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終歸平靜,各司其職(大結局)
她嬌滴滴的,一邊哭著,便要朝著李景安撲過去。
見了馮素素那般模樣,李景安眼底里一閃而過的心疼,但是目光落到我身上的時候,便顯得有些尷尬了。
故而矛頭一轉,乾脆詢問起旁邊的綠蕪道,「綠蕪,究竟怎麼回事?」
然而,綠蕪還未張嘴,那馮素素又哭上了,像是生怕綠蕪多說了什麼,馬上又對著李景安道,「世子殿下,綠蕪這個賤婢和那個賤人一起欺負妾身……」
綠蕪氣得臉都綠了,當即反駁她道,「馮美人你莫要惡人先告狀,你與這老潑皮合謀趕走接生婆,想害死我們世子妃,如今卻說奴婢同趙夫人一起欺負你,你……你還要不要臉……」
綠蕪想也是氣壞了,半分也沒有注意主僕尊卑,當即一番激烈言辭。
李景安原本心疼極了馮素素,聽到綠蕪這番言辭,他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一雙眼眸瞬間陰冷,如同刀子一般掃過馮素素,「馮美人,綠蕪所言可屬實……」
想是李景安平日里都偏袒著馮素素,馮素素是被縱得不知天高地厚,分明我們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她還倒打一耙,當即哭得更是厲害了。
腦袋搖的像撥浪鼓一般,哭哭啼啼道,「妾身沒有,妾身沒有,妾身是想要去找接生婆的,是這個賤……趙夫人將妾身和祖母定在此處,硬生生的讓妾身站了四個半小時啊!妾身也就罷了,可祖母一把年紀了,她受不得這般折騰……」
倒是夠不要臉的,罷了,她既是鐵了心的想要倒打一耙,還想著坑害我,那我自是不能讓她好過。
況且這樣歹毒的蛇蠍之人,又怎配好過。
眼瞧著她那位祖母也要跟著裝可憐,我嗤笑了一聲,冷聲打斷了她,「馮美人也知道你祖母年紀大了?既然知道,就不該拖著你祖母干這種坑害人命的缺德事兒!這壞事做多了,可是要下地獄的……」
「你大膽,你詛咒我……」她瞪大了眼睛,氣急敗壞指著我,哭哭啼啼的拽著李景安的袖子。
李景安臉色陰沉,微微看了我一眼,依舊是袒護馮素素的語氣,「趙夫人,這沒憑沒據的事可不要亂說,再說了,隨意詛咒旁人實在是惡毒。」
「我夫人從來不會亂說話。」李景安正竭力維護馮素素,站在我身邊的顧知微忽然涼颼颼的說了一句,進而有些不屑的掃視馮素素,語氣嘲弄,「榮王世子文韜武略樣樣出挑,偏是看女人的眼光太差,殿下可知道,這又蠢又壞的女人是能毀掉大好江山的……」
顧知微這話的意思,是說李景安若是這般縱著馮素素,如她這般歹毒愚蠢,遲早是要讓李景安賠上前途的……
聽到他的話,李景安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更難看了。
不過,這回他卻沒有再為何馮素素,他淡掃了那馮素素一眼,冷聲道,「來人啊,暫且將馮美人帶下去,好生查一查世子妃之事,一旦查明,論罪處罰。」
「另外,以後大公子由世子妃撫養……」
李景安此話一出,馮素素瞬間懵了,她那位祖母更是傻眼了,她一把抱住李景安的胳膊,竟然是大喊大叫起來,「世子……世子,他們在污衊妾身,你要相信妾身啊,你要相信妾身啊……」
她越哭越大聲,李景安原先還有一絲不忍的,可聽了顧知微那番話之後,他半分也沒有動容。眼看馮素素那般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伎倆,他更是有些煩躁,抬聲道,「來人啊!將馮美人拖下去!」
下一刻,他轉身直入世子妃營帳內。
隨其而來的侍衛聽到吩咐,立刻將馮素素和她祖母帶了下去。
看了這樣久,我也算是看明白了。
這李景安並非不知馮素素的個什麼德行,只是因著他喜歡她,便一再的縱容她。可若是縱容她會讓他失了繼承皇位的資格,會讓他失去江山,他便會毫不猶豫的要了她的命……
