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口余香
()葉溪起來的時候蕭翊還沒有回來，葉溪在院子里洗臉，鄰家的男子跟他搭話：「蕭秀才家的，你才起來喲？」
葉溪看向他，怯怯地答道：「是。」
鄰家男子好奇道：「你起這麼晚，你家蕭秀才也不怪你？」
葉溪抿著嘴搖搖頭，懦懦道：「是、是妻主讓我睡的。」
「你家妻主讓你睡到這個時候？」
葉溪輕輕點了下頭，鄰家男子又是驚訝又是嫉妒，他可是每天一大早就得起床幹活呢，起晚了定是要惹得妻主不快的。
「哎，蕭秀才家的。」另一家的男子同樣隔著塌了一半的圍牆喊他，葉溪眨巴著眼望過去，那男子道：「我想來你家看看你前幾天編的那些手鏈。」
「什麼手鏈？」先前的男子插上一句問道。
葉溪雙手緊緊揪著自己的衣角，「沒、沒有了……」
「沒有了？怎麼沒有了？前兩日還見你們編著的，那天我問你你不是說是要賣的嗎？」
「沒有……妻主！」瞟見蕭翊的身影，葉溪顧不上正等著他回答的兩個男子快步向蕭翊跑去。
「小溪兒，怎麼了？」蕭翊單手抱住撲過來的人，看看那兩個鄰家男子，「有人欺負你？」
葉溪在蕭翊懷裡搖頭，那邊已經說起來了：「喲，蕭秀才，我可沒欺負你家葉哥兒，我只是想去你們家看看手鏈。」
另一個也道：「我也沒欺負他呀，我只是問問是什麼手鏈。」
蕭翊安撫地拍拍懷裡的葉溪，攬著他往家走，一邊笑道：「兩位姐夫別多想，鄰居這麼多年了，你們兩位的脾性我還能不知道？我估摸著是有人欺負我家小溪兒，而你們在給他當靠山呢。」
兩男的這才笑了，「沒的事，沒人欺負他，要真有人欺負他，我們一準給他當靠山。」
蕭翊又笑道：「兩位姐夫要看手鏈呀？真不巧，昨兒個剛全賣完了，要不兩位姐夫吃過中飯過來看？我們多編幾條漂亮花樣的，好讓你們仔細地挑，且是賣二送一喲！」
「真的？」兩男的一聽買二送一就笑了，「行，那我們中午過來看。」說完便轉回了各自院里，蕭翊也擁著葉溪回自己家，一邊柔聲道：「溪兒，不用怕，他們只是想看手鏈。」
「嗯。」葉溪低低地發了一個單音。
蕭翊摸摸他的腦袋，這孩子，還是害怕與人接觸呀。
午飯過後，那兩個鄰家男子果然來了，還帶著兩三個同伴。蕭翊熱情地將他們迎進屋裡，將上午編好的手鏈掛件拿出來，幾個男人看得眼都直了，「真漂亮，葉哥兒啊，想不到你還有這等手藝，以前怎麼沒聽說呢。」
葉溪雙手緊緊揪著自己的衣角，懦懦地答：「是、是妻主……」一邊用眼神像蕭翊求救。
蕭翊本是想讓葉溪試著與人接觸的，但對上那絕對不能忽視的眼神就投降了，何況如果她忽視了還會失了小溪兒的信任。蕭翊應求而出：「是我和溪兒一起編的，怎麼樣？喜不喜歡呀？你們買的話是可以賣兩條送一條的哦。」
幾個男子都心動不已，「真的買兩條送一條，那怎麼好意思？」
「都是同村人嘛，當然要有優惠，可以送同等價位的哦，怎麼樣？」
「那我買兩條，你送這條給我？」
「可以。」
「我也買兩條……」
「我也買……」
拜這幾個男人的宣傳，這一天不斷有人來買手鏈，蕭翊和葉溪都編不過來了，蕭翊只好跑了一趟安家，告訴他們自己賣給同村的人都是買二送一，安家父子也同意這個價位后便將一部分人介紹到他們家去買。這青陽村的男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這麼賣下來也賺了一小筆，安家父子更加感激蕭翊，都說同行搶客，蕭翊卻還將客人介紹到他們家，而譚章月就只剩下一句蕭翊是好人了。
忙了一天，夜幕降臨的時候終於得以歇歇，蕭翊將前一天買的蘋果拿出來銷好皮，切了四分之一給自己，剩下的遞給葉溪。葉溪看看手中明顯大半的蘋果，再看看蕭翊三兩下解決完那一小塊，忙又將蘋果遞迴去，「妻主吃。」
「你吃。」蕭翊摸摸他的頭，「吃蘋果對身體有好處，乖。」
