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114 老二失蹤
第114章114老二失蹤
天際殘餘著少許的赤紅的晚霞,飯桌上,周士武先動筷子嘗了遍肉,桃花和梨花跟著動筷被他搶了碗,二人喊了聲,哀怨之意甚重,周士武面色凝重,細細咀嚼幾口才吞入腹中,綳著臉道,「我先嘗嘗,你們待會吃啊......」
肉切得薄,肥瘦分開,想來是知道黃菁菁不愛肥的,故意分開做的,想到劉慧梅的心思,周士武鼻孔里輕哼了聲,頗有些看不起的意味。
老花一臉訝然,看看周士武,再看看他雙手握著的碗,問黃菁菁發生了何事。
「他能有什麼事,吃獨食唄,還不趕緊放中間給桃花梨花吃。」黃菁菁豎著眉,似有發火的徵兆,周士武咽了咽口水,喉嚨滾動了幾下才把碗推了出去,臉上恢復了常態,脊背放鬆下來,「吃吧,先給奶奶和花爺爺夾。」
米久認出碗里的肉,不肯喝魚湯,手指著中間碗,仰頭示意老花夾肉,弄得老花哭笑不得,肥肉一看就是熬過油的,有些硬,米久的幾顆牙齒哪兒咬得動,他從斗碗里舀了勺豆腐給米久看,「米久吃這個,這個也是肉。」
米久看看豆腐,又疑惑地看看桃花筷子上夾著的肉,安靜下來,老老實實張開了嘴。
周士武忍不住逗他,「米久,花爺爺騙你的,那是豆腐,不是......」話完說完,腳上一痛,便看黃菁菁怒瞪著他,語氣漸沉,「哄不好待會你給他買肉去,我和你花叔不管了。」
周士武悻悻然止了聲,見米久還仰著頭等他說,他咧著唇笑了笑,「米久吃肉肉,花爺爺有肉肉。」
米久調轉目光,但看老花拿著勺子一動不動,他直了直腰桿,舉起手,拉著老花手臂,把勺子往自己嘴邊湊,老花失笑,「慢慢來,沒人跟你搶。」
豆腐軟,不怕米久噎著,他湊到嘴邊吹了兩下,喂米久吃了一勺,轉而和周士武說話,心下瞭然道,「老大媳婦送的肉?」
見周士武端著肉過來,他下意識的以為是劉氏弄的,劉氏和周士仁日子節儉,很少買肉吃,他心底還納悶來著,直到看周士武露出嘲諷和不屑,他才隱隱覺得不對勁。
周士武不情願的點了點頭,讓桃花少吃些,別吃了鬧肚子,劉慧梅做的每一件事都不能拿常理推斷,肯定別有用心,她知道黃菁菁和他娘不一樣,換作他娘,得知大哥和離,下一步就是尖酸刻薄攆她出門,堅決不可能留她在家的,更別論照顧大雙小雙了。
他娘脾氣暴躁,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和離了就該趕緊收拾包袱走人,不像黃菁菁,會為大雙小雙考慮。
「她真是有心了。」老花臉上不像周士武那般嫌棄,只是再看那碗肉,臉上的溫和散了些,側目注視著黃菁菁,沉吟道,「她是不是有事相求?」
黃菁菁啼笑皆非,頗有些無奈,小的戒備重,老的跟著起疑心,哪來的花花腸子,她道,「老大態度明朗,和離的事兒里正出面辦妥了,哪兒還有迴旋的餘地,你們別想太多了,她或許有自己的心思,也可能是讓咱幫著看著孩子。」
劉慧梅明天過來洗衣服,大雙小雙扔給他們,算不算有事相求?
