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我到底是誰?
借著車窗的反射,我看到了自己的臉。
車窗上面映射出的這個男人,這個我自己,長得竟然就跟我在平安街廣場上碰到的那個穿西裝的男人一模一樣!
奇怪,為什麼還不到一夜的工夫,我就長出了一撮濃密的絡腮鬍子?
絡腮鬍子,絡腮鬍子的男人?
再看到那薄嘴唇,尖下巴,還有那一雙布滿血絲,滿是驚恐而錯愕的眼睛,我驚呆了!
如果除掉鼻子以上的地方,在鼻子以下,我就和通緝令里的那個男人一模一樣!
難道,我,才是那個通緝犯?
通緝犯?絡腮鬍的男人?吳強?
吳強!難道,我就是吳強?
站在我面前的這女個女學生,她就是吳強的女兒?
可如果我就是吳強,那麼,我在廣場上碰到的那個穿著西裝的男人,他又是誰呢?他為什麼長著跟我一模一樣的臉?
難道,我是撞見了自己,另一個自己嗎?這,這怎麼可能呢?
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我的腦子又混亂了,我根本無法解釋這一切。
這時候,我的腦海中,突然又浮現出了一張張小女孩的臉。
她們都在哭泣著,大叫著。
「放開我!」
「求求你,不要殺我!」
「讓我回家吧!」
「不要啊!救命!」
這些驚恐而可憐的臉,很快就被鮮紅的血給模糊住了。最後,都變成一片一片的紅色······
不,不可能的,我沒殺人!那些女孩子,不是我殺的!我不是通緝犯,我,我也不是吳強,不是這女學生的爸爸!這,這一定是搞錯了!
我怎麼可能會殺人呢?我就連一頭鳥都不敢殺,還會殺死這些女孩子?我為什麼要殺她們?
難道,這一切,就是我要努力去尋找的真相嗎?不,不,不!
對了,瑪麗,瑪麗!只有瑪麗,她才會證明我是無辜的!我們是真心相愛的,她才是最了解我的人!我要找到她,我一定要找到她,我要她給我一個證明:我是無辜的,我是冤枉的!
就在此時,我突然感覺有點異樣。
我抬起頭,卻見這個叫了我一聲「爸爸」的女學生,竟然走到了我的面前,獃獃地看著我。
她沒有說話,眼裡也不再有那種驚愕與恐懼的神情,而只是獃滯地看著我。
我伸出手,一把就拉住了小女孩。
她的手冰涼冰涼的,就跟屍體的溫度一樣。
不過,這一次她並沒有逃走,也沒有叫起來,而是靜靜地看著我。她的嘴唇動了一下,似乎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可終於還是沒說出來。
「小姑娘,你剛才叫我什麼?」我定了定心神,「你,你是我的女兒?」
她還是沒有說話,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我是你的爸爸?」我繼續問道,「我怎麼會是你的爸爸呢?你是不是看錯人了?」
我拿出了那張照片,指著照片里那個和我長得很酷似,就如同一人的男人,問道:「他是誰?」
這女學生看了一下這照片,伸出手指,指著我。
當她的手指,指向我的時候,我整個人頓時也變得冰冷無比。
「那麼,我,我又叫什麼名字呢?」我問道。
她卻不說話了,緊咬著嘴唇。
「你為什麼不回答我?聽著,我不是你爸爸,我不是你爸爸!」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經出了問題,死命地搖著那女學生的雙臂,激動地叫道。
可是,這女學生依然眼神空洞,就像木偶一般,任憑我如何搖晃,就是一言不發。
「你,你為什麼一看到我,還要跑啊?既然我就是你的爸爸。」突然,我竟然哭了起來。
這一刻,我似乎已經模模糊糊地觸碰到了自己的內心深處,那裡,藏著可怕的記憶。
那張照片,那張全家福的照片,還有車窗玻璃上我的臉,似乎都在告訴我一個我根本不願意去承認的現實。那就是——我就是吳強,我就是這個小女孩的父親!
在廣場上,我根本就沒有碰到什麼人。那個在朝我跑來的人,完全就是我的幻覺,他根本就不存在!
我沒有碰到一個與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那都是幻覺!是的,甚至,就連那個黑衣人,恐怕也不存在,也是我的幻覺!
黑衣人?
突然,我想到之前我曾經在那幻想中的監獄里,見過的那張臉,那張藏在帽子下面,墨鏡後面的臉!一張熟悉得再也不能熟悉的臉!
是的,我,我想起來了!
那張臉,那就是通緝令上的臉!
他是一個還算帥氣的男人,雖然沒有絡腮鬍,下巴颳得很乾凈,但是,那雙眼睛,那笑容,還是讓我記住了他!
這個黑衣人,他就是吳強,就是另一個我!
吳強、黑衣人,我,其實就是同一個人!
「精神分裂症」?突然,我想到了這個詞。
「精神分裂症的患者,會將自己想象成為不同的幾個個體。比如,將自己同時想象成殺手和受害者。有的病人,一直懷疑自己在被人追殺,可是,那個追殺他們的人,其實並不存在,只不過是被他們幻想出來的另一個自己。他們在同時扮演著受害者與追殺者的雙重角色,並從中他們獲得了某種滿足於渴望。」突然,一個聲音,在我的耳邊迴響著。
誰,這是誰在對我說話?
