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鈞窯
就連花溶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也伸手撫摸他的衝天辮,只是搖搖頭.
「媽媽,難道我說得不對么?哥哥,你說呢?」
陸文龍一本正經地:「小虎頭,你別上了阿爹的當.明明是能吃幾天的大餅,怎會餓死呢?肯定是那個懶婆娘啃完了嘴邊的,懶得把餅托起來啃下面的,自然就餓死了啦……」
所有人等哈哈大笑起來.秦大王一掌就拍在陸文龍的屁股上,陸文龍趕緊閃人,做了個手勢:「大壞蛋,可不能打我屁股,我不是小孩子了……」
秦大王哈哈大笑:「好,老子不揍你屁股了.快讓老子看看,你背後鬼鬼祟祟地藏著什麼東西?」
陸文龍雙手背在後面,這時才慢慢拿出來,原來,是兩串長長的貝殼項鏈,正是他和小虎頭親手做的.一串鮮紅,一串褐色.
他一伸手,小虎頭就把項鏈抓了過去,將紅色的戴在媽媽脖子上,又將褐色的戴在阿爹脖子上,歡笑著拍手:「哈哈,真好看.媽媽,你真好看.阿爹也真好看……」
「臭小子,這是誰做的?」
「我和哥哥一起做的.哥哥說,這是我們做得最漂亮的兩串項鏈,要給媽媽和阿爹的……」
花溶微笑著伸出手,默默地拉住那雙少年的手,讓他挨著自己坐下.就連秦大王,雙眼也微微濕潤.這個孩子,他已經懂得送禮物了.
這是一個孩子,所能送給父親的最好的一片心意.
他看看自己脖子上的項鏈,又摸了摸,將它戴得更正一點,大手一伸,摟住他的肩膀,柔聲說:「兒子,我真喜歡.」
陸文龍微微紅了臉,在母親面前,可以肆意地抒發少年的情懷,但兒子和父親的溝通,向來是不那麼容易的.就算以前跟四太子一起,也從沒有過太強烈的超越一般的親昵舉止.四太子,從來不會像秦大王這樣,動不動就把孩子摟住;他著意觀察,就算是一般的其他男人,也不會動不動就摟著兒子們.父親總是嚴厲的,保持著威嚴的情懷,如此,方是家長的權威.
但秦大王是個例外,最初的時候,他也不習慣.久而久之,看到小虎頭天天掛在秦大王的脖子上,便也習以為常了.
「兒子,你喜不喜歡這裡?」
「我很喜歡,阿爹,我們在這裡多住一些日子吧.」
那聲「阿爹」叫得那麼自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改口的,其他的人,也都沒有任何的異常,都覺得那麼天經地義.
小虎頭也拍掌歡呼:「這裡好好玩,阿爹,媽媽,我們就在這裡,不回長林島啦.我和哥哥還有好多地方沒去玩兒呢.我們還要去捉大鯨魚……」
秦大王失笑,揪住他的衝天小辮子:「傻小子,你倒想得美.我們可要趕緊回去了.」
「為什麼呀?」
「因為爺爺已經準備好了一切,我要和媽媽成親了.」
阿爹笑得如此詭異?
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在這裡也可以成親啊.」
難道成親還非要換一個地方?
「不成不成!我雖願意,可爺爺未必願意.他準備了大魚大肉,好酒好菜,還要宴請許多人.如果我們偷偷在這裡成親了,他肯定會氣壞……」
「你怕他幹嘛?爺爺敢生氣,我就拔光他的所有白鬍子……」
花溶一瞪秦大王,瞧瞧,把孩子教成什麼樣子了.
秦大王做了個鬼臉,絲毫也不以為意,抱著她,慢慢起身,柔聲細語,是對孩子們說的:「兒子們,走咯,我們要回去了,阿爹和媽媽要成親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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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孔武有力,抱著花溶,脖子上還吊著小虎頭,也絲毫不吃力.
她面上微微一紅,「我自己走.」
「哈哈,丫頭,都是自己的兒子,他們也不敢笑話你,就我抱你,不好么?」其實,是明白的,她累了,心力交瘁,渾身無力,但在孩子們面前,根本不願意表現出來,所以,他便也嘻嘻哈哈的.
兩個孩子當然沒察覺媽媽的異狀,小虎頭還只顧著一味的跳躍,又覺得不舒服,乾脆跳下去:「阿爹,你背我,你背……」
秦大王便真的蹲下去:「臭小子,快上來.」
花溶嗔道:「真把孩子慣壞了.」
「阿爹最摜媽媽呢!把媽媽慣壞了.就要阿爹背.」
花溶失笑,這孩子.
小虎頭一伸手就摟住阿爹的脖子跳將上去,「噢耶,阿爹背我,阿爹好久沒背過我了.」
陸文龍看不過去了,他看著媽媽的臉色,想起她那樣的痛哭,隱隱地,覺得有些不對勁,生怕小虎頭攪擾了她,讓她的身子更不舒服.
「小虎頭,阿爹要抱媽媽,我背你嘛.」
「不,不要哥哥背,要阿爹背.」
秦大王抱一個,背一個.見陸文龍騷著頭髮,很不自在的樣子,雙眼一瞪:「臭小子,你不服氣?你要不要也讓老子背?」
陸文龍訝然:「大壞蛋,你行么?」
還能背一個?太誇張了吧?