老花一眨不眨的留意著她臉上的表情,說道,「不怪我多想,以前覺得她只是話少了點,慢慢的,總覺得她整個人陰森得很,明面上雲淡風輕,暗地搞動作,咱都是老實人,有一說一,她當著面說你好話,背過身能把你貶進泥土裡,不知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老花常常去老屋送湯,和劉慧梅打交道的次數還算多,他說實話,不太喜歡劉慧梅那種性子的人。
「哪句真哪句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生出害人之心,咱各過各的日子,待大雙小雙年紀大些了再說吧。」劉慧梅從懷孕開始就對肚子極為在意,生怕不小心有個閃失,初為人母的擔憂和溫柔不是假的,她或許不是一個好兒媳,好妻子,但對孩子來說,她或許是個好母親。
至於劉慧梅有什麼目的,她大致明白。
村裡閑言碎語多,劉慧梅討好她,恐怕是為了堵住悠悠眾口,和離是鐵板錚錚的事實,但她一日住在村裡,外人的指指點點就會影響她的生活,她怕是不想吧,至於為什麼隔了這麼久才出面,人在風口浪尖,做什麼錯什麼,劉慧梅多精明的人,不會看不出來。
吃過晚飯,老花收拾碗筷去灶房,黃菁菁把旁邊的屋子掃了遍,簡單擦了擦桌椅,讓周士武就在這邊歇著,明早再過去,晚上陪米久玩玩,誤不了什麼事。
周士武正抱著米久捨不得撒手,聞言,毫不猶豫的應下,有心讓米久挨著他睡,但米久不肯和他進屋,東張西望,到處找老花,周士武擔心像上回那樣遭他記恨,一歲多點的孩子,有些事懵懵懂懂清楚些了,比如你給他個硬的東西說是能吃的,他第一次乖乖咬,第二次無論如何都不肯張嘴了,不好糊弄了。
周士武不強迫他,抱著他坐在堂屋炕上,玩了差不多一個時辰,米久使勁揉眼睛了他才交給老花,看老花舀水給他洗澡換衣服,無微不至,不怪米久喜歡粘著老花,換作他,很多細節怕都是得過且過了。
燭光朦朧,他坐在邊上看著,忽然沉浸在某種思緒中,直到外邊傳來潑水聲他才回過神來,燭火搖曳,借著微弱的光,他走了出去,黃菁菁提著木盆,順在角落裡,動作緩慢,怕是吵著屋裡睡覺的米久,他喊了聲娘,「花叔把米久照顧得好,趁著他還小,我想做掙些錢。」
黃菁菁直起身,光線微弱,她的步子又小又慢,壓著聲道,「你不是在掙錢嗎?」
「我想去外邊瞧瞧......」以前他沒把掙錢當回事,總覺得米久年紀小,可以不著急,即使念書也花不了多少,但就在方才,他覺得還不夠,多掙些錢,讓米久沒有後顧之憂,起碼用不著為了銀錢的事兒發愁,還有老花和黃菁菁,往後他們年紀大了,他手裡有足夠的錢,可以留下陪他們。
而不會為了掙錢忙得抽不出身來。
黃菁菁看不清周士武臉上的表情,「你想去哪兒賣?」
「桑鎮,我買米的那個地方。」周士武上前扶著黃菁菁,「外鎮的幾家酒樓和飯館子跟咱簽了契約,不怕生意沒了,買回來的米剩下得不多了,我琢磨著全磨成粉,拉去桑鎮賣,索性再買些米回來。」
他腦子裡隱隱有個雛形,但是什麼,總表述不出來。
進了堂屋,光線明亮了許多,她道,「你想去就去,但多叫兩個人跟著,咱掙的錢留下些作急用,剩下的你全部拿走,做事切記不可操之過急,一步一步來,把老三也叫上,讓他跟著出去見見世面。」
周士仁遇事冷靜了很多,三思而後行,他不會再做頭腦發熱的事兒,但遇事不夠果斷,和人打交道仍有些靦腆,還需再磨練。
「成,我和三弟說說。」白天,黃菁菁說老趙想去外邊賣佐料粉他就想過了,佐料粉的生意自家做是最好的,沒有人嫌錢多,桑鎮富庶,百姓捨得花錢,佐料粉肯定會大賣,他有這個自信。
黃菁菁鬆開他的手,替桃花梨花掖了掖被子,低聲道,「趁著年輕時多掙些錢,我和你花叔還能動,能幫你們照顧孩子,要是我們兩不能動了,孩子沒人照看,你們再大的野心都白搭。」
周士武再信這話不過,得到黃菁菁支持,他倍受鼓舞,跟在黃菁菁身側,說起自己的想法,喜悅激動之色溢於言表,黃菁菁細心聽著,不予置評,讓他有什麼想法就去做,家裡的事情用不著操心。