看著李景安消失在賬內的背影,我感覺後背都在發涼。
還真是和我表哥說的一樣,看著像是溫潤,心狠手辣起來,也是個六親不認的。
「怎麼?覺著李景安心狠手辣?」不得不說,顧知微簡直像是會讀心術,他眉眼含笑,低低嘆息了一聲,又道,「這就是皇家……」
「往日里不過是幾個兄弟爭鬥爵位,現如今不一樣了,那可是要搶皇位的。李景安是什麼人?豈會蠢到為一個女人丟了前途……」
是啊,李景安絕不會為一個女人丟了前途……
所以,無論他從前多麼寵愛馮素素,如今卻也是毫不留情的拋開。
馮素素也是個沒腦子的,這樣的節骨眼上鬧出這種事,必死無疑了。
我淺笑,抬眸望著顧知微,不覺嘆息,「這位馮美人啊,必死無疑了……」
「為何這麼說?世子妃如今不是平安么?」顧知微拉著我的手,一路走到了無人處,一副明知故問的語氣。
他總以為我看不明白的似的,我不是什麼聰明絕頂之人,但也絕沒有傻到完全看不懂他的用意。
我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做什麼?你覺著我是個傻子,這樣簡單的道理都看不明白?」
「你瞧瞧馮美人那副德行,平日里定是被縱得無法無天,這缺德的事肯定沒少干,如今她這般坑害世子妃,那世子妃豈能放過她?揪著此事,舊賬一頁一頁的翻,夠她死十回了。」
后宅女子的爭鬥,我倒也是見了許多的,無論是伯府,還是國公府,亦或者是皇家的後宮,那都是一個樣子。
我到底也是個受害者,自是知道的。
顧知微像是故意的,他微微挑眉,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說道,「沒想到,你還是有些腦子的,我還當你沒腦子呢!」
「不過,我也沒想到,你竟是如此膽大包天,就那三腳貓的功夫,你還去救世子妃?你不怕鬧出什麼事兒來,讓榮王妃給砍了?」
呵呵,我怕讓榮王妃給砍了?
我當然是怕的,可我自打我入宮劫持太后之後,我對待任何事情也都沒有那麼怕了。
說起此事,我就想起顧知微捅我那一刀子。
他說李景安狠,他又未嘗不狠?
想到這裡,我馬上就瞪了他一眼,略有些憤然,「我從前自是怕的,可自打死了一回之後,我什麼也不怕了!」
顧知微許是沒料到我會突然冒了這麼一句,靜默的看著我片刻之後,有些愧疚,「好端端,提這個做什麼?」
「怎麼,你敢做我就不能提了?」我怒聲反駁,越說越惱火,「我這後背上,那燒傷的疤痕還未好,就落下了這麼一刀,現在都疼!倘若感染了,我命都要折在裡頭!」
我可沒有在與他說玩笑,我那後背,確實現在都疼,我心裡也是頗有些怨恨的,也是真正的見識了顧知微的心狠手辣,以及那等深藏不露。
我冷眼看著他,憤憤不已,「我瞧著,你也同李景安一樣,我若是阻礙了你的前途,你便會要了我命。」
「你又不是那馮美人!」顧知微打斷了我,一把將我攥進懷裡,眉眼之間含上幾分溫柔,溫聲道,「若說是從前,我大抵是會的。可重活了一輩子,功名利祿已不再重要。」
「從前想著功名利祿,是想出人頭地,如今啊,只是想用功名利祿讓妻兒的日子更好過一些。」
話說著,他又輕撫了撫我的額頭,俊臉向我湊近了,低聲細語道,「嬌嬌,在我眼裡你才是最重要的,哪怕丟了我自己的命,我也斷不會要你的命。」
「才怪!你都捅了我一刀了……」說起此事,我便覺得委屈極了。
我覺得顧知微當真是心狠的厲害,就那樣一刀子下去,他也是下得去手,倘若有半點差池,恐怕我都是要丟了性命的。
我緊咬著唇,垂下頭沒有再說話,並狠狠推開了顧知微。
顧知微倒也是個臉皮厚,他又拉上了我的手,一副哄我的語氣道,「我敢那樣做,自是有十成把握的。我倒也沒想到,你膽子那樣大,當真敢進宮,也敢挾持太后。恰好那時我還在設法得太后信任,也想著找機會將你送出去,故而便使了那麼個一箭雙鵰的法子……」
還一箭雙鵰,他差點把我捅死了過去,他還跟我說是一箭雙鵰!