「可是……」可是明明是妻主說她想吃才買的，怎麼能把大半份的給他呢。
「溪兒忘了要養好身體要寶寶了？要養好身體不只要多吃飯，還要多吃水果，我的身體比較好，可以少吃一些，但是溪兒就要多吃一些，早點把身體養好就可以要寶寶了，知道嗎？」
寶寶……葉溪忙不迭點頭，抱著蘋果小小地咬了一口，再抬起臉就是眯著眼睛笑，「妻主，好好吃。」
「梨也很好吃，吃完了再吃一個梨。」蕭翊笑著摸摸他的頭，自己抱了柴去生火開始燎樹桿。不記得是在哪本書上看到過，似乎用火燎法可以將樹桿扳成各種形狀，她每天晚上都在試驗，想要扳出個記憶中的彎弓來，雖然目前成效甚微，但好歹也是有成效的，蕭翊很有信心，早晚一定把弓箭給弄出來。
說到弓箭，蕭翊又想嘆氣，這肉再天價，她也得買些回來吃，她可以假裝自己是尼姑不吃葷，可小溪兒那把小身子，嚴重的營養不良，昨天夜裡睡著腿還抽筋呢，再不補就不行了，她看著都慎得慌。明天，明天開始，她更換跑步的路線，跑到城裡買了肉再回來，也該用不了多少時間的。
葉溪跟往常一個時間起床，早餐都要煮好了還沒見妻主的身影，葉溪往山的方向望了望，妻主怎麼還不回來？又等了一會兒，葉溪終於看見了妻主的身影，卻是從另一個方向跑來的。
「妻主。」葉溪迎過去將大門打開，在蕭翊進門的時候接過她手裡的籃子，盯著籃子里的東西咦了一聲，不是野菜，是肉和骨頭？
「溪兒煮好早餐了？」
「煮好了。」葉溪忙將籃子放下，轉身就要去拿碗給蕭翊盛粥。
「溪兒先吃，吃好了將排骨洗一下煮上。」蕭翊開始在院子里練防身術，葉溪聽話地自己盛了一碗粥先吃了，然後去洗排骨，等蕭翊在吃早餐時，葉溪已經洗乾淨了。
「妻主，要把肉從骨頭上割下來嗎？」
「不用，全都放到鍋里煮湯，現在就可以煮了，煮熟了以後用小火慢煨。」
「哦。」葉溪應著，將銻鍋放在灶上，很快將火升起來，然後端著小籮筐坐在灶門前開始編手鏈。
不多時，鍋中湯沸，空氣中也參雜了一些肉香味，此時的太陽光已經有些熱了，蕭翊便拉了葉溪坐到屋檐下去編，然後隔會兒去灶里加點柴，保持著小火的狀態煮著鍋里的排骨。
葉溪編著手鏈有些心不在焉，眼睛老是不由自主地往鍋那邊瞟，添柴火是小事，主要是那肉香味越來越濃烈了，害他聞著都忍不住悄悄咽口水，鄰著的幾家都跑出來隔著半截圍牆問：「蕭秀才家的，你家在煮什麼呢？這麼香喲！」
葉溪先望望蕭翊，見蕭翊笑望著他不準備搭話的樣子，才懦懦地答道：「是肉……」
「肉？肉？？哎喲喂，你家又買肉了？不是前幾日才吃過嗎？怎的又買了？你家哪來的那許多錢啦？……」
每個聽到他家在煮肉的人都要這麼問上一遍，從第一個到最後一個葉溪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會求助地看著蕭翊，蕭翊也總是很仗義地幫他解圍：「我家溪兒身子弱，買點骨頭來煮湯給他喝。」
於是來人就不再盯著葉溪而是轉問蕭翊：「蕭秀才找到什麼好活兒做了？怎的就突然發達起來了喲？」
蕭翊就笑得有些無奈：「我這不是天天陪著我家小溪兒編手鏈嗎，能找到什麼好活兒呀，雖說家裡窮了些，但給小溪兒補身子重要，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聽了這話，女人們便都搖搖頭，一個男人哪裡就那麼重要了？那房子破得牆都沒了，還買什麼肉！若是男人，便都癟癟嘴，看看人家蕭秀才，窮是窮了點，但是人家會疼人吶，哪像自己家裡的，有錢出去喝花酒，也捨不得割塊肉回來！
於是葉溪就成了附近幾家男子羨慕加眼饞的人，羨慕他能吃肉，眼饞他家的肉。
羨慕也好，眼饞也罷，蕭翊可管不了那麼多，蕭翊只想、也只願意管她家小溪兒。估摸著肉煮的差不多了，蕭翊揭開鍋蓋拿筷子戳了戳，果然正是軟硬最適、口感最佳的時候。蕭翊夾起一塊沒帶骨的吹了吹，快步跨到葉溪面前，「溪兒，張嘴。」