懷著出門的心情,周士武幾乎一宿未睡,天不亮他就起床了,往天這時候他和周士仁要去山裡砍柴,走出屋門,聽到米久咿咿呀呀的聲音,很快屋裡亮起了燈,他過去叩了叩窗戶,小聲道,「花叔,我和三弟要去山裡砍柴,你出來把門落上門閂啊。」
家裡有孩子,老花平日都是鎖著門的。
米久不耐煩地哭了起來,老花應了句,「知道了,你慢點,我喂米久吃了東西就出來。」
霧氣籠罩,迎面撲來濕噠噠的涼意,他搓搓手,借著灰灰暗暗的光走了出去。
老花給周士武留了早飯,但一直不見人來,想著黃菁菁說劉慧梅要過來洗衣服,他道,「要不要給老二送去地里,不吃早飯,哪兒來的力氣幹活?順便幫老大媳婦把孩子抱過來。」
「他多大的人了,會不知道自己肚子餓?你別管他。」黃菁菁坐在屋檐下,把桶里的水倒進木盆,將淺色衣衫放了進去,挪了張矮凳子坐下,搓洗著衣袖,抬頭看向院外,劉慧梅過來洗衣服,夾著木盆,還要抱兩個孩子,確實有些吃力,但他們過去不太好,劉慧梅那個人蹬鼻子上灰,你對她稍微好點,她就能恃寵而驕,慣不得,因此,黃菁菁道,「老大媳婦想得出法子,你別操心,去屋裡拿張涼席和褥子出來放院子里,大雙小雙睡著,米久能爬。」
老花牽著米久回屋,卷了涼席和褥子出來,安置在院子正中,剛鋪上褥子,米久兩腿一蹬就往上邊爬,老花抓著他小腿給他脫了鞋子,指了指泥,「臟,米久別爬出來啊。」
「他多愛乾淨,啥時候亂爬過?」不知米久隨了誰,甚是愛乾淨,夜裡不洗澡睡不著,尿濕了尿布不給換要哭,洗完澡換了衣服,在炕上爬來爬去,扔到地上就不動了,雙腿就是不肯彎曲。
老花想想也是,把他的鞋子放在邊上,去灶房煮豬食去了。
黃菁菁洗完一件衣衫的時候,劉慧梅和李菊一人抱著個孩子來的,進門后中規中矩喚了聲娘,問把大雙小雙放在哪兒,黃菁菁指了指地上的褥子,朝屋裡喊桃花,「出來守著米久,別讓他碰著大雙小雙。」
桃花提著針線籃子出來,乖巧道,「知道了,奶奶,我能繼續繡花嗎?」
她繡的花快完成了,正是收工階段,入迷得吃飯的時間都沒有,手裡的針線籃子是趙二兩給她編的,小小的圓形的籃子,精緻小巧,裡邊分了格子,針和線分開裝,梨花的針線籃子比她小些,皆是依著尺寸來的,不等黃菁菁說不,劉慧梅緊了緊懷裡的大雙,臉色略微緊張,「桃花,看著弟弟們的話不能做針線,萬一針不小心傷著眼睛怎麼辦?」
她站在褥子邊,不敢將懷裡的大雙放下。
桃花愣了愣,回屋把針線放下,搬了小凳子挪到褥子邊,拉著米久小腿,讓他躺在邊上,劉慧梅這才把大雙放下,兩個孩子能翻身了,剛躺下,左手往右一抬,整個人就趴著了,小雙也是如此,二人抬起頭,小臉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劉慧梅把綁在兩人身上的尿布取下,和黃菁菁道,「娘,大雙小雙的尿布在這。」
「擱著吧,我看著呢。」黃菁菁搓著桃花衣服的印跡,有些是泥,有些是割豬草沾染的草漿,不太好洗,她又塗了些皂角,叮囑桃花道,「看著米久,別讓他亂爬,壓著大雙小雙了。」
桃花點頭,但凡米久曲起腿欲往大雙小雙身邊爬,她就伸手把他抓回來,來來回回數次,米久不耐煩地踢腿,張嘴嚎啕大哭,哭聲嘹亮,嚇得大雙小雙震驚了下,略有好奇的扭頭看著米久,桃花頗有耐心地教米久,「是大雙弟弟和小雙弟弟,你不能壓著他們,會疼的。」
米久眼角還掛著淚珠,曲起腿,身.下的褥子被他□□得褶皺一團,他雙手往前一放,又開始朝那邊爬,桃花抓著他腿一拉,米久整個人趴在了褥子上,咧著嘴,又開始哭。
濕著雙手跑來的劉慧梅見著這一幕,臉上舒了口氣,注意到黃菁菁看過來的目光,她強扯出笑容,「以為小雙餓了,他早上沒吃多少奶。」
丟下這句,轉身去河邊繼續洗衣服了。
來來回回,米久哭了七八回,老花不住提醒桃花力道輕點,別傷著米久筋骨了長不高,黃菁菁在,他不敢堂而皇之的跑過去抱米久,否則會挨罵,男孩要粗養,女孩要嬌慣,黃菁菁說的。
好在米久知道自己爬不過去,哭也哭夠了,索性翻轉身,抬高雙腿,手抓著腳底,扯起了腳上的襪子玩,每天晚上他都是這麼玩的,桃花不攔他,待他把襪子扯下來,又耐心給他穿上,竟也玩得興緻勃勃......
