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誘惑
她忽然覺得美好,一切都那麼美好,世界充滿了希望,人生也是,甚至,對於殺掉趙德基也充滿了希望.儘管,她心裡並不那麼急切地存著復仇的念頭了.甚至淡化了,只想活著,好好活著.
只因為秦大王這一次奇迹般的生還——他的生還,而帶來無窮無盡的活力.
儘管,她自己還是有著林林總總的大小傷.卻連疼痛也感覺不到了.歡樂,是那麼奇妙的一劑靈藥,令人不藥而癒.
她總是拉著他的手,有時,脈脈地看他一眼.他縱然在重傷里,也覺得那種令人燃燒的柔情.
那是她的柔情啊,脈脈.
幾十年了,才知道心跳的感覺.
行軍很慢,到了傍晚,來到一個狹長的山谷.篝火燃燒,載歌載舞,在這狹長的山谷里,自成一個奇妙的熱鬧世界.劉武甚至還獵到了幾隻大野豬.但野豬貌似也吃不到什麼東西,餓得精瘦.放在火上一烤,油香嗞嗞地冒著.
好不容易尋來的幾大桶清水擺在旁邊,終於可以肆意地喝上一大口.
花溶端著大碗,對著那一大筒清水俯下身去.
這一瞬間,她忽然停下,看著清水筒里的倒影.夜色,火光,不真切的一面鏡子,那麼鮮明地倒映出自己的滿頭白髮——這是她第一次親眼目睹自己的整頭的白髮.模模糊糊的,如整個青春歲月的傷勢,如這一生坎坷的見證.
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三十方出頭,人未老,頭先白.
甚至那滿臉的滄桑.
以前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沒想起,沒留意.甚至在用刀割下頭髮煎煮的時候也沒發現.當時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來不及辨認是否白髮黑髮.
秦大王說:「丫頭,你真好看!」
不,那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了.自己,就如一朵花,早已零落成泥碾作塵,就連最後的一縷芬芳也消失殆盡,變成了一株枯萎的草.
一株枯草而已.
她的淚水掉在水桶里,一圈細細的漣漪擴散.大碗慢慢伸進去,攪亂一桶的漣漪,淚如雨下,無聲嚎啕.
一雙大手抱在她的腰間.
她忍住那種哽咽,想要笑一下.嗔怪他竟敢掙扎著坐起來.可是,聲音卻梗塞在喉頭,不能言語.他清晰地聽到她的抽泣,無聲的,只是肩膀微微顫動.這一瞬間,周圍那麼安靜,只有水裡的一圈漣漪,她的晃動的白髮.
他要說什麼,卻是口拙的,那是心疼和心碎,卻又喜悅,想要嗔怪她.真是小丫頭,這算得了什麼?白髮黑髮,算得了什麼?
他略一用力,緊緊摟住她,腿還是跛的,差點仰八叉跌倒在地,他的聲音也在哽咽:「丫頭,白髮有什麼關係呢?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看的丫頭.」
她轉過身子,要攙扶他,他卻不顧疼痛,將她緊緊摟在懷裡.她伏在他的懷裡,痛哭失聲.
他輕輕摟著她,手撫摸過那一頭的白髮,能活著,已經是最好看了,不是么?他笑起來,無比欣慰.
「丫頭,來擦擦臉,你看,滿臉的血污,這些日子還沒洗過臉吧?」
「不,這水難得,只能喝,不能洗臉.秦尚城,你是覺得我這樣很難看么?」
「當然——不難看.只是有點臟而已,丫頭,你怎麼會難看?你一直都是最好看的.」
她抽泣著,難道他洗了臉么?他很好看么?他自己還那麼狼狽呢.
「哈哈,丫頭,我們偷偷奢侈一把,來,我給你洗乾淨……」他伸手要去尋找帕子.她一把抓住他,悶悶道:「你躺好,不要牽動了傷口……」
「啊喲」他慘叫一聲,才發現果然牽動了傷口.
「叫你不動你不聽,快躺著.」
她柔軟的手扶著他躺下,他凝視著那張憔悴的容顏,聽著她悶悶地斥責,臉上露出真正愉悅的笑容.能夠這樣在一起,還能夠享受她的攙扶,享受她的斥罵,誰說這不是上天的厚待了?
只是,他更想早點站起來,急於站起來,是自己該攙扶她!而且,再也不想看到她臉上有淚水了.
他輕輕喚她:「丫頭,快來歇著.」
她不經意地擦了眼淚,溫順地走過去躺在他身邊.火把慢慢地熄滅,二人都沒有再說話.良久,秦大王已經聽到她發出細微的呼吸聲,睡得那麼熟.他在黑夜裡凝視著那張臟髒的面孔,那麼美麗!他輕輕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滿心甜蜜,以後,就是這樣的日子了么?
當然!
第二日一早,劉志勇就趕來了.劉武和花溶自然都十分高興,三人廝見,別有一番親切.只是花溶沒見到兒子,終究有點遺憾.劉志勇忙解釋,說路途危險,不敢帶小虎頭上路,花溶這才略略放心.反正,很快就可以見到兒子了.