葉溪本就一直看著她，見她過來又聽見她說張嘴，反射性地就張開了嘴，蕭翊把肉放進他嘴裡，一邊含笑提醒他：「小心喔，會燙。」
葉溪小小地「嘶」一聲，小心翼翼地咬了咬嘴裡的肉，肉香味瞬間就布滿了小嘴，葉溪趕忙閉上小嘴把咬出來的肉汁咽下去，牙齒已經不由自主地開始嚼著口中的肉。邊上有嘶嘶的聲音，見蕭翊嘴裡也有一塊肉，大概是太燙了，燙得她呲牙咧嘴的，葉溪就忍不住笑起來。
「小、小溪兒，你、你怎麼能、能笑我呢，哎喲，好燙……」蕭翊張著嘴巴往嘴裡扇風，葉溪趕忙去給她倒了一杯涼開水，蕭翊卻不接，呼呼哈哈的吞下了那塊肉才道：「不喝，會把肉味沖淡了，小溪兒，好吃嗎？」
「好吃。」葉溪還在嚼著嘴裡的肉，有點口齒不清。
「我也覺得好吃。」蕭翊說著，拿了三個碗出來，一碗撈了滿碗的肉，另外兩碗舀了湯，再給葉溪拿了一雙筷子，「來，吃肉。」
可是，還沒有到吃飯時間啊，葉溪有點猶豫，又見她夾了肉送到自己嘴邊，那點猶豫立即拋到了九霄雲外，妻主說吃，他只要乖乖的吃就行了。
兩人吃了小半碗肉，蕭翊將碗放下，「溪兒，用肉湯煮點菜，配著早上沒吃完的粥當做午飯，可好？」
葉溪自然是點頭同意的，蕭翊立即去洗了菜來放鍋里燙熟了，讓葉溪配著肉吃，光吃肉也是不行的，葷素搭配才是最佳嘛。吃飽了，先前舀出來的湯也不燙了，葉溪端起碗喝湯，只覺得湯也香得不得了，喝都喝不夠似的，喝完一碗，舔舔嘴唇，還有點想喝，可是，妻主會不會覺得他太能吃了？
葉溪的心思全都寫在臉上，蕭翊笑道：「溪兒還想喝就喝，我買骨頭來就是煮湯給你喝的，知道為什麼要多喝湯嗎？」
「……可以少吃肉。」葉溪小小聲地回答。
「哈哈哈，溪兒你真是個寶。」蕭翊忍不住去摸他的腦袋，葉溪小臉微紅，不是那樣的嗎？肉好貴的呀，吃完就沒有了，不吃的話，可以一直一直煮湯呀，還有骨頭，應該是沒有肉那麼貴，所以妻主才買骨頭來。
「小溪兒，你的腿是不是常常會抽筋？」
「是。」葉溪點頭，一抽筋就痛，抽過的地方經常要痛好幾天。
「多喝骨頭湯就不會抽筋了。」
「真的嗎？」葉溪睜大了眼，凸凸的看著蕭翊，「可是，每個人都會抽的呀。」
「不是每個人都會，經常喝骨頭湯的人就不會，因為骨頭湯很有營養，所以溪兒要多喝湯，只要想喝就去打來喝，沒湯了再加水煮。」
「我知道了。」葉溪又去舀了一碗湯放在一旁涼著，又加了點水進鍋里繼續煮，蕭翊見他胃口好也高興，估摸著只要銀子跟得上，這麼養下去，要養好小溪兒的身子也不是難事。
因為有肉，且肉又比較香的緣故，葉溪吃得比時多了些，又喝了兩碗湯下去，肚子就有點撐了。摸著圓鼓鼓的肚子，葉溪還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巴，真的好好吃啊，吃得飽飽的，嘴裡還有香味，未出嫁的時候，從來都沒有想過能吃這麼飽、這麼好呢，妻主真的對他太好了。
這麼想著，葉溪就輕輕拉上蕭翊的衣擺，「妻主，我好喜歡你。」
蕭翊揚起嘴角，伸開手臂將他擁入懷裡，「我也很喜歡溪兒。」
「我會好好編手鏈，給妻主掙很多的錢。」這是他目前唯一想到能夠報道妻主的。
蕭翊笑出來，「我也會好好努力，掙很多的錢，給溪兒買肉吃，還買其他好吃的東西，買漂亮的衣服，給溪兒蓋新房子，讓溪兒越過越好。」
葉溪往她懷裡拱了拱，開心得嘿嘿悶笑，震得蕭翊胸口一陣酥麻。蕭翊抬手拍拍自己的腦袋，這是怎麼了，對著個小朋友她竟然也能饑渴起來。蕭翊連忙將葉溪扶正，「溪兒跟我一起努力，我們一定會過得越來越好，我們現在就開始努力。」
「我跟妻主一起努力。」葉溪利落地抽出幾根絲線，專心地開始編手鏈，蕭翊輕輕吁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