他若當真為我著想,不讓我進宮便是了,何必鬧得那麼一出。
我越想越覺得,他就是在哄騙我。
我冷哼一聲,當即戳穿了他,「胡說八道,你若當真是為我想,一開始你不讓進宮便是了,何必還來那麼一出。」
「我不讓你進宮你就不進?當日里因著那趙詢,你什麼干不出來?到底不過是白白送死……」
「……」他說的對,當日我的確沒什麼干不出來,可那也是他一開始沒有跟我說清楚的緣故。
「那……那還不是因為你一開始沒有與我說清楚……」
「我若與你說了,你什麼都知道,你半分也不擔心,那太后不懷疑的?我還如何從她手裡騙取虎符……」
「……」我又答不上來了……
扯起這些個勾心鬥角的事,我總是說不過顧知微的。
見我說不過,顧知微俊秀的面龐立刻露出一抹得意,笑嘻嘻道,「行了,你瞧瞧你,從你那日來見我,我便派了何故暗中保護,怎會容你出事。否則,你以為依著你和那綠影的能耐,憑什麼一路暢通無阻的從王府里逃出來?你以為你真有本事了,要不是何故不能露面,我是斷然不會讓你入宮的……」
他……他竟是派了何故盯著我的?所以,他一切都是計劃好的?唯獨沒有料到的是,我當真能膽大到入宮……
所以,我在他心裡到底還是重要的?
我覺得自己頗為犯賤,僅是這麼幾句話,我心裡便舒服了不少,便是那一刀子也能釋懷了。
況且,那一刀子取得了太后的信任,減少了那般多的殺戮,倒也不算是白挨了。
不過,我還是覺得我虧了,我到現在都疼的……
我瞥了顧知微一眼,極其不滿的又道,「你說了這樣多,可你還是捅了我一刀子,我現在都疼……」
「你要是覺得虧了,你也捅我一刀,我不還手。」顧知微抬起我的手,忽然將一把匕首塞過來。
這無端端的,我怎麼能捅他?我也沒有他那樣心狠手辣,便是遇到同樣的情況,我也未必能像他那般果決。
「我……以後若是有必要,我再還給你!」我想了想,低低對他說了這麼一句。
顧知微見我這副前怕狼后怕虎的舉止,滿面無奈,笑了笑,說了個好字,便催促我去歇息,說我身上還有傷,明日一早又要趕路前往上京里,他也還得入宮與趙詢匯合,待一切處理完畢之後,五日後便是榮王的登基大典。
五日後,就是榮王的登基大典了……
也不知是怎的,明明勝利了,明明以後我不必再畏懼太后什麼,明明一切都雨過天晴了,我卻半分也高興不起來……
只是覺得,這世間變化太快了。
恍惚之間,這江山的主人就換了……
這也意味著,曾經的太后黨派的人都要跌入谷底了……
大周要變天了,權貴也要換了……
這一夜,我睡得不太好,第二日一個大早便隨著顧知微回了上京。
他和榮王他們前往宮中,我娘回到我舅父的府邸,說是要給我爹一封和離書,順道的要與他算算這些年的他與秦氏吞下的財物……
而我,自然是回國公府。
回去的一路上,我見到好多屍體,有家人的被家人帶回去埋了,沒有家人亦或者是全家死光的則被士兵們挨個的扔到一輛板車上,拉到外頭的亂葬崗挖個大坑埋了的。
我到國公府的時候,國公府的牌匾落在地上,寧國公和陳石兩個站在外頭,指揮著好些個小廝將牌匾掛上去,與此同時,府裡頭還掛起了白布。
寧國公站在門外,淚眼汪汪的。
「父親,這是怎麼了?這……這是怎麼回事?」我踏下馬車,看著門外的白燈籠,不禁有些疑惑。
寧國公見著我,先是一愣,繼而面露喜色,說道,「老二媳婦兒,你……你總算是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也……」
「父親,這到底是怎麼了?」我輕掃了一眼周圍,蹙眉追問他,「這……這白燈籠是怎麼回事?」
聞言,寧國公的眼圈一時更紅了,他默了默,神情有些麻木,啞聲道,「八九日前,你三弟和八妹妹夜裡偷偷出了門,說是要去宮裡尋老二,這……這一去就沒回來,昨日夜裡戰亂平息之後,我便派了人去尋,結果……結果……」
