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未完待續
薛亮因長期飽受自責和恐懼心理的煎熬,精神早已瀕臨崩潰,在聽聞徐麟死亡的消息后,便強迫似的聯想到自己也會被殺死,其實這近乎精神分裂。加之夏明德受傷並未如想象的嚴重,他本人也一再聲明不追究責任,所以警方允許薛亮家屬將其領回,但強烈建議為其尋求心理醫生的幫助。
不過葉曦和韓印的麻煩就大了,一直被韓印言之鑿鑿確認為犯罪嫌疑人的夏明德,到頭來卻成為受害人,甚至差點就在專案組的眼皮底下被殺死,想必警局或多或少都要負上一定的責任。案件調查到現在毫無成果可言,連帶整個警局蒙羞,市局領導徹底地失望了,也不再給葉曦任何解釋的機會和時間,迅速召開會議,宣布解除韓印的顧問職責,同時暫停葉曦的一切工作,等候進一步處理。案子轉而由副局長周智國接手,原先執行的各種調查立即停止,待重新匯總案情,再給出新的工作方向。
在離開古都市的前一晚,韓印借慰問傷勢,敲開了夏明德家的門。
客套一番,彼此落座,夏明德似乎很明了韓印的心思,淡然一笑,說:「你想問什麼就問吧,我知無不言。」
「其實就一個問題,我始終搞不明白。」韓印也不掩飾,沉穩地笑笑說,「你為什麼會從心底原諒薛亮呢?」
「噢,很簡單,我看到了賬戶上的賠款,那可是我幾輩子都掙不到的錢,突然就覺得自己應該好好活著,起碼把那些錢花完再死。」夏明德一副坦然模樣,帶些自嘲地說,頓了頓,轉而正色道,「關鍵是我也想通了,即使再怎麼懲罰薛亮,我的雪兒也回不來了,何必再搭上另一個孩子的前程呢?」
「你能這麼想最好!」韓印語氣溫和,緊接著站起身,做出欲告辭的模樣,卻突然停住身子,盯著夏明德的眼睛說,「我可以看下你女兒的房間嗎?」
「當然可以。」夏明德仍然滿臉笑意,不慌不忙走到一側的卧室門口,一邊推開門一邊沖韓印晃了下腦袋示意說,「看吧,隨便看。」
韓印應聲走到卧室門口,沖裡面打量幾眼,似乎所有的東西都未改變,床、衣櫃、梳妝台、寫字桌、電腦,都乾乾淨淨、整整齊齊擺放著,就好像夏雪仍然住在裡面一樣。韓印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隱隱地有種感覺——如果夏明德真的放下了女兒的死,是不會這麼病態地裝出夏雪從未離開的樣子!
剛從夏明德家出來,葉曦便打來電話,說要找韓印吃個「散夥飯」,韓印問好了地點,說自己打車過去。
其實葉曦越是這樣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姿態,韓印心裡就越難受,可以說在他所有的顧問任務中,這一次古都之行,恐怕是他唯一感到追悔莫及的。不僅沒幫人家把案子辦好,而且極有可能連累葉曦賠掉整個職業生涯,他真的還不起葉曦這份情。這還不是擔當不擔當的問題,而且感情這東西,是不能隨意去擔當的,因為韓印已經對一份真摯的情感做過承諾了!
暴雨如注,閃電劃破陰沉的夜空。
充滿污垢的樓道間,感應燈忽明忽暗,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緩慢響起。那腳步聲每響一次,灰黑的水泥階梯上便留下一汪水跡,逐漸地那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卻戛然而止,緊接著樓道間傳出一聲沉悶的關門聲。
吧嗒一聲開關響動,原本黑漆漆的屋子,瞬間有了光亮,一雙沾著泥漿的雨靴出現在發黃的燈下,上面的雨衣還在滴著水。「雨靴」緩緩轉向一側的房間,推開門,走進去。「雨靴」摸黑走到一張桌前,熟悉地按下擺在桌上的檯燈的開關,在有限的光亮下,只見桌子倚靠的那面牆上,幾乎釘滿了列印紙列印出來的黑白照片,上面記錄的正是古都市系列搶劫殺人案所有受害人的一舉一動……而桌上還躺著一個米黃色的牛皮紙信封,這個腳蹬雨靴、身著長雨衣、扣著雨帽、身形瘦削的來者,顫抖著將之拿起,從裡面倒出兩張照片和一封信。他展開信紙入神地看了一會兒,須臾,撩起雨衣的衣襟,從褲兜里摸出打火機,將信紙點燃,隨即又拾起原本裝在信封里的那兩張照片,定睛打量幾眼,然後在桌上提起兩枚圖釘,將照片狠狠釘在牆上顯眼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