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斧傷
一番談話,讓林逸飛確認張鐵龍還活著,但也讓他知道,張鐵龍只剩下三十個小時了。
高勝寒利用三天還給高小飛公道,這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把張鐵龍的生死交到警官手裡。
找到了,活,找不到,死,無論什麼結果,高勝寒都問心無愧了。
只是高勝寒達到了預期目的,林逸飛卻還沒有完成自己的職責,所以他必須全力以赴救出張鐵龍。
只是他剛拿著地圖忙碌半個小時,一條微信就湧入了進來,林逸飛看完內容猶豫了一下,最終起身。
他拿起外套交待了一點工作,隨後就走出警局來到對面餐廳。
雨花餐廳。
林逸飛走上環境幽雅的二樓,掃視一眼就鎖定一個靚麗女人,他向服務員偏偏頭就走了過去。
來到盡頭的餐桌旁邊,林逸飛向靚麗女人笑道:「周小姐,晚上好,怎麼有空來這裡吃飯?」
「林警官,你來了?」
靚麗女人正是周子怡,見到林逸飛出現,冷艷高傲的女人馬上綻放笑容,還起身迎接:「請坐。」
「我今天見完客戶,路過這裡想來嘗嘗牛排,看到警局燈火通明,嘗試著邀你一起吃個晚飯。」
「沒想到你真在加班。」
女人的笑容格外明媚:「反正你都要吃晚飯的,不介意擠出一點時間吧?」
今晚的女人穿著一件昂貴的紅色長裙,還用一根純白絲條來束縛腰身,凸現出玲瓏婀娜的身姿。
長而烏黑的秀髮鬆鬆挽起垂於腦後,顧盼之間,眼波流轉而嫵媚,充滿著讓人心神蕩漾的風情。
「你都說了,我總是要吃晚飯的,警局吃,這裡吃,都一樣。」
林逸飛在周子怡對面坐了下來:「不過這一頓說好,我來請,我要謝謝你昨天的幫忙。」
「好,聽林警官的。」
周子怡嬌柔一笑,盡顯小女人樣子,隨後又柔聲開口:「只是昨天的忙不算什麼,舉手之勞。」
林逸飛搖搖頭:「聚集這麼多家屬,調動這麼多記者,還第一時間向全國傳播,又怎是舉手之勞?」
他心裡清楚凝聚人心何等的困難,周子怡沒付出足夠的好處,家屬和記者又怎會如此齊心?
「只要能幫到你,一點付出又有什麼所謂?」
周子怡唇邊掛著淺淺的笑意:「再說了,我們是朋友,相互幫忙不是應該的嗎?太見外可不好噢。」
她揮手讓侍應生上菜。
聽到周子怡這番話,林逸飛笑起來,隨後點點頭:「好,不見外,以後有什麼要幫忙的,吱一聲。」
「真要幫忙的話,待會把我給你點的菜全部吃完,我就高興了。」
周子怡俏皮一笑,隨後話鋒一轉:「高醫生情況怎樣?哎,一段時間沒見,沒想到他成兇手了。」
林逸飛沒說具體案情,只是看著她反問:「你以前跟他認識?」
「認識。」
周子怡很坦然地迎接著林逸飛目光,隨後說起高勝寒跟周家的往來:
「四年前,我爹腦子有瘤需要開刀,不做手術,活不過一個星期,可做手術,手術風險也很大。」
「九死一生那種。」
「整個濱海沒有一個醫生敢接手術。」
「結果有人介紹了高醫生,我們就請他出手,他研究完之後,就替我爹做了手術。」
「手術非常成功,我爹病情得到控制,而高醫生要的費用,是我們預想的十分之一。」
「每天走路三千步以上,也是高醫生給我爹的建議。」
「隨後一年,高醫生又給我爹做了幾個小手術,讓他身體得到好轉,多活了四年。」
「我爹對高醫生很是讚譽,天天要我們姐弟好好學習。」
「周子豪也罕見地崇拜起高醫生,不再天天會所嫩模,而是纏著高醫生要拜師學習。」
「說是要成為濱海第一刀。」