不一會兒,旁邊的小雙哭了起來,米久轉身瞄了眼,啊啊說了兩句,舉起雙手,但看桃花動了動身子,他立即老實下來,繼續玩自己的襪子,黃菁菁好笑,擦擦手,抱起小雙,摸尿布乾乾爽爽的沒撒尿,怕是餓了,她朝外喊了聲老大媳婦,劉慧梅即刻跑了進來,緊張得不得了的樣子,黃菁菁斂目道,「怕是餓了。」
劉慧梅回屋喂孩子,黃菁菁繼續清洗衣服,晾好衣衫劉慧梅已經把大雙也喂完了,兩個孩子在堂屋的炕上睡覺,劉慧梅守著,見黃菁菁進屋,她才站起身,目光暗暗打量著黃菁菁,小心翼翼道,「娘,大雙小雙睡著了,我出去了啊。」
「成,我守著,你忙去吧。」黃菁菁面色如常,回屋拿了針線籃子出來,桃花腳長了,大拇指戳破了鞋子,她找了塊顏色相近的布料,一針一線縫補著。
梨花挨著她,時不時瞄兩眼床上的大雙小雙,問黃菁菁道,「奶奶,大雙小雙以後也和我們一起住嗎?」
周士仁和劉氏忙,她和桃花很多時候都是住在新屋的,在她看來,新屋也是她的家。
「不是,大伯母稍後要把他們抱回去的。」黃菁菁眼皮子抬都沒抬一下,眼神比不得年輕人,她需得全神貫注。
梨花哦了聲,面上明顯鬆了口氣,不知為何,她不太喜歡劉慧梅,方才劉慧梅把小雙放在炕上,看著她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大雙跟著睡下后,劉慧梅就坐在旁邊,生怕她傷害了大雙小雙似的,劉慧梅不說,但她看得出來。
米久就不這樣,米久睡覺,家裡該幹什麼幹什麼,不用特意要人守著。
黃菁菁沒注意到她的神色,把鞋子的洞補上后,讓桃花進屋試了試,米久牽著桃花的手歪歪扭扭走著,到了炕前,抬起一隻腿欲往上邊爬,桃花拉著他,輕聲哄道,「弟弟睡覺,米久不上去啊,姐姐給米久拿東西吃。」
聽到吃的,米久精神一震,指著放零嘴的罐子,啊啊說著,黃菁菁抬頭瞅了眼,臉上漸漸浮起了笑意。
半個時辰后,霧氣散去,太陽高照,劉慧梅和李菊來了,說是把木盆端回去了,大雙小雙還睡著,兩人各自抱了個孩子,黃菁菁什麼都沒說,她們走後,她才背著背簍去山裡割豬草。
此後幾天,劉慧梅時不時會帶著孩子過來,黃菁菁和老花守著,從不多說什麼,周士武暗中嘀咕了很多次,黃菁菁充耳不聞。
次數多了,關於她和周士文和離的謠言好像不攻自破,閑言碎語少了很多,周士武和周士仁夜以繼日把佐料粉磨出來,需要的竹籃子多,村裡人歡喜不已,家家戶戶砍竹子編籃子,帶著老花皆忙了起來。
劉慧梅和李菊走得近了,常常是劉慧梅抱大雙,李菊抱小雙,周士武去桑鎮,周士武把孫達一起腳上,家裡收竹籃子,趙二兩走不開,而且他和周士仁皆出了門,有個什麼事兒,總得有人出面,趙二兩留下的話有個照應。
劉慧梅和李菊來新屋會幫著幹活,劉慧梅這個人,高傲起來誰都不放在眼裡,但降低身段籠絡人很是有一套,她過來,幫著餵雞餵豬做飯洗衣服,搶了黃菁菁的活,讓黃菁菁除了割豬草找不著事情做。
見劉慧梅這樣,就沒人不誇她賢惠能幹的。
黃菁菁臉上沒什麼表情,早上割一背簍豬草,下午一背簍豬草,家裡的事兒讓趙二兩留個心眼。
新屋的人絡繹不絕,黃三娘看劉慧梅進出自如,心思又活絡起來,只是劉慧梅待她不如之前,不會明面上給她難堪,卻也不多搭理她,久而久之,村裡人琢磨些名堂出來,以為黃三娘做錯什麼事,把劉慧梅給得罪了,畢竟,百日宴黃三娘能來,全靠劉慧梅,為此,他們才覺得劉慧梅被休是遲早的事兒,明知自家婆婆和黃三娘不對付,還公然和黃三娘來往,挑釁婆婆的威嚴,這種兒媳婦,即使不休,也要被狠狠批揍一頓的。
如今想來,是劉慧梅看清楚局勢,懸崖勒馬了?
