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上)
()康熙五十七年三月,上大行皇后謚號為孝惠仁憲端懿純德順天翊聖章皇后。四月,葬孝惠章皇後於孝東陵。同月,康熙下旨令「大將軍王」十四阿哥進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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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阿哥胤禎出征后,雷厲風行,手段強硬,不管是為私還是為公,總之在他很快便將辦事不力的官員參奏罷職后,軍心確實大振。他率著西征大軍兵分三路,圍逼侵入西藏的策妄阿拉布坦。策妄阿拉布坦見勢不妙,便慌忙率領部眾逃回了原准葛爾領地。
十四阿哥有徵無戰,很不過癮。雖然該上報的軍功一樣沒漏下,策妄阿拉布坦也確實是被打跑,可這樣的軍功與他想像中的不世功勛差太遠了,他想率軍直搗准葛爾,可惜目前跑了策妄阿拉布坦的西藏仍是一片混亂,當務之急是趕緊冊立新的□喇嘛,以安定當地的局勢。
就在他坐鎮西寧,接到康熙冊封的金印和金冊,將尋訪到的青海塔爾寺青年喇嘛格桑嘉措作為七世□,派兵護送格桑嘉措前往拉薩,在布達拉宮行坐床禮,穩定西藏局勢,一邊收買人心及搜尋「奇人異士」(包括那個算命的張瞎子)為自己所用,整頓自己在軍中的勢力時,德妃被貶成嬪及他的計劃失敗的消息傳來,氣得他直跳腳,暗恨西阿哥命大,又惱德妃行事不謹慎以致功虧一簣。
好在平定西藏的任務圓滿結束的摺子上去后康熙緊接著也有了諭旨下來,令他在西藏立碑紀念,頌揚此次功績。十四阿哥大喜,這是名傳千古的好事,皇父顯然並未因額娘的事惱自己,不然不會將這樣的好事交給自己來辦……
殊不知,他在西藏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卻被康熙安排潛在隨軍的探子詳詳細細地記錄下來,包括他這次所撰碑文的內容,傳給了康熙知道。
還以為是個多有大抱負多大才能的,不過虛榮自誇,也不想想沒什麼戰事不說,連尋訪七世□這些也多賴此次隨軍的其他宗親大將扶助,他真以為自己是上天派下的英雄拯救西藏,是真命天子啊?還收了個土司的女兒做妾……康熙冷笑著扔下暗折,調整了一下西征的將領的職位,令十四阿哥手下的都統延信(此人實為四阿哥的人)暫時接掌大將軍王的事務,原地厲兵秣馬、籌備糧餉,準備來年進剿准葛爾,徹底消滅策妄阿拉布坦的勢力,大將軍王則召回京師,面授用兵方略。
十四阿哥怕康熙不再讓他回軍中立功,趕快命人詢問九阿哥京中有何變化,九阿哥哪敢說什麼啊,只回說一切平常。
康熙五十七年,之前因皇太后崩,康熙並未如歷史上般心力憔悴大病一場,便沒召大臣議立儲之事(歷史上這事不了了之),百官也看明白了,將來的繼位人選不是皇四子便是皇十四子。目前看來,政務上皇四子雍親王大權在握,而兵權上卻是皇十四子「大將軍王」胤禎勝出,所以也那個倒霉的翰林院朱天保也沒昏頭到上疏請復立胤礽為皇太子而被康熙訓斥誅殺。
京中發生的事不少,就算手握兵權,無法隨時探知皇父的心思以應變,十四阿哥就沒有安全感,回京正好可解決他這一憂慮,可讓他丟下手中兵權他也不放心,好在康熙命暫時來接掌軍務的人是自己手下,心也能放下大半……便召了延信前來囑咐了一番,才整理行裝回京——當然了,他新收的侍妾次仁丹白瑪也跟著一起上路了。
到了京城,十四阿哥遠遠就見三阿哥胤祉和四阿哥胤禛率領內大臣在城外郊迎,儀式隆重,心中大定,騎在馬上的身子挺得更直了,不過他也不敢無視眾大臣及兩位皇子親王,只得下馬應酬行禮。
三阿哥和胤禛自然不會真的對十四阿哥有多客氣,三阿哥自覺是親王身份,十四阿哥軍功再高也是個貝子,對他的得意並不太重視,而胤禛則是清楚十四阿哥的軍功里有多少水份言語上更不會多說什麼了,依然一副雍容自若的清淡模樣,妙的是跟著來的眾大臣見兩位親王態度不甚熱絡,心中惴惴,自古功高者轉眼成階下囚的多的是,聖心難測啊,莫非這兩位在皇帝心中份量最重的皇阿哥心中有數?心中這麼嘀咕著,便也隨大流地跟著客套歡迎兩句就完了。
這麼一來,儀式隆重倒是隆重了,氣氛卻不怎麼熱烈,鬱悶得十四阿哥差點吐血,不知哪裡不對,自己怎麼這麼不受歡迎?果然回來是對,再幾年不回京這些白眼的還不將自己給拋到九天外去……
次仁丹白瑪是西藏某莊園主的女兒,生得貌美如天山雪蓮,所以取名「白瑪」(蓮花的意思),這次策妄阿拉布坦入侵西藏她被捉是十四阿哥的大軍解救了她,結果很符合英雄救美的結局(很狗血),他們互相看上了,她慕他的英偉與權勢,他被她的美貌所迷,覺得此女在容貌與氣質上可與四阿哥的側福晉蘇宜爾哈一比……
次仁丹白瑪的父親見女兒被救了回本已大喜,救人的居然還是天朝的十四皇子,此次率領大軍平定西藏的天神,所以當十四阿哥稍露納他女兒為妾時又喜又憂,喜的是這麼個權勢煊赫年青有為的皇子喜歡自己的女兒,憂的是才只是一個妾地位太低,恐怕未來的路不好走……他還在為女兒擔憂,向來心高氣傲的次仁丹白瑪卻說服了他,她相信憑她的姿色和才華(很會唱歌跳舞)他一定會對她好的,將來也定如他所言會給她一個更高的名份。
她義無反顧地跟了他,義無反顧地追隨他到北京……而一路所見所聞更堅定了她心中的想法,這天朝果然地大物博富饒無比,她一定會過得很好,就像天山的雪蓮,永遠傲立在最顛峰綻放最美的風彩!而現在,這個國家皇帝之下最高的親王也親自來迎接自己的男人,這樣的儀式在西藏她還沒見過,更證明了自己的眼光是正確的……
她偷偷撩開車簾,想看看親王是長的什麼樣子,比不比得上她的男人英偉,比不比得上她的男人尊貴——
不想她眼光才移到那最前面兩位身穿石青補服綉五爪金龍的親王朝服的男子身上,其中一人便目光銳利地朝這邊掃了一眼,那冰冷的眼神,撲面而來的威儀,尊貴而雍容,高高在上,竟不是十四阿哥能比的!她嚇得放下車簾,心「卟卟」直跳,只覺得一股說不出的寒意直透到骨子裡去……
跟只貪婪覬覦的老鼠一樣!
