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你是我的對手
餘子清休息了一會兒,他抬起頭看向客棧里打鬥的幾人,七人已經倒地四人,只剩三人還在戰鬥,這個憑空出現的弟子看起來也不一般。
秀水樓此刻也已經可以稱得上是爛尾樓了。木梯被砸地粉碎,桌椅被砍得不堪入目,地上滿是碎掉碗碟的殘渣。
李宗盛也由原本的信手拈來變成了匆忙躲閃,狼狽地如同一隻在萬馬奔騰中穿梭的孤狼,他手中的鐵劍早已千瘡百孔,卻從未停止揮舞。
一柄湛藍色的劍從天而降,劈向李宗盛的頭顱。
餘子清的眼中閃過一絲遲疑。
寶劍!
這柄劍一定是一把寶劍!
果然是寶劍,李宗盛迎起手中的劍想要去擋,這把被千斬萬砍之後的劍猛然斷裂,劍尖筆直地刺入地面。
蜀山的劍可謂堅硬,更何況是李宗盛的劍,不過依舊撐了這麼久,最終它盡到了它應有的職責。
藍色的劍依舊在落下,李宗盛匆忙閃身,索性劍尖只是劃破了他的衣服,並沒有傷及肌膚。
「你還在愣著幹嘛,還不趕快過來幫老子!」李宗盛劇烈地喘著氣,他看到餘子清這裡已經解決了冷若霜,趕忙向他求救,不再有剛剛的那般從容和瀟洒。
餘子清淡笑,龍吟劍很快便再次躍起。
再怎麼說,這個傢伙剛剛也救了自己,他餘子清絕不是一個知恩不報的人,金色的劍對上了湛藍色的劍,二者的發出清脆的聲響,以及刺目的火光。
湛藍色的劍雖是寶劍,但再好的劍也要看用劍的人。
在二對二的情況之下,最後兩名修仙者的身子也終於倒了下去,藍色的寶劍被餘子清穩穩地接在手中,發出輕盈的蕭聲。
「媽的,這群瘋狗,還真是難纏。」李宗盛氣喘吁吁地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然後整理了一下儀容。他搖身一變,又變成了剛剛英俊洒脫的模樣,然後湊在餘子清的身邊,像看熱鬧的小孩子一樣低頭看著他手中的劍。
「這劍還真是厲害,那麼輕易就把我的佩劍給砍斷了。」李宗盛輕聲讚歎,然後看了看自己手裡握著的半截劍柄,隨手把它丟在一邊。
「冰凝劍,十大法寶排行第七,尋常的劍自然承受不住。」餘子淡淡地回答,他手握龍吟劍和獨孤劍,也曾在藏劍谷中見過天刑劍,又豈會因為一把冰凝劍而吃驚。
可是李宗盛就不一樣了,初次下山的他本就沒有見過什麼世面,更何況蜀山之上從沒有法寶的存在。
「冰冰凝劍啊!第第七啊!好厲害啊!」所以李宗盛吃驚極了,一雙眼珠子瞪得比銅鈴還大,恨不得長在那劍上。一張稍顯發白的嘴唇張的老大,下一秒似乎哈喇子都會流出來。
餘子清用餘光瞥了一眼興奮不已的李宗盛,嘴角勾勒起淡淡的笑容。李宗盛讓他想起了同樣初次下山的自己,對山下的所有一切新鮮事物都充滿了好奇。
「給你了。」餘子清隨手便將它丟給李宗盛。
「給給給我啊!」李宗盛激動地口齒不清。
「這不太好吧,明明是你把它奪過來的,它應該成為你的佩劍才對。」
「如果沒有你,我說不定已經成為它的劍下亡魂了,所以這是你贏得的。」餘子清淡淡的笑著,他對這冰凝劍著實沒有興趣,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送給李宗盛。
他有獨孤劍和龍吟劍,儘管這龍吟劍只是第十,但它是慕雲飛送給自己的第一把劍,他一定會好好留存著。
「不好,不好!」李宗盛拚命搖頭,還想再客氣兩聲,可他愛不釋手的樣子出賣了他。冰凝劍輕輕嗡鳴,發出湛藍色的光彩。寶物有靈,這劍似乎和李宗盛有緣,在他的手上也和在前任主人的手上截然不同。
李宗盛還沉浸在獲得寶劍的喜悅中,一把冰涼的劍就已經架在了他的脖頸之上。隔著厚厚的衣物,李宗盛都能感受得到它的寒氣。
「你你這是做什麼?你不想給我,我就把它還給你嗎!」李宗盛以為餘子清也是在和自己客氣,頓時害怕起來,畏畏縮縮地把劍遞出去想還給餘子清。