大家不敢在新屋大聊劉慧梅和黃菁菁的感情,而是將話題轉向了趙家,上門鬧事的人被裡正出面攆走了,但趙吉良死不悔改,仍然出門做買賣,中途被人打斷了腿,趙家鬧成了一鍋粥,要老趙把人找出來,否則老趙要賠償一家子人的損失。
趙家兄弟撕破臉反目成仇的事兒讓村裡人唏噓不已,趙家人認為老趙造孽,好好的買賣他如果不收手,趙吉良他們出頭,更不會落得被人打的下場,追根究底,老趙確實難辭其咎,黃菁菁事不關己的聽著打發時間,是非對錯,不是她說了算的。
秦氏和黃菁菁說起都免不得唉聲嘆氣道,「老趙這次栽大跟頭了,兄弟間鬧成這樣子,管你往日多好的情分,說沒就沒了。」
這些年,老趙掙的錢散了不少給親戚弟兄,富貴時當你是兄弟,出事了就是仇人,情分說沒就沒了,秦氏不怕黃菁菁笑話,又道,「韓氏幾個妯娌想要鎮上的一間鋪子,說老趙掙了這麼多錢,吉良成那樣子,一間鋪子是理所應當的,韓氏性子軟和素來不會吵架,文蓮心有算計,畢竟是晚輩,事情不知如何。」
黃菁菁低著頭,手裡拿著兩張綉帕,慢慢將針線打結,徐徐道,「鋪子是記在小富名下的,趙家的主意成不了,老趙東奔西跑多年,怎會沒有手段,趙家真把人得罪了,啥也撈不到。」
之前是老趙不想計較,他真計較起來,誰都奈何不了他。
秦氏聽她好像知道些事,湊過來,一臉好奇的模樣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我知道什麼?對老趙而言,他往年做那種買賣心底多少不踏實,掙的錢多,散些給親戚,當為小富積福,眼下他金盆洗手,不再擔心害不害人,小富在鎮上的書院念書,一家子人還算平穩,趙家得寸進尺,老趙拋了他們,他們就啥也撈不到了。」黃菁菁拉著針線,貼著布打結,拿剪刀順著死結咔嚓一剪,針線斷開,她收了針線,抬頭看著秦氏,見她好似沒想明白,不由得道,「大兩媳婦不鬧了?」
秦氏啊了聲,目光漸漸犀利,「她敢?我和大兩說過了,她再鬧就送回去,我算是想明白了,不安分的兒媳婦不能要,否則把兒子帶壞了,休了就休了,不信她敢招搖過市不懂收斂。」大兩媳婦暗地沒少拾掇大兩和她鬧,一直抱怨自己給徐氏幹活,不管家裡的事兒,大兩是個明白人,自己親兄弟跛著腿,她不上心些,徐氏跑了怎麼辦?
