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餘子清單刀赴宴
「世有仙劍,名為獨孤。其劍長約三尺六寸,可吹毫斷髮,增長功力,隨意一揮便有萬丈劍氣。
劍氣所過之處,萬物蕭瑟,寸草不生,故被稱為天下第一劍。
有傳言,得獨孤劍者,則天下無敵。因而無數仙魔妖道虎視眈眈,各懷鬼胎想要奪取此劍。
話說百年前,這獨孤劍在外消失了千年之久,重新落入了崑崙境天山派掌門人慕雲飛的手中。
眾所皆知,這慕雲飛是何人,乃是那太和仙第一人。自身修為早已達到巔峰,加持獨孤劍在手,天下再無敵手。
那天山派也因此成為了天下第一大派,無門派能與之匹敵。
餘子清本是這慕雲飛唯一的弟子,二十歲就已飛升成仙,而後不足二十年便達金仙巔峰,離玄仙僅一步之遙。
玄仙再上便是萬人敬仰的太和仙,如若不出意外,他必是慕雲飛的繼承人,也將會是那崑崙境天山派的下一任掌門。
只可惜那餘子清,在下山歷練之際被妖魔附體,迷了心神。回山閉門多日,出關之時竟然奪取了獨孤劍,嗜殺了他的師傅慕雲飛,天山派竭盡全力也沒能攔住他。
自此,天山派損傷慘重。
三年前,餘子清帶著獨孤劍逃出崑崙境,無數勢力想趁機奪取獨孤劍,卻都在他的手下潰敗而逃。
玄冥教副教主陰雨,陰陽教白旗旗主兩位玄仙曾合力圍剿過餘子清,可卻都失去了蹤跡,至今未歸。
有人推測,他們已死在了餘子清的劍下。」
正說著,看台上那位年邁的說書先生捻了捻細長的鬍鬚。
他說到高潮處的時候,會抖一抖瘦骨嶙峋的腰枝。全身每一個關節都在吱吱作響著,彷彿下一秒就會散架。
說書先生眯起眼睛看著台下的聽眾,臉上皺紋遍布,每一處溝壑般的褶子里都透出一股故弄玄虛的氣息。
他堆疊的眼袋,掩蓋不住鵝卵石般灰濛的瞳孔里藏著的精光,這哪裡像是一個耄耋老人該有的眼神。
那些客人有的濃眉大眼,身材魁梧,四肢粗壯。有的眉清目秀,舞著扇子,風度翩翩。有扛著鐵鎚的,配著劍的,使流星刀的,甚至還有牽著小孩子的。
他們有的在二樓的座位上吃飯,有的坐在一樓的茶座上喝茶。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小小的偏遠客棧竟然能同時容下這麼多人。
客人們聽得津津有味,甚至忘記了去動眼前精美的飯菜。
有的人看似漫不經心地喝著手中的茶,目光卻暗自飄動,彷彿在尋找什麼。
說書先生的目光不經意地看向了一個人。
在他還沒落座的時候,那個人就已經早早地在那裡坐著了。
點了一壺金絲茶,一盤金柳桂花糕,靜靜地等著聽書。聽到精彩的地方時還會微微頷首來表示讚賞和認可。
他的嘴角始終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此人約莫21,2歲的模樣,穿著白衣,生得眉清目秀,五官俊朗,杏眼迷人,滿身書生的綸巾之氣。
一張小巧的覆口唇讓人看起來憑空多添了幾分高冷的味道。
他腰間別著一把暗金色的軟劍,約兩指寬,三尺余長。劍鞘上雕刻著的細密金絲龍紋彷彿在訴說著它的高貴與特殊。
在他的桌上,一把不起眼的劍閑置在那裡。隨意用破布包裹著,只留下了黑漆漆的劍柄露在外面,像一塊還沒有錘鍊過的鐵錠。
碎布破舊地有些發灰,邊邊角角處還有著些許線頭,看起來是從布衣店裡撿的碎料。
這實在和他一身潔白輕柔的長袍有些格格不入。
「沒有人知道餘子清去了哪裡。」說書先生又開了口,渾濁的聲音在靜謐的小店裡深遠悠長。
「有人推測,他去了藏劍谷,因為那裡的劍意最濃,能夠掩蓋住他身上獨孤劍的戾氣。
