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Part5.

聽到權至龍說出這句話，林素喬表情不變，她將視線放在客廳牆面上的一排相框，心裡有點複雜，那是曾經他帶她出去旅遊的時候拍的，回憶是什麼呢？那就是刻在心裡刻在骨頭上的一排排四格漫畫，永遠不能忘記，可是回憶太深了，刻得太深了，每每想起來都覺得骨髓都是痛的。

過了好久她才轉過頭看著權至龍輕聲道：「我沒贏，我只是退出了。至龍，人總要往前看的，不是嗎？我的一生難道都要用來懷緬你我之間的那些事嗎？」權至龍聽了她這話，深深地看著她，明明還是熟悉的那張臉，為什麼他覺得她很陌生呢，他冷冷一笑，道：「你沒有遵守諾言。林素喬。」

林素喬目光悲哀的看著他，她笑了出來，眼裡帶淚：「諾言？你該不會是指結婚的時候說的那句，要一生一世愛惜對方這樣的話吧？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諾言也早就在我們的婚姻關係解除的時候，就失效了。」她真的不懂他現在怎麼還能端著那樣的表情說這樣的話，沒有憤怒，只有滿滿的悲哀，到底是誰先失信呢？

權至龍直愣愣的看著她，他低頭轉動著左手的裝飾戒指，低低道：「失效了嗎？你可真狠心。」痛嗎？當然痛，只是權至龍這幾年來已經習慣了去掩飾內心最真實的情緒，他閉了閉眼睛，只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因為現在的這場談話，她的每一個表情，說的每一個字無一不是在提醒他，他這五年來所有的思念都是一場笑話，天大的笑話。

「狠心？」林素喬細細咀嚼這兩個字，她輕聲笑了出來，那笑容極為諷刺：「如果不對自己狠心，我怎麼可能還活著。」權至龍一怔，來不及細細品味她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問道：「什麼意思？」

林素喬卻不想再跟他周旋了，起身鞠了一躬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再見。」她頭也不迴轉身往門口走去，權至龍本來想上前攔住她的，可是他剛起身，突然又頓住了腳步，他深深地厭惡此刻的自己，他愛她，可是他也愛自尊，不然這五年來有時候想她想得受不了了，他都沒有去找過她，因為他無法允許自己的自尊被她踩在腳下。

就在林素喬的手放在門把手上時，身後傳來權至龍那隱含著痛楚的聲音，他說：「你幸福嗎？」權至龍其實更想問，你為什麼拋下我一個人幸福？可是這樣的話，百轉千回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搖尾乞憐般的渴望著她的愛情，權至龍決不允許自己變成這樣，如果她不愛他，他不會勉強留她在自己的身邊，這是對她的成全，也是對自己的成全。

幸福嗎？

這幾年來林素喬也不斷的在問自己，可是沒有個答案，在她二十歲的時候，幸福離她很近，現在幸福於她而言不過是海市蜃樓。林素喬閉著眼睛，一顆眼淚滑落至腮邊，她聽到自己冷靜地回答了他的問題：「我很快樂。」

如果可以，她真的寧願自己從來沒有認識過他，她總在想，如果再回到那個午後，她不會踏進那個博物館，這樣她就不會遇到權至龍，也不會跟他相識、相知、相愛。如果這樣就好了，如果再來一次，她再也不要認識他，也不要再愛上他。

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瞬間整個房子里安靜得可怕，權至龍失魂落魄的坐在沙發上，像是失去了重心一般，他手指微顫的從口袋裡摸出香煙和打火機，點了好幾次，都沒有點燃香煙，瞬間所有的憤怒傾瀉而出，他怒極了將打火機往牆壁上的電視機重重砸去，一腳踹翻了茶几，看著身邊一片狼藉，他極輕地呢喃著：「我不快樂。」

林素喬沒有了權至龍還能快樂起來。

可是權至龍沒了林素喬之後，這世界這麼大，再也無人能讓他快樂起來了。

是他活該，是他愛得比她早，陷得比她深，如今她在岸邊看著他就像看著小丑一樣，他卻只能在沼澤中一點一點下沉，直到失去呼吸。

權至龍第二天找到了李宏基，她的至交好友沒幾個，敏貞昨天婚禮之後就跟著丈夫去國外度蜜月了，現在在韓國的，他還認識的只有李宏基一個人了。李宏基在接到權至龍的電話的時候訝異極了，只是權至龍那時候已經在fnc附近了，李宏基沒有辦法只好跟權至龍約著在一家咖啡廳見面。

