裡人多哪裡就有可能是,找了半圈,終於在東南角找到了一群穿制服的人。果然還就是給柳勛送葬的同事們。穿制服的都在後面,想必是柳勛生前警校的同事和學生,前面都是穿便裝的,應該就是親朋好友了。孫小聖一眼看見柳星沉,想揮手打招呼,被李出陽扯住。

柳星沉還是那麼漂亮,細眉細眼巴掌臉,一頭秀髮在風中飄動,小聖都看呆了。不過,柳星沉雖然看起來柔弱,情緒還是比較平靜的,只是紅著眼圈沉默不語。她站在最前面,旁邊還有一個老婦人,想必就是她家的那個保姆。保姆身邊還有一個清瘦的年輕男子,一時也辨不出是誰。孫小聖聽說柳勛在古城的親戚很少,他本是安徽人,家中獨子,軍轉后留到古城,岳父岳母和妻子相繼病逝,自己老家也沒什麼人,所以柳星沉自此更是孤苦伶仃。孫小聖有些內疚,前兩天還因為薛隊讓他去保護柳星沉不太情願呢,真是千不該萬不該。就算是自己不愛慕柳星沉,沖柳老大的面子上也沒有理由拒絕。

可是李出陽就拒絕。這禽獸!孫小聖扭臉看看身邊面無表情的出陽,偷偷瞪了一眼。

下葬儀式其實不複雜,就是局長出來講幾句,然後和家屬說說話握握手,最後把墓打開,把骨灰盒放進去,然後每人往墓碑前放朵花,基本上流程就結束了。孫小聖看見大家都在放花,跟李出陽說:「我也想放。」

李出陽說:「你放什麼?趕緊走吧,一會兒單位人放完就該上車了,發現咱倆就完了。」

孫小聖一想也是,趕緊隨著他來到停車位置。到了停車位置發現周圍圍了不少人,李出陽預感不妙,過去一看,發現自己車已經倒退著頂到了單位的大巴車上。李出陽腦袋嗡的一聲,問孫小聖:「你沒給我拉手剎?」

孫小聖摸摸腦袋:「我記得我拉了啊!我……」

倆人這下尷尬了,眼見周圍好些人看著,他們也不方便上車就走,只好等著單位司機過來說明情況。現場好不熱鬧,單位同事一個個過來上車了,看見這幅景象,又看見車邊如喪考妣的倆人,都問他們倆是怎麼回事。問話的、開玩笑的、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孫小聖擺著傻臉笑呵呵地應付著,李出陽坐在一邊草坪上捂著臉。他這回發了一個徹底的誓:這輩子要再和孫小聖搭檔,自己就是烏龜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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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警察知道:刑凶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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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葬禮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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