而且,二兩和徐氏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掙了錢,私底下有貼補秦氏,大兩沒理由信自己媳婦的話。
說起這個,秦氏面露欣慰之色,「大兩隨他爹,性子憨厚,沒有那麼多心眼,換作我家老幺,肯定跟他媳婦一起鬧,哼,我這麼大把年紀的人了,要是連做主的能力都沒有,不如死了算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秦氏不想多說家裡的事兒,不懂黃菁菁怎麼把話題轉到了她家,認真想了想,忽然恍然,大兩媳婦不敢鬧,不就是她不給好臉色了嗎,要走儘管走,走了再給大兩娶一個,大兩賣竹籃子掙了些錢,不怕娶不到媳婦,只要有錢,男的娶媳婦容易多了,相反,被休回家的女子想要再嫁,比登天還難。
同樣的道理,老趙心硬些,任由親戚怎麼鬧,堅決不開口,再把田地的莊稼給別人種,趙家腰桿還能這麼直?
端看老趙怎麼做了。
她不由得朝黃菁菁豎起大拇指,「還是你想得通透。」
秦氏是給黃菁菁背豬草來的,大兩去山裡砍柴,是順便割些豬草,雞吃不完就給黃菁菁背過來,豬草不多,她帶著田子,不費力就背過來了。
黃菁菁把綉帕放在一邊,拿起另一張帕子,有一搭沒一搭和秦氏閑聊著,帕子上的花是桃花和梨花繡的,二人興緻勃勃要拿到布莊賣,布莊的人說綉法紊亂粗糙,不肯收,桃花垂頭喪氣了一整天,她接過手改了改,留作綉帕,給她們自己用。
說著話,又有人背著竹籃子來,說趙家打起來了,老趙不認兄弟,準備把田地的莊稼給別人種,往後不和幾家人往來了,趙家人又是哭又是鬧的,剛開始揚言要請里正做主把老趙攆出村去,結果老趙一家的戶籍落在城裡了,和稻水村關係說大不大,趙家人慌了,窩裡反呢。
來人不住搖頭,「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人有多少運氣老天爺都是有數的,以前老趙在村裡多威風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家幾個侄子走路腳下跟著生風,現在呢?」
老趙不做買賣,是趙家人逼著他把手裡的人脈轉到侄子身上,出了事,人家還不是賴在他身上?明顯的做了好人被人抱怨的類型。
秦氏最喜歡聽這種事,搬著凳子挪過去,上挑著眉,連著問了好幾個問題。
黃菁菁看人還是准,說什麼來什麼。
她按耐不住了,回屋把田子抱出來,往背簍一扔,背著就要回村瞅瞅,黃三娘也想湊湊熱鬧,叫她等著一起,熱鬧的院子,不一會兒就沒了人,連趙二兩都回去了,老花在堂屋寫字,抬頭問黃菁菁道,「你要不要去看看熱鬧,把米久帶出去走一圈,他今天沒出門,守在這,吃了很多糕點,積食了不舒服。」
糕點是鎮上的老太太送給劉氏的,說是自己膝蓋疼,來家裡按捏幾回后緩解了很多,買了些禮給劉氏,劉氏全拿到新屋來了。
黃菁菁放下針線,看了看天際,湛藍的天上飄著幾朵白雲,陽光照在樹上,投注下星星點點的斑駁,她扭頭轉向劉慧梅,劉慧梅愣了下,隨即道,「娘,沒啥事我也回去了,明天再過來。」
劉慧梅這個人,心思深沉還懂得看人臉色,黃菁菁料想她會這般說,收起針線籃子,叫桃花梨花跟著一起出去走走。
村裡鬧哄哄的,劉慧梅擔心傷著孩子,到了家門口,拜託李菊把孩子抱進屋,不往村裡去了,周士武和周士仁在把佐料粉裝籃子,明天二人離村,要準備的事情多,黃菁菁打了聲招呼,走了進去,桃花好奇的指著村裡,「奶奶不去嗎?」
「不去,明天田子奶奶會說發生了啥事的。」她檢查了遍籃子里的佐料粉,兩種口味,一種辣味的,一種不辣的,分開裝,黃菁菁叮囑他們外出小心些,記得帶些乾糧和水在身上,出門外在,該花錢的地方還得花錢,別捨不得。
籃子里的佐料粉平平一籃子,堆疊在麻袋裡,最後將麻袋捆在牛板車上就成,周士武讓她別擔心,這次回來,他們一定能掙很多錢。