劉志勇趕緊去見秦大王.一見到秦大王,他立刻行禮,又驚喜又擔憂:「大王,是哪個王八蛋傷了你?」
秦大王朗聲大笑:「沒事,老子還活著呢.」
「大王,這批銀子,我已經聯繫了一股綠林好漢.是昔日抗金義軍八字軍的一支小分隊……」當年王彥領導的八字軍在臉上刻上「赤心報國,誓殺金賊」之八字,曾令金軍聞風喪膽.後來因為王彥去世,趙德基躲在臨安阻止廣大軍民的抗金大計,八字軍逐漸凋零.一小部分人另起爐灶,佔山為王,成了綠林好漢.
其他的土匪軍隊良莠不齊,劉志勇不敢輕易合作.他斟酌多時,幾次孤身探入,終於找到了這一支八字軍的下落,雙方一拍即合,所以,由他們出面處理這筆銀兩,是最合適不過了.
秦大王當即令二劉去處理此事,自己等人繼續上路.他也等不及,不遠處,就是小虎頭了.儘管花溶不催促,也無人提醒他,但是,那種熱切彷彿久已鑽入骨髓,自己熱愛那個孩子,早已是不知不覺的了.
這一夜,竟然下起雨來.瓢潑的大雨,久違的大雨,肆無忌憚地打在這片乾旱的土地上.
除了傷員,所有的人都跑出帳篷,站在大雨里,喜極而泣,接受這場久違的淋浴.甚至包括花溶和陸文龍.
雨水打在頭上,臉上,洗滌著一身的污穢,臉上的血污,塵土……不見了,統統不見了.士兵們在雨水裡歡呼,迎接著這一場救命的及時雨.
雨水,洗滌著渾濁,一身那麼輕鬆.花溶站在雨里,竟然痴了.
「丫頭,進來,快進來,再淋就要生病啦……」是秦大王的聲音,像在訓斥不聽話的小女兒.
花溶笑嘻嘻地跑進去,甩掉一身的雨水.
洗滌后的臉,露出白皙的憔悴,卻開始有了生機,充滿了活力.她淋濕的衣服沾在身上,曲線起伏,線條畢露.尤其是那一截脖子,修長地凸顯出來,優雅,白膩,令人忍不住想衝上去啃一口.秦大王盯著她,忽然呼吸急促,眼神火熱,聲音沙嘎嘎的:「丫頭,過來……」
她卻渾然不覺,跑過去,故意將手上的一把水,重重抹在他的臉上,咯咯大笑:「秦尚城,你洗不成臉,我幫你喲……」
秦大王抖落滿臉的水珠,啞然失笑,一把摟住她:「丫頭,快換一件乾衣服,這樣濕噠噠地穿在身上久了會生病,你身上也有傷,水淋濕了傷口也會感染,快換衣服……」
他邊說邊從簡易的擔架床上拿出一套乾淨的便裝遞給她,還是劉志勇那天帶來的.
她接過衣服,笑嘻嘻地就換.三兩下脫了自己亂七八糟,充滿各種古怪味道的破爛衣服.身子光溜溜的,終於覺得渾身無比的輕鬆.啊,真好,這一場雨,就像一切不曾受傷一樣.
他喉頭一緊,這個死丫頭,竟然在自己面前換衣服.當著自己呢.以前,她從不敢這樣.就是在海島上的那一年重傷醒來過,她也不會這樣,總是小心謹慎地躲閃著自己.
此時,她竟敢當著自己的面更衣.光溜溜的身子就在眼前.難道自己不是男人么?!
被大雨洗滌乾淨的身子,一些新新舊舊的傷痕,在雪白的軀體上開出的艷麗的花,隱隱約約的,比天下最美麗的女體更動人,比最完美無缺的身子更誘惑.
她手腳那麼麻利,寬大的單衫正要套下去,卻卡在手臂上,她正要拉下,系好帶子.忽然抬頭,碰到他一瞬不瞬的滾燙的目光,彷彿一團火焰,馬上就要熱烈地燃燒起來.隨即是咕隆一聲,那是他喉結滾動發出的聲音,是一個男人最強烈的慾望.甚至他吞口水的聲音.呀,什麼叫垂涎三尺!這就叫垂涎三尺!
呀,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因為這場大雨,因為大家的歡樂,因為開心,竟然忘了.那麼自然而然地當著他,彷彿他不是外人,彷彿彼此早已親密無間——不,他本來就不是外人.早就不是了.
卻也是羞澀的,微微的臉紅.
她飛快地拉上單衫,男人的單衫穿在她身上,太大,完全遮住了曼妙的曲線.卻朦朧地,更添一層誘惑.
她看到他失望的目光,那是看到自己完全穿上了衣服在失望么?
他招手,聲音柔得出奇:「丫頭,你過來.」
她微微咬著嘴唇,雙眼晶亮.
他的視線落在那嘴唇上,因為這兩日自己醒來后她的驚醒,因為能吃能睡,因為喝了水,因為這場雨,那蒼白的嘴唇已經蘇醒了,散發出成熟女子的魅力,柔和,溫潤,被那牙齒咬得紅紅的,鮮艷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