「志向不錯,只可惜,堅持了半年就沒耐心了,又跑去東方文武學校瞎混,要做濱海第一高手。」
「我儘管跟高醫生只有幾面之緣,但對他印象非常的不錯,儒雅,有禮,又友善。」
「所以聽到他成為連環殺手,我真是無法相信。」
周子怡幽幽一嘆:「不過看到高小飛的遭遇,我又多少能理解他了。」
「想不到高勝寒跟你們周家還有這一段淵源。」
林逸飛恍然大悟:「不過這也就能解釋,高小飛跟周子豪為什麼認識了,還好的同穿一條褲子。」
「是嗎?」
周子怡流露一抹訝然:「他們兩個還這麼要好過?」
「這個我倒是不知道,我那時沒多少精力關注周子豪,時間都用在照顧我爹和集團生意上。」
「不過從他們的交往也可以看出,周子豪真是無藥可救了。」
「高小飛這麼善良的人,他交往這麼久,卻沒學到辦法,改正半分。」
她俏臉有著一抹失望:「朽木不可雕啊。」
儘管姐弟斗得死去活來,周子怡還是希望弟弟能夠改變,重新修復姐弟關係,畢竟這是她最後血親。
林逸飛笑著寬慰一句:「別想太多了,他現在還年輕,心性還沒完全定下來,說不定過幾年就好。」
周子怡收斂情緒笑道:「希望如此。」
此時,侍應生已經把晚餐端了上來。
一份法式紅酒燴雞扒、一份魚子醬牛排、一份藍莓醬煎鵝肝,一份蘑菇湯。
「這份是我的。」
周子怡笑著拿過法式紅酒燴雞扒,隨後手指一點其餘菜肴:「剩下的都是你的。」
林逸飛訝然出聲:「怎麼給我點這麼多?」
周子怡很是體貼:「案子沒有結束,你這幾天肯定忙得不可開交,通宵也是在所難免。」
「我擔心你忙起來忘記吃東西,所以就多要一些讓你吃飽一點,這樣就不會餓壞肚子。」
她還端過牛排,用刀叉切成小塊,然後放回林逸飛面前:「而且吃飽一點,你可以更好奮戰。」
看著盤中切好的牛排,林逸飛微微一怔,第一次享受這種體貼,他有些不習慣,心裡也有些異樣。
「發獃幹什麼?」
看到林逸飛愣愣看著自己,周子怡揚起俏臉開口:「快點吃,不然飯菜就冷了,到時就不好吃了。」
「沒有,走神了。」
林逸飛感覺臉頰發燙,笑著冒出一句掩飾:「我剛才只是在想,高勝寒會把張鐵龍藏在哪裡?」
「濱海這麼大,要藏人實在簡單。」
周子怡笑著接過話題:「只要提前租好房,繳上足夠費用,鎖好門窗,一年半載都不會有人打擾。」
「不過對於高醫生來說,肯定不是簡單的藏匿張鐵龍。」
「張鐵龍是碰瓷高小飛的罪魁禍首,他對高醫生對高小飛都有特殊意義。」
「所以高醫生的藏匿地方,也一定有特殊意義。」
「換成我是高醫生,我最希望張鐵龍死在高小飛的墓前……」
周子怡腦洞大開:「我會把張鐵龍綁在高小飛的墓前,讓他看著高小飛的墓碑絕望死去。」
「唯有這樣,張鐵龍才會後悔當初的碰瓷,也只有這樣,高家這口惡氣才能發泄。」
「不過把張鐵龍綁墓前是不可能的,除了寒冷天氣會把他很快凍死外,還有就是隨時會被人發現。」
「或者,把他埋在高小飛墓地旁邊,只露出一個腦袋呼吸,讓他活活餓死?」
「這操作好像也不行,現在墓地巴掌大地方,哪裡能埋人……」
周子怡嬌笑一聲:「林警官,別把我的話當真,我就是隨便亂想亂說……」
「不,不,你沒亂說。」
沒等周子怡把話說完,林逸飛就停止了手裡刀叉,臉上開始煥發光澤,隱隱有了一絲激動。
「你剛才說的很有道理,張鐵龍有特殊意義,藏匿他,讓他死的地方,也該有特殊意義。」
「綁在墓前,埋在墓地旁邊,墓地、墓……」
林逸飛猛地一拍桌子,從座位上騰地站了起來,口中高喊著:「噢!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啊……」
