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鎖定嫌兇
刑警支隊會議室,案情討論會。
在韓印介紹完初步的案情分析研究成果之後,顧菲菲開始做相關部署:「我和韓印老師討論過,雖然咱們現在有了調查範圍,但還是比較寬泛,所以要先抓住其中的某幾個點去切入調查。」
「公園周邊住戶的排查我來負責。」作為古都警方和支援小組之間的協調人,康小北主動請纓。
「廢話,你是『地主』,熟悉環境,這種活你不幹誰干!」因為早前合作過,顧菲菲和康小北也算熟人,所以說起話來也沒什麼可顧忌的,半開玩笑半揶揄地說,緊接著她沖坐在對面的杜英雄和艾小美叮囑道,「小美把后兩個受害人的手機和電腦再捋一遍,什麼QQ、微博、微信都翻翻,找找有沒有先前漏掉的線索;英雄去受害人經常去的酒吧和網吧繼續尋找潛在目擊者,尤其最後一個受害人,家裡有電腦還時常去網吧,估計是網吧里臭味相投的人比較多,也許他就是被兇手在網吧挑中的。」
顧菲菲稍微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下面說說需要重點進行的工作,我們要翻查以往若干年內在古都市發生的性侵案件檔案,目的是從『受害人』當中篩查可疑人員,審判結果未達到受害方預期的案件要特別關注……」
「我再補充一點,我們還要留意近期刑滿釋放的性犯罪人。」韓印可能突然有了些靈感,便插話道,「從以往的經驗看,大多有特殊嗜好的性犯罪人,比如施虐狂、偷窺狂、戀童癖、戀物癖等,雖然經過監獄改造,但他們的癮很難真正戒除,一旦這些人沒有了法律上的禁錮,道德的束縛就很容易被打破。尤其當天使與惡魔這兩種身份,或者說肉體與靈魂在身體里不斷博弈時,他們的內心往往會在焦灼中走向崩潰,從而做出比原先更加極端的犯罪舉動。這確實讓很多人包括他們的親屬和我們這些所謂的犯罪學家都感到難以接受,但現實就是這樣殘酷!」
事實證明,韓印最後補充的調查方向,是很有針對性的。
在調閱近段時間刑滿釋放人員記錄時,韓印和顧菲菲發現了一個可以說嫌疑巨大的性犯罪人,之所以會用「巨大」來形容,是因為這個人與韓印所給出的罪犯側寫簡直驚人地匹配。
他叫孫海濤,男性,現年46歲,從表面上看,年齡要遠遠超過罪犯側寫中提到的年齡段,不過他曾因猥褻強姦多名幼童被判處有期徒刑20年,后因多次減刑,刑期縮短至17年,也就意味著他與社會脫節長達17年,從社會閱歷的角度來說,他的成熟度實質上與側寫範圍是相符的。
孫海濤,20世紀90年代曾在本地一所藝術培訓機構做舞蹈培訓老師,任教期間夥同另一同事,利用威逼利誘等齷齪手段,多次對年幼學員進行猥褻和強姦,說白了,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戀童癖者。可以想象這種人在監獄里的日子是不會好過的,從他的服刑記錄中,顧菲菲看到他有多次被同監犯人群毆至就醫的記錄,導致下體遭到極大損傷,病歷上醫生的診斷表明,他的性功能嚴重受損,是有可能逐漸完全喪失性功能的。這樣的經歷,似乎給出了作案動機:一般戀童癖者無論有怎樣程度的性壓抑,都很少會對成年人感興趣,尤其孫海濤屬於異性戀童癖者,不會對男性感興趣;可是如果他在服刑期間因被成年男性攻擊下體,導致性功能盡失,他是很有可能對成年男性產生畸形報復心理,並在恢復自由身後,展開瘋狂虐殺行徑的。
孫海濤於本年11月13日獲釋,而僅僅相隔七八天的時間,便出現了本次系列案件的首起犯罪,從時間點方面看,懷疑他是兇手有一定合理性;另外,他的身高只有1.62米,也符合韓印對行兇者特徵的分析。
通過服刑檔案中登記的住址,韓印和顧菲菲找到孫海濤的家。
孫海濤的父母都健在,從房間裝修和陳設來看,家境應該相當不錯,不過一提起讓他們丟盡顏面的兒子,兩個老人瞬間一副舊社會苦大仇深的面孔,再一聽韓印和顧菲菲是警察,更是嚇得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了。韓印和顧菲菲好一頓安撫,故意輕描淡寫,聲稱此行只是一次對出獄犯人的例行回訪,這才讓兩個老人稍微緩過些神來。
據孫海濤的母親介紹:孫海濤出獄之後只在家裡待了三天,便提出要到外面獨立租房子住,她體諒兒子可能受不了周圍鄰居不友善的眼光,外出遛彎什麼的都會有人指指點點,所以就給了他一筆錢,讓他租個環境好點的房子。之後也就一天的工夫,孫海濤便搬出去住了,這中間他回來過兩次,一次是要錢買電腦,一次是要錢買新手機。最後這次回來是在兩天前,至於他在外面做什麼、新置辦的手機號碼,家裡全都不清楚,只聽他提了一嘴,說是在萬眾街附近租的房子。
從兩個老人家的言談舉止看,一點沒有撒謊的意思,韓印和顧菲菲也就不再難為他們,提出告辭。出了他們的家門,顧菲菲趕緊拿出平板電腦,在電子地圖上查閱萬眾街的具體方位,不出所料,首個案發現場,也就是那個便民公園,就坐落在萬眾街輻射的區域內。
在孫海濤身上,又出現一個符合罪犯側寫的條件,無疑加大了他的嫌疑。韓印和顧菲菲均認為這次絕對是找准了方向,其餘的調查工作可以先暫時擱置,所有人全力以赴加入康小北負責的排查任務中,只不過這一次目標已經很明確了,要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孫海濤找到,以免再發生案情。
萬眾街地處古都市西北部中心地帶,是西北部最繁華的區域,下轄12個居民社區,轄區面積達8.5平方公里。由於警力有限,顧菲菲發出指令,先期劃定以案發公園為中心點,向周邊延伸四公里的範圍為排查區域,如果沒有效果,再逐步擴大。既然孫海濤是租的房子,那麼排查區域內所有的房屋中介公司當然是首要的排查目標。部分警員人手一張列印出來的孫海濤的照片,進入居民區內尋求協助指認,還有周邊的各種休閑娛樂場所,也可能是孫海濤經常出沒的地方。
這種大範圍的排查任務是很折磨人的,對警方內部來說這算是聲勢浩大的一次行動,但實際執行起來要儘可能地不要讓外界感覺到多大動靜,比較直觀的一個原因當然是怕打草驚蛇,再往大了說也是擔心引起社會恐慌。就這樣「悶不吭聲」地排查了兩天,並未發現孫海濤的影子,韓印不禁擔心起來:前面三起案件,間隔都是固定的七天,眼瞅著冷卻期限快要到了,兇手會不會繼續作案呢?韓印心裡現在反倒希望兇手能夠警覺到警方在步步緊逼,從而不敢再造次行事,從辦案的角度來說無疑增加了難度,但起碼不會再有屍體出現。相比一條人命,其他的都不重要!