「哈哈,你這樣的小子,別說一個,再有幾個老子也背得起.不信,你也來試試.」
以為是串魚乾啊?陸文龍急忙搖頭,生怕他要強行背自己的樣子:「哈哈哈,阿爹,你別管我,你背小虎頭就可以了.」
開玩笑,諾大的小夥子了,可不好意思讓別人背著.
花溶看著他們父子鬥嘴,心裡十分安慰.這幾個月來,她都著意在培養這種濃郁的家庭氛圍,培養父子之間的情意.如此,某一天自己就算真的不在了,彼此之間,也會獲得真正的關心,照顧和愛護.
她心裡開心,身子上的痛楚就更是覺得淡化.一家人說說笑笑,很快到了船上.花溶這時才注意到,這艘船並非是自己來時的四輪驅動船,而是一艘大船.依稀,正是當年海戰時,秦大王最大的一艘五牙戰艦.後來經過了改良,現在看上去,就非常像一艘豪華的游輪了.
船體是白色,三層的大艙,甲板上也不再插著當年海盜的黑旗,高高的桅杆上,竟然飄著一面旗幟:「花」!
陸文龍驚叫:「小虎頭,你快看,這艘船真大真漂亮……」
「耶,哥哥,你第一次見到吧?上面很好玩的.我去年就去玩過啦.」
「旗幟怎麼是『花』?」
花溶也看到了,忽然想起昔日在岳鵬舉軍中的「大宋花」,現在,精簡了,變成了「花」了,從陸地到海洋,又變成了海洋花?
「阿爹,為什麼旗幟叫『花』?我記得以前不是耶.」
「小虎頭,你好笨,當然是媽媽了.媽媽姓『花』嘛.」
……
花溶呵呵笑著,低聲說:「秦尚城,怎麼弄個這樣的旗幟?也不怕人笑話?」
秦大王大大咧咧:「有什麼好笑的?島上的船隻都這樣統一了.」
「啊?為什麼?」
「丫頭,你不是說你要做女王的嘛.哈哈哈,這海上的女王,就是你了.」
「哇,真是太好了.媽媽做了女王,那我們是什麼?哈哈哈,哥哥,你是王子,我也是王子……不對,你是大王子,我是小王子……」
陸文龍卻笑著問秦大王:「阿爹,那你是什麼?」
秦大王哈哈大笑:「老子是王后!」
不止兄弟二人,就連花溶也笑得差點跌倒.
她站在海灘上,遙望著這片藍色的海岸線.白色的船體,紅色的旗幟,三種顏色在海天之間,顯得那麼安寧,又那麼別緻.
十幾名水手在搬運著一些東西,一切都井井有條.
秦大王說:「走吧,都上去.船上還有很多好玩的.」
兄弟倆都很高興,這一路的返程,肯定就不寂寞了.
大船起航,一家人站在甲板上,迎著海風,眺望著遠處逐漸的海天一色.小虎頭渴了:「我要喝水.」
花溶心裡忽然一動:「唉,我真想給你們煎一次茶.」
「好耶,媽媽,我好想喝你煎的茶.」
花溶看著兩個兒子期待的眼神,又看看秦大王,他卻搖頭:「丫頭,你不用勞累了.」
她興緻勃勃,精神從未有過的好:「船上有茶具么?哪怕很簡單的都行.」
秦大王不忍拂逆她的意思,點點頭.
一個沉香木的大箱子打開.花溶方覺開了眼界.這裡,竟然有一套最最上等的鈞窯茶具.那是一種胭脂紅,比金兀朮從宋國皇室搶去的玫瑰紅,更勝一籌.
「秦尚城,你哪裡找到的?」
「當年搶劫的蔡京的私貨,沒想到,這個老賊,收藏的東西比皇宮的還好.一直藏在這沉香木里,我當時以為是茶具,不值錢,就沒管.這一次想起去找葯,無意中發現的.哈哈哈,丫頭,若不是曾見過你煎茶,我還真一輩子將這東西忘了,或者扔了也不知道……這箱子里還有許多茶葉,你看,還能不能用……」
花溶微笑著,一一拿起茶具.色純,底又皆有一,二數目字型大小者,正是鈞窯之中的最佳.蔡京老賊藝術修養上好,鑒賞茶具的本領當然也非同一般.
陸文龍拿起一個茶盞,但見青中帶紅,如藍天中的晚霞.又看看窗外的夕陽,兩相對比,更是奇妙無窮.他已經幾次見識過媽媽煎茶的奧妙,就問:「媽媽,這茶具為什麼會那麼珍貴?」
花溶微笑著回答:「瓷器一直是宋人的珍品,俗話說『縱有家產萬貫,不如鈞瓷一件』,在宋金大戰之前,民間就說『進入西南山,七里長街現,七十七座窯,煙火遮住天,客商天下走,日進斗金錢』……馬蘇叔叔開展的海外貿易,也是以瓷器為主.但是,戰火之後,現在已經沒有這樣精良的瓷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