黃菁菁點了點頭,其實,如今家裡的收入算得上不錯了,按捏收益好,佐料粉掙得還算多,即使他們不出門也能過得很好,但既然能掙更多,當然要選擇後者。
劉慧梅把大雙小雙放在屋檐下的搖床上,倒了杯水給黃菁菁,眉目端莊溫柔,和黃菁菁的相處模式,像極了懷孕那會,她任勞任怨,相安無事和黃菁菁生活,周士武斜了她一眼,沒吭聲,劉慧梅的心思他看得清楚,討好了黃菁菁,和周士文重修與好唄。
可惜她算盤打錯了,他不會讓她如願的。
米久對這邊有些陌生了,任由桃花牽著這看看那摸摸,最後站在搖床邊,抬起右腿,躍躍欲試的往裡邊翻,桃花擔心他摔著,伸出手,小心翼翼圈著他,翻了一會兒徒勞無功,米久索性放棄,扶著牆壁走到黃菁菁身邊,抓著黃菁菁的手朝外邊走,周士武笑道,「米久,多陪爹爹一會兒,爹爹明天就走了。」
回來的時候,只怕他都會走路了,周士武把佐料粉裝進籃子,晃了晃籃子,米久邁著腿走向周士武,看得周士武一喜,彎下腰欲伸手抱他,誰知米久拿了他手裡的竹籃子,快速轉身朝門口的方向走,速度快得令人咂舌,要不是黃菁菁抓得穩,他鐵定摔下去了。
周士武不解,好笑道,「娘,他幹啥呢。」
「怕是以為竹籃子是你花叔的了,要抱回去。」黃菁菁隨口一說,沒料到真是猜准了,他拿腋窩夾著籃子,無論如何都不肯還給周士武,周士武一搶過去他就哭,弄得周士武沒法子,拿了個空籃子給他,「娘,我看他是越來越機靈了,往後不好騙。」
「你小時候不也這樣?」黃菁菁微微一笑,牽著他出了門,屋裡忙活的劉慧梅出來,只看到黃菁菁拂過門框的背影,她咬了咬下唇,瞅見目光冷冰冰盯著她的周士武,不發一言進了屋。
周士武和周士仁出門,黃菁菁算著日子,想著和上回差不多的天數就該回來了,結果二人走後,一直都沒消息,家裡的佐料粉賣完了,她和老花去外鎮買調料以及米回來配著磨,精力有限,只賣給和他們簽了契約的酒樓和飯館子,饒是如此,他們也忙活了好幾日。
接下來是收割小麥,少了兩個人,她和老花都得下地幹活,米久讓桃花看著,劉氏也不給人按捏了,一家人緊趕慢趕把麥子收了回來,她渾身被麥須紮起了疙瘩,脖子,手臂,肚子,腿上,哪兒都是,太過擔憂周士武的事兒,下巴冒出了很多痘痘,白天跟個沒事人似的幹活,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身上的衣衫,看著一天比一天空,這天清晨,她和老花帶著米久去老屋,遇著周士文回來,他準備去桑鎮找周士武他們,借了全毅的牛車,過兩天就出發,東家去過那個地方,準備和他一起。
他特意回來和黃菁菁說聲,怕黃菁菁去鎮上找不著人著急。
收割小麥,黃菁菁整個人黑了圈,也瘦了,眼角一圈黑色,眼神充斥著血絲,沒休息好的緣故,黃菁菁知曉他的決心,算著日子,一行人早該回了。
劉慧梅站在院子里,招呼全毅進屋坐,全毅訕訕搖了搖頭,他和周士文親如兄弟,自是明白夫妻兩已經和離了,他道,「不進去了,等周大和嬸子說幾句話我們就走。」
得知周士武和周士仁離家未歸,周士文就魂不守舍,他和魏棟商量著陪周士文去桑鎮看看,不怕周士武他們在桑鎮遇著事,就怕路上除了什麼意外,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連個送消息的人都沒有,魏棟去過桑鎮,在桑鎮有一兩個朋友,去了有個照應,比他和周士文抓瞎得好。
黃菁菁攔不住周士文,只得劉慧梅趕緊去灶房給他們攤幾張餅子帶在身上,「我和你花叔走不開,過些時候要收稻穀了,我們要是走了,家裡沒個人......」
「娘,我都明白。」周士文抬眸,目光幽深的看著她頭上越來越多的白髮,他們幾兄弟一直讓她操心,好不容易日子好些了,還得操心這操心那,一天沒個清閑的時候,「娘,我會把二弟找回來的,您好好養著身體,他那麼大的人了,做事不會沒有分寸,極有可能是什麼事兒給耽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