還有人說,他隱居在了不歸林,將上古凶獸當作了看門獸使喚,因此無人敢進。
當然也有人反駁,以他金仙的實力又怎能擊敗兩位聯手的玄仙,又怎能使那擁有幾近太和仙實力的上古凶獸服帖。只怕……」
說書先生又頓了頓,原本有些慵懶的眼眸里突然閃過一絲陰翳的凶光,只是如蜻蜓點水般掠過。
他斜看向另一邊的茶座。
正對著白衣男子的方形柳木桌上放著一個青黑色的茶壺和幾個雕著牡丹花的白瓷茶杯。
數位穿著青色長袍的年輕子弟坐在那裡同樣垂著眼喝茶,自始至終都沒有抬起過頭,彷彿生怕被人認出來。
他們看上去文文靜靜,一言不發,像是路過的散客,或是進城趕考的學生,與這修仙界毫無關係,對說書先生口中的餘子清也並不在意。
但實際上在座的很多人都知道,他們身上青白相間的衣服,正是那天下第一大派天山派的衣袍!
而他們腰間各自別著的佩劍,也與先前白衣男子腰間的暗金軟劍一摸一樣。
獨孤劍還未入手,沒有哪個門派敢動搖天山派天下第一的位置。更何況他們還有一位實力非凡的半步太和仙長老坐鎮。
普天之下誰都知道天山派地坤門的長老慕雲棄是慕雲飛的師弟,百十年前就已是半步太和仙。
時至今日怕是早已突破成功,因此人人都對天山派充滿了敬畏之心,不敢僭越。
不停地有客人推開門走進這間客棧,使得這家小店人流不斷,平日里人流稀少的山間野店何時見過這麼多人?
客棧的掌柜笑逐顏開,搓著手滿心歡喜。偌大的店鋪里只有兩個小二忙前忙后,端茶遞碗,忙的滿頭是汗但倒也樂得其所。
可是那些落座的客人不約而同地紛紛選擇避開了白衣男子,在他的周圍自然而然聚成了一個圈,將他圍在了中心。
「只怕那餘子清早已是玄仙了,對嗎?」白衣男子似乎發現說書先生的目光正如捕食的獵鷹一樣盯著自己。
大堂里靜謐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來。他輕聲一笑,接過了說書先生的話。
手中的茶杯慢慢放了下來,指尖輕點木桌,杯里的茶葉在緩緩沉降。
所有客人的心都隨著茶葉一起在沉降,他們的目光死死地盯著白衣男子的右手,隨著他的指尖上下飄動,生怕不知道何時會拔出那把破劍來。
「這位客官倒是比老夫知道得還要更加清楚啊!想必閣下一定和餘子清這個魔頭有著某些淵源吧!」說書的將手中的醒木一擲,刷地直起身來。
他身材筆挺,眼神凶戾,已絲毫不像一個垂垂老人了,此刻他容光煥發,像是迴光返照一般。
白衣男子並不急著回話,他輕輕將手按在了那把灰布包著的劍上。劍竟開始嗡鳴起來,似龍吟虎嘯,彷彿下一秒就會衝天而起。
幾乎所有的客人都同時下意識將手伸向自己的腰間,那裡有他們的佩劍或者暗器,可是先前他們分明都是平民百姓的模樣。
「別裝了!」他沒有著急,得空再次端起茶杯抿完杯中的所有茶水,輕聲喝著,話語中帶著絲許挑釁的音韻。
「如果想要獨孤劍,這將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他譏笑一聲,將茶杯擲碎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無數的碎片四濺開來,似一朵破碎的白蓮。
「可是獨孤劍只有一把,你們隨意吧!」
他的話音剛落,說書先生大喝一聲,那些身穿平民百姓衣服的人紛紛脫去了自己的偽裝。
有穿著紫色,白色,青色,黑色長袍的門派弟子,也有粗衣蔽體,破布纏身的江湖散修。
說書先生拿起桌上的醒木朝天一扔,化為了一把長約數尺的黑色巨尺。