「砰……」
林逸飛這毫無徵兆地一拍桌子,嚇得餐廳五六對濃情蜜意的情侶身軀一震。
有的腦袋相撞,有的牛排切飛,有的嗆到,更悲催的是,有人把酒潑了出去,撒在心愛女人的臉上。
霎時間,西餐廳一片熱鬧,有人驚呼,有人怒罵,還有人捲袖子……
大堂經理要上來斥責林逸飛,卻一眼看到冷艷的周子怡,於是又神情尷尬退了下去。
「我知道了!」
林逸飛則像沒事人一樣拍手,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我知道高勝寒把張鐵龍藏在哪了。」
「我知道他藏在哪了。」
林逸飛上前一步,一把抱住周子怡,在她額頭親了一口:「謝謝周小姐提醒。」
隨後,他就轉身向出口跑去,還拿出手機急不可耐地喊道:「大狗,帶人跟我去仙鶴山莊!」
周子怡獃獃看著離去的林逸飛,俏臉發燙不知做什麼反應,待林逸飛身影消失才嬌嗔一聲:
「怎麼就吻額頭呢……」
十一月二十七日,晚上八點,六輛警車抵達仙鶴山莊。
幾乎同個時刻,夜風變緊,穹蓋般的夜幕下頓時風聲呼嘯,還帶著一抹海水的濕潤氣息。
驟降的溫度,讓人感覺寒意綿綿,林逸飛縱然穿了外套,亦是感到凄冷透心,不過眼裡卻有著熾熱。
警車在停車場停了下來,車門打開,鑽出三十名探員,還有四條警犬。
仙鶴山莊的路燈壞了兩盞,剩下兩盞孤零零立在道路兩邊,很突兀,也很陰森,像是黃泉的燈籠。
幾棟建築也像是地獄,看著說不出的沉重和猙獰,再加上被冷風吹拂的樹木,讓人莫名生出忌憚。
陸白衣他們全都眼皮一跳,神經不受控制地繃緊。
「大狗,你安排四人去逛一遍墓園。」
「山貓,你帶四人搜尋仙鶴山莊行政大樓。」
「龍叔,你帶八個人對靈堂進行地毯式搜尋。」
「富五一,你帶剩下的人掃一遍所有工作間。」
相比眾人對仙鶴山莊的忌諱,林逸飛要平靜很多,他掃過山莊一眼,就對著大狗他們發出一串指令。
大狗他們齊聲回道:「是!」
四人轉身吆喝著喊了一隊探員,隨後牽著警犬就沖入了茫茫夜裡。
陸白衣站在林逸飛的身邊,遞給他一瓶蘇打水問道:「師父,張鐵龍會在仙鶴山莊嗎?」
「周子怡說得對,高勝寒不會隨便藏匿張鐵龍。」
林逸飛目光銳利掃視著漸漸亮起燈光的建築:「藏匿地方一定有特殊意義。」
「這裡是高小飛的衣冠冢,讓張鐵龍死在這裡很有意義。」
「而且仙鶴山莊是一個極其不錯的藏匿地點。」
「首先,它被查封了,沒有任何工作人員出入,也沒有什麼客戶。」
「其次,它還足夠陰森,讓人忌諱,普通人都會躲得遠遠的,也就不會有人闖入進去發現張鐵龍。」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明天就是高小飛的『四七』了,張鐵龍死在這裡,就是最好的祭品。」
林逸飛臉上流露著一股自信:「我可以肯定,張鐵龍八成被藏在山莊某個角落。」
還有一個理由沒說,那就是林逸飛上次也是在仙鶴山莊碰到高勝寒,從他殺掉的一條黑狗牽出線索。
今晚,林逸飛相信運氣會再度眷顧自己。
陸白衣點點頭:「有道理,再說了,現在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無論是高勝寒家裡還是診所都翻了一個遍,全都沒找到張鐵龍的痕迹,時間又不多,只能碰運氣了。
「走,去地下室。」
當仙鶴山莊大燈打開大半時,林逸飛掃過一眼山貓和富五一他們搜查區域,隨後向陸白衣微微偏頭。