夜已經很深了,韓印、顧菲菲、艾小美、杜英雄、康小北均一臉疲憊地圍坐在會議桌邊,剛剛他們和古都方面的辦案骨幹一起總結了當天的工作進度,接著討論好第二天應該重點排查的區域,現在那些人都走了,只留下他們幾個,看起來情緒都比較低落。跟韓印擔心的一樣,他們也不知道以當下的排查進度,能不能趕在孫海濤繼續作案之前把他找出來。
半晌,顧菲菲使勁按了下額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說:「咱們是不是換一種思維,不再糾結於區域排查的問題,而是回歸咱們的強項,從心理方面定位一下孫海濤所處的範圍?」
「犯罪地理我和韓老師討論過,可是說實話我們很難從現有的三個案發現場方位,側寫出一個範圍更小的排查區域。」杜英雄苦笑著接話。
「不、不,不是這個意思……」顧菲菲連連搖頭。
「我知道了,你是想說咱們應該去分析孫海濤是什麼樣的人?他為什麼要到萬眾街去租房子?」韓印眼前一亮,有種被顧菲菲一語驚醒的感覺。
「對,就是這個意思!」顧菲菲伸出食指指向韓印認同地說。
「萬眾街有什麼能吸引孫海濤的啊?」康小北自問自答道,「那一片算是我們城西北地區娛樂場所比較多的地方,夜店、KTV、舞廳都有,愛玩的人住在那兒確實比較方便。」
「不會。孫海濤是戀童癖者,這種人內心總會有一種想要逃避現實和缺乏安全感的情結,除非有必要,否則他們更願意逃離成年人的氛圍,娛樂場所不會引起他們特別大的興趣。」韓印乾脆地否定說。
「會不會是萬眾街地帶有隱藏的戀童癖圈子?」杜英雄跟著問。
「應該不會吧?」康小北遲疑地說,「從來沒聽說過啊!」
「難倒還是因為那個公園?孫海濤喜歡孩子,那裡孩子肯定不會少吧?」顧菲菲試著提示道。
「不是公園,也許是學校!」韓印本來只是順著顧菲菲的話扭頭掃了眼投影幕布上顯示出的萬眾街區的方點陣圖,因為顧菲菲提到孩子,他下意識地在地圖上尋找孩子較多的地方,結果瞥到學校的標誌,而且有兩所學校,方位顯示距離很近。
「就是學校!」康小北興奮地雙手一拍道,「萬眾街還是城西有名的學府區,市屬重點小學和中學都有,相距非常近,而且周邊還有少年宮和各種學習補習班,形成了一個學習氛圍濃厚的區域,那兒來來往往的該有多少孩子?!」
「不對,咱們都忽視了一個核心問題!」一直沒插上話的艾小美,用雙手拍著桌子說,「孫海濤不是已經喪失性功能了嗎?他還有心思看那些孩子?」
「當然會有慾望。」韓印陰沉多日的臉上,終於有了絲笑容,「像孫海濤這樣的變態強姦犯,令他們欲罷不能的是心理因素,也就是說他們的心理需求要遠遠大於生理需求。這也是許多犯罪學家並不看好化學閹割的主要原因,反而容易讓本來沒有暴力傾向的性犯罪人,變得極具攻擊性。」
「既然確定了學府區,那就簡單多了。」康小北心情大好眉飛色舞道,轉而又有些傷感,嘆息著說,「咱們這些人在一起辦案的感覺真好,總能碰撞出火花,可惜葉姐不在……」
韓印和顧菲菲沒想到康小北會突然提到葉曦,冷不丁的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便雙雙下意識低下頭做出迴避的姿態,繼而感覺到有些失態,又趕忙不約而同地抬起頭,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
次日,康小北把人手全部調集到萬眾街學府區密集排查,而如預料的那樣,只用了大半個上午,便有多個區域內的住戶指認出孫海濤曾在附近一帶活動過,甚至還有人指出他具體租住的房子。康小北親自扮作物業工作人員試探著去敲他家的門,但敲了好一陣子都沒人回應,隨後他們輾轉找來了房東,請他拿來備用鑰匙打開房門,於是他們看到了孫海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