餘子清沒有接過劍,靜靜地站著,眼神溫潤地盯著李宗盛,不似先前的凶戾。
他能夠感覺到李宗盛不像壞人,但也不清楚李宗盛為何要幫自己。但是他餘子清絕不會輕易相信一個陌生人。
「你剛剛用的是蜀山劍法,你是蜀山的人,難道蜀山的人也想要這獨孤劍?」餘子清早已經做好了和天下人為敵的準備,就算多一個蜀山又如何呢?他不在乎,也不害怕。
李宗盛做夢也沒想到餘子清說變臉就變臉,原本還客客氣氣地,突然就換成一副冷冰冰的模樣,還拿劍指著自己。
兩個客棧小二躲在櫃檯之後,只露出兩隻眼睛看著熱鬧。一場大戰剛結束,僅存的兩人又開始兵刃相交,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是蜀山大弟子李宗盛,清虛道長讓我下山來保護你。」李宗盛眨了眨眼,極其誠懇地說道。
「保護我?為什麼?」餘子清微微皺眉,他看得出李宗盛不像在說謊,但他不知道為何蜀山之人要這麼做。
他們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韙,包庇一個弒師的罪人。
「我也不知道,但是清虛道長說不能讓別人發現我的身份,我已經很小心了,可還是被你看出來了。」李宗盛撓了撓頭,他好歹也是個金仙巔峰,罕見的天才,區區幾個金仙又怎能奈何地了他,只是因為他不能別被人發現自己的身份,所以一直在掩藏蜀山劍法。
餘子清久久沒有開口,他從李宗盛誠懇的表情中能夠看出他絕對沒有說謊。而蜀山的意思呢?是情願犧牲一個大弟子也要保護自己嗎?他們又是為了什麼?
餘子清看著手中的龍吟劍,他緩緩地抽回了劍。長劍入鞘,發出悅耳的劍鳴聲。
「你走吧。」餘子清轉身,他從衣兜里掏出一枚玉石。
不是天山派的掌門玉墜,而是一塊潔白無瑕的美玉。天山派盛產玉石,這些玉石普遍價值不菲,所以天山派的弟子從不缺錢。
而餘子清手中的玉石更是如此,這些玉石都是出自天清宮,每一枚都質量上乘。
他輕輕將玉石放在櫃檯上,那裡正有兩雙眼睛一直偷偷地盯著他們看。
餘子清向前一步,兩個小二就後退一步,他們縮在牆角,擠在一起,臉上寫滿了擔心和害怕,生怕餘子清拔出劍來將他們兩人給滅口了。
「這枚玉石粗略能抵一千兩銀子,就當是賠償吧!」
玉石輕輕敲擊桌面,餘子清轉頭看了一眼狼藉的客棧,以及數具屍體,重新又看向了兩個小二。
「至於這幾具屍體,你們去衙門將所見的一切告訴他們便可,他們不會難為你們的。」
修仙者殺凡人,有捕頭管,修仙者殺修仙者,縱使是皇室也無權過問,這就是修仙界和凡間的規則。
餘子清交代完,踏出秀水樓。
李宗盛緊跟其後,餘子清邁一步,他也邁一步,餘子清停下,他也停下。
「為什麼還要跟著我?」在拐角的巷口,餘子清終於停了下來,再度看向身後的李宗盛。
李宗盛靠著一邊的石牆,擺出一副無賴樣。
「為啥你不讓我跟著你呢?」
「因為跟著我,你會死。」餘子清認真地說,這一次,他沒有拔劍。
「我才不怕死呢!」李宗盛輕笑,雙手環劍,抱在胸前,「清虛道長說,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是生是死,一切自有定數,老天爺叫你死,你還能苟活不成?」
「聽天由命嗎?」餘子清喃喃自語。
「還有啊,清虛道長還跟我講,高山流水覓知音……」李宗盛還想再說,卻被餘子清打斷了。
「我不是你的知己。」
「那我們還可以做朋友。」李宗盛死纏爛打。
「我們也不是朋友。」餘子清的話很輕,卻句句殺人誅心。
可偏偏他遇上了李宗盛,一個死不要臉的小弟子。