在他的身後,黑白兩色的人馬井井有條地站在兩邊,舉著黑白兩旗,虎視眈眈。手中的短刀長劍,鐵鎚銀標無不閃著刺目的寒光。
「餘子清,你殺我白旗旗主,今日本尊雷陰如,舉整個陰陽教之力也要將你碎屍萬段。這是我陰陽教與他之間的恩怨,希望各位不要插手。否則以本尊太和仙的實力,在場的人一個也別想跑掉!」
他的聲音在小小的客棧里迴響,身上鋪天蓋地的仙氣威壓,壓得眾人喘不過氣。
「太和仙?他竟然突破到太和仙了?」眾人紛紛大驚,他們的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因為誰都知道太和仙意味著什麼。
一指地動山搖,二指翻江倒海,三指可滅蒼天。
原本這天下的太和仙只有一人,誰能想到這雷陰如竟也能突破到太和仙。
他只需要輕輕一揮手,在座的各位就會灰飛煙滅,這就是太和仙的恐怖之處。
舉手投足間,便可萬物飛灰,天崩地裂,生命枯竭。
「啪啪啪。」在這強大的仙威下,有人連手中的筷子茶杯都握不穩了,紛紛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們是為了獨孤劍而來的,而不是來送命的,所以此刻他們全都做好了打退堂鼓的主意。
「喲,雷教主好大的仙威!看來雷老先生是不把我們江湖人士放在眼裡了是嗎?」那天山派中為首的男子微微一笑,他們本就坐在那裡,現在終於開口了。
他扎著髮髻,青衣長袍輕輕飄動,面色安然,完全沒有受到威壓的影響。甚至手裡端著的茶杯也依舊巍然不動,連茶水都沒有泛起一絲波瀾。
但他周圍的眾多弟子,面色還是微微有些凝重。
他們大都不過剛剛入了金仙巔峰,想要抗住這太和仙的仙威還是有些困難。而古九早已在金仙巔峰停留了數十年,修為也較為穩固,自然比他們強上不少。
「古九,別裝了,你堂堂一個天山派地坤門大弟子也好意思稱自己是江湖人士?」那雷陰如冷冷的看著他,在客棧的眾人里,唯一值得他忌憚的就是面前的男子了。
只不過不是因為他的實力,而是因為他背後的龐然大物,天山派。
雷陰如寧願得罪在座所有的散修都不願得罪天山派。
餘子清沒有管這些人群,他靜靜地坐在原位,絲毫不慌張,彷彿這些人都不是來尋他的,此刻發生的一切爭執都與他無關。
「哈哈哈,誰說天山派的弟子就不是江湖人士了?既然選擇了修仙,那麼我們這裡的所有人都是一樣的。你大張旗鼓地傾盡全派之力,真的只是為了替一個什麼狗屁旗主報仇嗎?你雷陰如何時變得這麼心善了?」
古九桀桀地笑著,他有恃無恐地看著憤怒的雷陰如,沒有絲毫的慌張。他料定雷陰如不敢動他。
在茶樓里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雷陰如是沖著獨孤劍來的,只是他聲勢浩大,實力太強,沒有人敢做出頭鳥反對他。
現在古九一句話直接說出了他們的心聲,那些原本準備逃離客棧的人紛紛止住了步伐,他們看向古九的目光愈發熾烈。
是啊,天下第一劍誰不想得到?誰又甘心一輩子只做一個無名小卒呢?
得到了獨孤劍便能修為大增,到時候突破太和仙再也不是幻想,那些人無不做著這樣的美夢。
「今日我們爭奪獨孤劍,那麼所有人的共同敵人都是餘子清,還有什麼教派之分?我想餘子清心裡最希望的就是我們鷸蚌相爭,然後他好漁翁得利吧!」古九側過頭看了看餘子清的表情。
他很希望看到慌張的餘子清,因為自己一眼就看出了他內心的真實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