胤禛冷哼了一聲,空擺著一副不可侵犯的冰清玉潔模樣也就老十四才當寶,居然妄想與蘇宜爾哈比!想到這幾日蘇宜爾哈明裡暗裡地說這女子如何的貌美出眾才讓十四阿哥不惜帶回京里,一副嚮往的模樣他心中就有氣,回去一定告訴她,不過一個平凡的女人罷了。
……
蘇宜爾哈無聊地翻著弘曄新送來的《明史列傳》微笑地聽著春雨將外面的消息一條一條地報上來,自十四阿哥回京,康熙也沒有升他的爵位,也沒有大肆的封賞,只是將德嬪的位份又提回了妃位,並賜了十四阿哥帶回的那位侍妾次仁丹白瑪為格格……更絕的是,將德嬪提回德妃的半個月後,康熙又晉了和嬪為和妃,封世祖悼妃之侄女博爾濟吉特氏為宣妃,冊封戴佳氏為成妃,萬琉哈氏為定嬪,冊封庶妃王氏為密嬪,陳氏為勤嬪。
若德妃還在得意於母憑子貴,十四阿哥心慰於皇父沒有忘記他的功勞、他的爵位會在他建立更大的功勛之後再行封賞,那麼這次康熙的大封嬪妃可真讓他們沒臉了!
一抬一壓,果然是康熙啊,出手就是不凡,德妃跟十四阿哥白操了兩年的心什麼也沒得到。
不過她是不會同情的,這兩位總是拿她作筏子,別以為她會忘記!「馨桂,你去給各位娘娘備份大禮……」
「是。」馨桂應聲去了。
蘇宜爾哈淺笑,德妃啊德妃,好戲還在後頭呢,這麼上上下下地折騰,你的身心可要支持住才行。
十二月,孝惠章皇后升祔太廟,位於孝康章皇后之左,頒詔天下。
康熙五十七年就這麼過去了。
一整年,蘇宜爾哈除了偶爾出門參加貴婦們的聚會或應酬,整日就帶著黛玉、冰雅及殊蘭、耶布淳格或做針線,或教她們管家理事,有時也跟她們講講如何拿捏奴才、不被奴才挾制。私下裡,則繼續教冰雅、黛玉一些食物相剋、醫藥之理,並夫妻相處之道——這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蘇宜爾哈也是僅憑著在現代網上看到的由一些事例引髮網友們的各種討論和建議說的,而且說給冰雅和黛玉聽的時候還要辛苦地將那些事例轉成古代版……總的來說,生活平穩而悠閑。
烏喇那拉氏從兩個女兒指了婚後彷彿支撐著的一口心氣斷了似的,身體迅速地垮了下來,如今是連床也下不了了,每十天一次的請安也免了。李氏開始還待在正院想著胤禛下了朝見上一面,但漸漸地也不去了,烏雅氏也只是久久露一次面,只有蘇宜爾哈時常領著耿氏武氏等人去見烏喇那拉氏,問問安。
宋氏也常常去問安,她總是一個人,偶爾碰到蘇宜爾哈幾個也規規矩矩地不借禮儀,蘇宜爾哈見慣了她的小心謹慎,覺得她就算曾經防範過烏喇那拉氏到這時也沒因烏喇那拉氏大勢將去而表現得疏遠淡漠,倒覺得她本心還是可以的。
另一撥常到正院問安卻常常被烏嬤嬤阻在門外的就是年氏了,她的時間總是跟蘇宜爾哈錯開,與她一起的是禁足了大半年後被放了出來的喜塔臘氏及郭氏陳氏幾人,對於她們幾個走到一起蘇宜爾哈並不意外,自從年羹堯被提了川陝總督,年氏出入便總會帶著丫環、身邊也時常跟著一兩個侍妾或格格,群擁眾護,彷彿這樣就能提高她在府中的地位似的。
可惜,被禁了半年的足的喜塔臘氏也不像以前那樣的心計外露呢。蘇宜爾哈的第六感是很敏銳的,不過這樣的事她也是偶爾想過便丟開,費腦子想那些還不如多做些針線呢,現在她孩子五個,再加上一個領導,個個喜歡穿她做的衣裳,就算她一年只給一人做一身也夠她忙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