想到自己實習第一天的兇險,陸白衣頭皮發麻,不過還是拿起手電筒跟著林逸飛前行。
林逸飛上次救陸白衣時去過負二樓,所以這次從停車場入口下去顯得輕車熟路。
只是一入停車場,陸白衣就打了一個顫抖,好像鑽入一個地下墓室一樣,而且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手電筒照射出去,沒有幾米就被吞噬燈光。
林逸飛用手電筒掃射了很久,然後才找到負一樓的電源,啪啪啪打上開關接通后,負一樓亮了起來。
「啊——」
燈光一開,陸白衣下意識尖叫,她的面前,多了一個栩栩如生的紙紮玉女。
陸白衣恐懼之餘,一腳踹出,直接把紙紮玉女踹飛七八米遠。
林逸飛跑過來掃視一眼笑道:「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就是被嚇了一跳……」
陸白衣拍拍胸口,儘力穩住心神,只是俏臉依然慘白,顯然嚇得不輕。
林逸飛關懷備至:「你怕的話,你就先回車裡。」
陸白衣忙擺手:「不,不,我還是跟著師父查案。」
除了職責之外,還有就是,一個人呆在車裡更恐怖啊。
林逸飛笑著拍拍她肩膀:「那幹活吧。」
負一樓算是停車場,空蕩蕩,只殘留著一些桌椅、丟棄的裹屍布、十幾部活動床,還有五部運屍車。
有了燈光,視野清晰,陸白衣膽子又壯了起來。
她深深呼吸一口氣,隨後強迫自己拿手電筒上前,把一堆雜物檢查了一遍,還把運屍車照了個遍。
「沒發現。」
陸白衣向林逸飛彙報:「這裡大半區域是停車場,估計高勝寒不會把人藏這裡。」
「你左我右,逛一遍。」
林逸飛又發出一個指令,隨後把整個負一樓逛了一遍,除了一堆雜物,並沒有見到張鐵龍身影。
十五分鐘后,陸白衣跟林逸飛會合:「師父,什麼都沒有,我連通風管道都敲了,沒發現。」
「去負二樓看看。」
林逸飛望向前方一條通道,庄小潔曾經示意過自己的負二樓入口,拿著手電筒向入口跑了過去。
陸白衣跟了上去。
相比負一樓的寒冷,負二樓更加陰冷滲人,即使是林逸飛,感受到那種冷意也打了一個顫抖。
「啪啪啪——」
林逸飛用手電筒照射著指示圖,隨後走到一側打開電源,想要跟負一樓一樣亮堂起來。
可讓他一愣的是,電源全部打開,可燈光卻毫無反應,抬頭一看,發現線路被利器齊齊砍斷了。
林逸飛本能拔出槍械。
陸白衣見狀也掏槍:「師父,怎麼回事?」
「有人破壞了線路,而且切口還很新,估計不錯的話,是消防斧斬斷的。」
林逸飛手電筒照向線路,聲音一沉:「這裡有人來過。」
「呼叫大狗和富五一他們,分五個人來負二樓。」
他一邊高度戒備,一邊向陸白衣偏頭:「順便駁接一條電線下來。」
「明白。」
陸白衣點點頭,拿起手機卻發現沒訊號,她只能不斷挪移位置,希望能找一個有訊號的地方撥打。
「砰!」
退著,退著,高舉手機的陸白衣,剛見到手機訊號,就被東西絆了一下,差點兒撞在牆壁上。
「嗯!」
陸白衣忙穩住身子,可很快發現不對勁,自己腳底好像踩到什麼黏糊糊的東西。
接著,低下腦袋的她嗅到一股血腥。
不會吧?
陸白衣頓時有點兒犯懵,用手電筒往腳邊一看,不看還好,一看驀地嚇了一個魂飛天外,全身僵直!
「啊——」
陸白衣發出一聲尖叫,頓時響徹了整個負二樓。
林逸飛打了一個激靈,一個箭步沖了過去,手電筒一照,也是臉色巨變,倒吸一口涼氣。
地上,張鐵龍渾身斧傷,眼睛空洞,死的不能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