李宏基剛坐下，權至龍就從包里拿出一個牛皮紙的文件袋，推到他面前，在李宏基訝異的眼神中，權至龍沒什麼精神回道：「麻煩幫我把這個給林素喬。」當年離婚之後，他就打算把自己的財產的三分之二全部給她，可是等他再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把自己的公寓賣了，他差點瘋了，去了所有她能去的地方都沒有找到她，問了她的好友，那些好友大概也不想告訴他，都騙他說不知道，後來敏貞被他纏得沒有辦法了，才告訴他，她出國了，去了別的國家，不會再回來了，那時候他才知道，她是真的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如今再次碰到，權至龍還是固執地要把這些東西給她，他當年跟她保證過，讓她一輩子都活在他為她建造的城堡中永遠衣食無憂永遠快樂幸福，這些東西已經轉移到了她的名下，足夠保證她一生無憂了。

李宏基可不敢拿權至龍的東西然後轉交給林素喬，於是擺了擺手禮貌道：「這個……還是你親手交給她吧。」李宏基是個很好的朋友，他不會做任何讓朋友為難的事情，所以在權至龍沉默的時候，他給林素喬打了電話，那頭林素喬剛起床不久，正準備去以前的母校看看，接到李宏基的電話，她還很納悶呢，「有什麼事嗎？」

「權至龍xi說有東西要交給你，你方便嗎？」李宏基偷偷看了權至龍一眼，只覺得這個人以前還有個笑臉，現在完全的面無表情，周圍的低氣壓讓人都不敢靠近。

林素喬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是什麼東西？」

「他沒說，不過應該很重要。」李宏基道。

「那你把手機給他接下。」林素喬想了想，沒一會兒，權至龍接起電話，「你地址告訴我，我給你寄過去。」

「是什麼東西？」林素喬問道。

「一些文件。」權至龍顯然不願意多說，林素喬知道他不是那種會糾纏的人，於是想了想，告訴了他自己所在的酒店地址。

掛了電話之後就開始下雨了，林素喬和權至龍不同，她極其討厭下雨天，剛準備出門的，這會兒又不想出去了，乾脆窩在酒店房間里看電視。

權至龍看著紙條上的地址還有門房號，鬼使神差的開車到了酒店門口。外面雨下得很大，車內和車外顯然是兩個世界，他點燃一支煙，滿眼複雜看了一眼酒店。最後撐著傘下車了，走進酒店大廳，直接去了電梯口。

該給她的，他一分都不會少。

你很快樂，對嗎？

那麼，我希望你永遠快樂。

站在房間門口，他靠著牆呆了好一會兒，這才按了門鈴，林素喬聽到門鈴聲，趕緊穿好衣服過去開門了，想著應該是酒店的工作人員吧？就是不知道是什麼事，抱著這樣的猜想，她開了門，看到門口站著權至龍，他的肩膀處都是濕的，應該是淋過雨了。他看起來並不好，沒有化妝的權至龍盡顯疲態，這會兒她才仔細地打量著他，這幾年來，看來變得不只是她，他也變了，他不再是當年那個少年了。

坦白說這樣的權至龍讓她覺得陌生。深不見底，她根本就沒辦法從他的表情中猜測出他的心情了。

林素喬什麼話都沒說，只是讓他進來，權至龍拿出那個牛皮紙文件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道：「當年你走得太急，這些東西還沒能來得及給你。」

她接了過來，打開文件袋，看到都是銀行的存摺還有房產證，頓時呆了：「這些？」

「按照法律來說，我應該跟你分享我的財產。」權至龍的前額頭髮有些濕了，他就那樣看著她，道：「這次正好你回來我們也碰到了，你就拿走吧，這是你應得的。」

「我不要……」林素喬將文件袋又放了回去，態度十分堅決：「我不會要你的錢的。」

正在兩人無言間，門鈴又響了。

林素喬看了權至龍一眼，繞過他去了門口開門。

權至龍也看了過去。

門口的男人穿著一套商務黑色西裝，一手拿著把雨傘，一手抱著個粉雕玉琢的小正太，眉目含笑看著她，「素喬。」

小男孩見到林素喬，趕忙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撒嬌道：「mommy！imissyousomuch！」

權至龍如遭雷擊般站在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