「那我們做對手吧!清虛道長說,這天底下唯有天山派的餘子清才配做我的對手,所以我一直想看看你,究竟是頭上有犄角呢,還是身後有尾巴呢!現在我算是看清了,你這個人就是薄情寡義,不明是非的小黑驢!」其實李宗盛這次下山還留存了私心,清虛道長曾經告訴過他,普天之下唯有餘子清才配稱得上是他真正的對手,所以他想試一試,這餘子清究竟有多厲害。
「是不是我們比試了,你就會離開?」餘子清問。
「沒錯。」
好,那我答應你,餘子清刷地拔出劍,真氣蕩漾,劍氣斬斷了一輛橫在巷子里的糧車。可是龍吟劍剛剛出鞘,他便猛地吐出一口熱血,凝聚起來的真氣也潰散開來。
「你受傷了?」李宗盛驚愕,他本就想激怒餘子清,逼他和自己打一場,好看看清虛道長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但看到餘子清這個樣子,他一點好鬥的心思都沒有了。
「沒關係,快拔劍吧!無論誰輸誰贏,都請你離開我。」餘子清捂著胸口,面色蒼白。
「我才不要,要是因為你受傷而打敗了你,被人傳出去了,以後我的臉還往哪裡擱啊!」李宗盛咧開嘴,他將手中的劍背到身後。
「而且你現在身子這麼虛弱,再被仇家追上可就死定了,等我跟著你,你傷養好了,我們倆再決鬥也不遲,你看怎麼樣?」李宗盛又擺出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但是他說的話卻讓餘子清感到安心。
在山上,地坤門的弟子們怕他,敬畏他,嫉妒他。他找不到可以談心的對象,也沒有朋友,只有李宗盛。他不把自己當成天才,也不敬畏他,不嫉妒他。率真的臉上笑容雖然有些猥瑣,卻讓人無比安心。
餘子清不想讓他跟著自己,因為跟著他會很危險。可是他似乎什麼都不怕,只是糾結於要和自己比試。
該說他傻呢,還是他是一個武痴呢?
「好。」餘子清虛弱的笑笑,他將劍收回劍鞘,長呼了一口氣。
「這不就對了嘛!等你安全了之後,我要和你痛痛快快地比試一場,到那時,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李宗盛的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笑容。
「走。」餘子清沒有回答他,行蹤依舊乾脆利落。
天色微醺,他們二人準備在這鎮上住上一宿。
秀水樓的風波並沒有影響到這裡人的生活,鬧市上依舊喧嘩,擺滿了數不清的奇異珍寶。
「賣糖葫蘆咯,好吃的糖葫蘆咯!」
「走一走,看一看啦!和狀元同款的文房四寶,一套只要一兩銀子啦!」小商販賣力地吆喝著,要活在這個滿是競爭的城池裡,誰都不容易。
李宗盛和餘子清從鬧市接走過,一個白衣束身,一塵不染,一個灰衣長袍,無風自飄,和周圍的一切顯得格格不入。
「哎,你看這面具是不是和你很像?都喜歡板著臉。」李宗盛突然看見一個面具,白面丹鳳眼,上面畫著一張苦巴巴的嘴,像是有人欠了他幾十兩銀子。
「客官真是好眼力啊,這是小人自己畫的面具,只要四文一個,絕無重樣!」賣面具的也是一個書生,靠著一技之長在這小城裡混口飯吃。
「幼稚。」餘子清白了一眼李宗盛,「不過你也確實應該帶一個面具,如果日後被人家發現你是蜀山弟子,可能不僅僅會影響到你,還會損害蜀山的形象。」
「哦,說的也對,我瞅瞅啊!」李宗盛在花花綠綠中一眼看中一個,「你看這個咋樣,是不是和我一樣嫉惡如仇?」
面具黑臉卧蠶眉,肅穆莊嚴。像是一個戰場之上策馬奔騰的將軍。
「那你不帶一個面具嗎?你就不怕被別人認出來?」李宗盛突然想起了什麼。
「我本就是他們口中的閻王,你有見過閻王帶面具的嗎?」餘子清又瞪一眼李宗盛,兀自離開。
兩人各自搖頭,只是在臨走的時候,李宗盛留下幾枚銅錢悄悄帶走了那副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