我環顧四周,可是,這車廂里,除了我和這女孩子,就沒有別人。
突然,我的腦海里,又被另一個畫面給侵入了。
一個小女孩,她被死死地掐住了喉嚨,臉脹得通紅,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可是,她脖子上那雙蒼白而殘忍的手,卻沒有一點要鬆動的跡象!
你必須死,只要是長得漂亮的女孩子,就必須給我死!
突然,我的心底里,竟然冒出了這個念頭!
「爸爸,別殺我!」正在掙扎的那個小女孩的喉嚨里,發出了一個聲音。
爸爸?我一驚,終於看清楚了那個被我掐住喉嚨的女孩的臉。
那個女孩,竟然就是那個女學生,我的女兒!
接著,我彷彿又聽到那個小木屋裡的大洋娃娃在對我狂笑著,她在笑什麼呢?
「你竟然把自己的女兒也給掐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洋娃娃的聲音,尖利而恐怖。
啊!我一驚,鬆開了手。可是,那個女學生,我的女兒,她的頭已經垂了下來。
她再也不掙扎了,一動不動,她死了!
啊!我尖叫一聲,又醒了過來。
我,依然站在這個車廂里。我的面前,依然還站著那女學生,很可能,她就是我的女兒!
天啊,在幻覺里,我差點就掐死她了啊!
我瘋了嗎?我竟然要掐死自己的女兒?這,這不是真的,我為什麼想殺死自己的女兒?她可是我的親生骨肉啊!
突然,我又想到了死寂鎮警察局的檔案里,那幾個被奸*殺的女孩子,幾乎都長著一張如洋娃娃一樣美麗的臉。沒錯,她們都長著一張紅撲撲的臉,似乎笑起來也都有酒窩,她們也無一例外地都留著馬尾辮,額頭上都梳著劉海。
沒錯,這些受害者,就和眼前的這個女學生,或許就是我的女兒很像很像!
我的腦海里,又彷彿出了那個大洋娃娃。她張開那血盆大口,彷彿在對我說:「吳強,你就是一個殺人犯!哈哈哈!」
我驚呆了,向後退了幾步。
那個女學生,我的女兒,突然睜大了眼睛,冷冷地盯著我。她沒有說話,可是,看到她那冰冷的眼神,我整個人彷彿都被冰凍住了。
如果她真的是我女兒,難道,我也會殺了她嗎?
我不敢想象下去了,如果我真的是她的父親,如果我真的就是吳強,我為什麼要殺死那麼多無辜的女孩子?我和那些女孩子之間,又有什麼深仇大恨?我殺她們,難道只是為了發泄自己的獸*欲,還是為了別的什麼?比如,憎恨?報復?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可是,我的血液里,卻好像有一股滾燙的岩漿在流動著,在沸騰著,彷彿隨時隨刻都可能噴湧出來!
突然,我聞到了一股味道,那好像是地獄犬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味道。濃烈,血腥,還帶著一種飢餓的,想要獲得食物的味道!
我閉上了眼,可是,腦海中,地獄犬那一雙幽蘭色的眼睛,惡狠狠的眼睛,還在窺視著我的靈魂!
我的手,終於止不住地顫抖了,越來越快!彷彿,整個車廂都隨之顫抖!
黑衣人不存在,武松不存在,殺人的警察也不存在,甚至,就連那個通緝犯也不存在!可是,此刻,我還存在著!
我或許就是他們,他們或許就是我!
「你不是我爸爸!」突然,那女學生開口說話了。
我一驚,睜開了眼。
一雙冰冷無比的眼睛,還在盯著我。
「你,你在說什麼?」我一愣,又是驚訝,又是解脫。
「你殺了她們,對嗎?」這女學生盯著我,好像要把我的靈魂給挖出來一樣,「是你殺了她們?我爸爸,才不會做那種事情!」
「不,不是的,不是的。」我使勁地搖著頭,「我不會殺人,我,我不可能殺人的!」
「你根本就不是我爸爸!你到底是誰?」女學生瞪大了眼睛,那犀利的目光,彷彿是一把利劍,要把我給刺穿了。
「我,我,我是誰?」我的喉頭聳動了一下,還是說不出話來。
突然,那女學生的眼裡,慢慢地流出了什麼東西來。
那不是眼淚,而是血,鮮紅的血!
「瑪麗!」我突然大叫了起來。
接著,她的眼球,竟然掉了下來!她的舌頭,也從嘴裡吐了出來,掉在了地上!那舌頭,還在地上蠕動著,彷彿一條蛇被砍斷的尾巴。
啊!我大叫了一聲,眼前一黑,暈倒了······
等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這車上只剩下我一個人了,那個管我叫「爸爸」的女學生,
還有那個武松,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難道,剛才的那一切,又只是我的幻覺?
我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頭有點痛。
我這是到哪裡了啊?我朝車窗外看去,可外面是漆黑一片,車廂里,只亮著昏黃的燈。
這火車好像是開進了一個隧道,我只聽到車輪撞擊在鐵軌上發出的聲音。
我突然感覺有點累了,就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
可是,這條隧道似乎很長很長,我等了很久,還是沒等到這輛火車鑽出隧道。
車窗外,依然漆黑一片,這讓我不免有點懷疑。
這,難道就是一個看不見天日的永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