話未說完,他已泣不成聲。
頓了頓,又道,「結果發現你八妹妹死在了城門口,說是讓炮給炸的,你三弟今早才回家,是爬著回來的,如今……」
寧國公後面的話沒再說,可我大概已經猜到了一二。
八九日前的夜裡,正是榮王派小分隊刺探,那時皇帝與太后在街上隨意抓了百姓便拿去當做盾牌,想必……趙寶兒和趙勇也被一併抓了。
那一仗死了很多士兵,也死了很多百姓……
寥寥剩下幾個活著的,也都是殘疾,想必……趙勇也是殘了……
一瞬間,我的心情複雜極了,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雖說我曾經覺得趙寶兒那般任性妄為草菅人命的該死,可她這突然沒了,我這心裡卻不是滋味,那趙勇,我曾也因著他心思歹毒詛咒他前途盡毀,現如今真毀了,我也並不覺得高興。
我嘆了口氣,溫聲安慰寧國公,「父親,這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就莫要太傷心了,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寧國公點點頭,抹了抹淚,又問我道,「老二媳婦兒啊,這老二啥時候回來?」
「如今這府里還有許多事須得他拿主意。老三成了那般模樣,往後是沒指望的,只望他能好生活著便是……」
「他說是去宮裡頭幫著處理些事了,想必晚些就會回來了。」我回了他一句,又伸手扶他,溫聲道,「父親,外頭風大,這外面的事交給陳石便是了,您就先回房歇著吧。」
一路回到府裡頭,扶著寧國公到他屋內,陪他說了一會兒話,我便回院兒里收拾了。
里裡外外的,收拾完了之後,天兒也不早了。
顧知微回來的時候,已是傍晚,一路進門,他也被府里一片縞素給驚著了。說是沒想到那兄妹兩個膽兒那般的大,竟是能在戰亂之中還往外跑,還想去宮中害他,結果還沒到宮門口,把命給弄沒了……
「說到底啊,就是縱的,縱得不知天高地厚,當真以為這天下人皆要縱著他們……」顧知微嘆了口氣,上來便將我摟進懷裡,又道,「好了,不提他們了,好些日子沒好好兒吃頓飯了,先吃頓飯,其餘的事,吃完了再說……」
「這世上啊,沒什麼比平平靜靜吃頓飯更舒服的事了……」
是啊,這世上,沒有什麼比平平靜靜吃頓飯更舒服的了。
世道亂了這麼些日子,終於平靜了,時代卻也更替了,戰爭沒了,朝堂里的硝煙卻從未停過。
聽聞榮王為了顯得仁厚,大赦天下,就連太后也放過了。可太后卻不知為什麼,當晚突然發了瘋,從此就在那荒涼的宮裡渡過餘生……
……
五日後榮王登基做了新皇,立嫡長子李景安為太子,身為功臣的我舅父被封做了鎮國公。顧知微呢,本要給他個錦衣衛統領的職位的,可他說是對打打殺殺的事沒興趣,愣是拒絕了,跟皇帝說是要參加今年的科考,拿個狀元……
旁人都說,他這是有志向,不想落入口實,可唯有我知道,他啊,是生怕的皇家起疑心,到時候對我們這一起子連在一起的親戚下手,便從文……
再說,趙詢,從前那般的敗家子,一躍成為了一品鎮國尊親王,顧知微說,他倒是很適合做個王爺,生是比他做寧國公世子的時候成功……
是了,這世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用處,顧知微和趙詢這般一死,這一換了個身份,倒各自都活的風生水起了。
我想,這世上沒有什麼人是無用的,只是……要找對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適合做些什麼……
而我適合的,一是做個好大夫,二則是顧知微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