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巧局
木涼前後一共落了四子,四子后,黑子之前布下的天羅地網就潰不成軍。
司冥看了眼形勢大變的棋局,轉而看著木涼,眼神深邃,讚歎到:「圓慧大師不愧是一代宗師,此番設計,怕是他的親傳弟子白祭月都想不到…」
「何出此言?」木涼不解。
「當年圓慧大師圓寂后,國光寺按照圓慧的遺願舉辦了一場舉世矚目的棋會,在那天,幾乎當世所有棋手都到場了,也是在那天,白祭月將這殘局公之於眾,並許諾只要有人能破解這殘局,他將竭盡所答應對方一個要求。」司冥將事情簡單地說了一下,「現在想來,當時那棋會辦的那麼盛大,幾乎人盡皆知,應該也是圓慧大師的安排。」
話說到這,木涼也明白了。
這個棋局,事實上真不難,只需要換個角度去看,就會覺得原來所謂的奇局也「不過如此」。
人總會遇到這樣一種情況,當你陷入一個僵局,這時候只要有個人稍加點撥,你就會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當木涼下完第二子,司冥就知道該如何破解這棋局,最簡單的思維,你想吃個蛋,廚師煮蛋會想著怎麼煮的色香味俱全,恨不得把蛋煮出花來,把這個蛋給普通人煮,可能就是最簡單的白水煮蛋,同樣的道理,黑子早已佔據大片江山,能選擇落子的地方其實不多,只要白子放棄抵抗一波進攻,以失几子的代價,搶先佔據事關生死的幾個位置,吃掉黑子後方一塊不大不小區域,那麼黑子就不可能把白子困死,到最後,這局棋,只能「合」!任何懂得下棋的人都會這一手,偏偏,這是圓慧大師留下的殘局。
一個東西的知名度越高,人們對這個東西的敬畏和揣測才會越發高,這個殘局那麼多人去破解,說沒人想出這一步棋那是不可能,只是那些人想出來了,卻不敢去試,因為在他們的潛意識裡,圓慧大師臨終前留下的殘局,這局棋不出意外必定要流芳百世的,怎麼可能會如此簡單,簡單到只要稍懂棋的人就能破解?越這樣想,越覺得自己想出來的解法是錯誤的。
圓慧大師去世后辦的那場棋會,放在現在來說,其實就是一種心理暗示,圓慧大師是出家人,還是得道高僧,清心寡欲之人,照理不會去給自己擺得的一局棋辦這種盛會,頗有「沽名釣譽」之感,他其實是在無形中給眾人壓力,還沒開始就先怯戰,眾目睽睽之下,你和大家說,其實圓慧大師的棋新手都能解?誰有那膽子去講?還有白祭月那一個條件,霽月公子是什麼人?文人之首,第一才子,他的許諾是那麼容易拿的?久而久之,誰都認為那是錯誤的,真要那麼容易還輪得到自己來接?實際上,真正就是這麼簡單!
至於圓慧大師為何要如此,這個答案,在不久的將來,木涼遇見霽月公子時,木涼才明白圓慧大師的一片苦心。
看木涼一臉恍然的神色,司冥就知道她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看著看著,司冥突然輕笑出聲:「當真是體會到了何謂『一葉障目』。」
圓慧大師當初只說破局,並沒說白子一定要贏!所謂的破,只是要解了白子的困境,在這樣的局勢下,白子還能保合,就已經算贏了。
而所有想破這局棋的人都把想法局限在「反敗為勝」,不正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嗎?
司冥這一笑,木涼呆了,司冥自己也怔了。
她有多久多久,沒有見到那嘴角勾起熟悉的弧度了…以前阿辰臉上總是掛著微笑,很多時候是因為他的個性還有修養,那笑容不失禮數,但帶著疏離,可在她面前,阿辰的笑容那麼真,那麼溫暖,他看著她的時候,連眼角都帶著笑意,司冥這個笑,有感而發,這一瞬間,木涼眼前彷彿有兩個身影正在重疊,面具在她眼裡變得透明,她好似看到了阿辰正用她熟悉不過的,帶笑的眼神看著她…
「阿辰…」不自覺地輕喚出聲,木涼的眼神顯得有些迷離。
這聲低喃司冥卻是沒聽到,因為,他此時也有些茫然。
從小到大,他就不知道喜怒哀樂,「笑」對他而言,委實陌生,他才知道,他竟也是會笑的。
這種感覺很微妙,他自覺的好笑,無意識地就笑出來聲,這種心情,他真真是第一次體會,而且,似乎很不錯!
這個女人,自她出現,他有了一些以前不曾有過的情緒…
這,到底是為何?
…………
司冥一行人離開后,客棧里住進了另外一行人。
在木涼之前住的房間里,此時正端坐著一個黑衣男子,墨發高束,五官與司冥有幾分相似,此人正是司冥的堂兄,安王世子—司戰。
如果木涼和藍在,必定會一眼就認出,這人就是那天她們在樹林里救下的黑衣人。
敲門聲響起,司戰沉沉地應了聲「進」。
進來一灰袍男子,他是司戰的心腹,楊海。
「爺,司徒真求見。」楊海弓身稟報。
「不見。」司戰想都未想就拒絕了。
楊海一默,他自是知道爺不想見司徒真的,本以為司徒宏派司徒真來與爺接洽是認可司徒真的能力,不曾想,司徒家兩兄妹竟都如此拎不清。
那司徒傾琳模樣生得倒是不差,但比起有第一美人之稱的柳馨玥已是略遜一籌,更不要說司冥身邊那個絕色佳人,那更是雲泥之別。樣貌不頂尖也就算了,還是個十足的草包,囂張跋扈,自以為是,就這樣的女人也敢往爺身邊送,司徒宏當真是老糊塗了!
再說那司徒真,倒是比司徒傾琳強上一些,可惜的是司徒真年紀雖然不小,但心氣浮躁,見識短淺,魄力不足,一個女人都管束不住,不堪大任!
就這兩兄妹,還真沒資格與爺見面,可是…
「爺,時間緊迫,如果這次不與司徒家談好細節,很多事情我們都要重新謀划,時間上,怕是不允許…」
世子籌謀多年,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次皇帝壽辰,是他們大計的第一步,無論如何都不能有失,還有兩個多月時日,等不到司徒宏親自來一趟了。
其實世子一開始屬意的並不是司徒家,而是魔教,魔君花邪,才是最理想的合作對象!可惜花邪此人陰晴不定,性格乖張,武功又深不可車,別說掌控,連平等合作估計都懸!
這會合作事宜還沒開始談,這兩兄妹就把事情搞得一塌糊塗!真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但現在時間不允許他們變卦,再惱這事也拖不得啊!
「不見!」還是兩個字,司戰似乎完全不在意這麼打發了司徒真會有什麼後果,語氣不容置疑。
楊海知道再多說也無益,只能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就退了。
房門關上了,房間再度恢復死寂,司戰起身走到床邊,就這麼靜默地站著,過了半響,司戰衣擺一撩,坐下。
抬手,輕輕撫過床褥,上面彷彿還殘留著淡淡的幽香…
木涼一退房他就住了進來,客棧根本沒來得及收拾,或者說,他要的就是「沒收拾」。
「木涼…是你吧?……」司戰眼睛微微眯起,眼前似乎又出現那抹纖細嬌小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