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後
曼陀羅,性屬陰寒,其花、葉汁液具興奮神經中樞的作用,適量可提神,過多亦會中毒。可產生興奮作用,並可出現幻覺。
九福晉在得到水晶簪子后,不止一次地帶著出門炫耀,曼陀羅花的毒素,已經順著她的頭髮滲入了體內。一直到宮宴前兩天,她整個人已經變得十分暴躁,一點點小事,都會讓她心裡燃起無名之火,從而爆發。
而進宮的那一天,她的這種狀態,已經到達了頂點。說起來,她只說了那幾段話,還應該說她的運氣好才對。
在被送回去的路上,九福晉董鄂氏又鬧了一場,指著五福晉的鼻子罵她虛偽做作,裝賢惠大度,其實還不是死死地把五阿哥把在手裡,又罵她胳膊肘往外拐,不幫自家兄弟,成天惦記著四阿哥府里的小賤|人,氣得五福晉當場就甩手離開。後來,還是九阿哥趕到,打暈了她,才讓她閉上了喋喋不休的嘴。
這下可好,九貝子府要殃了。
年前,康熙就經對八阿哥十分不滿,連帶著對和八阿哥焦不離孟的九阿哥也看不順眼。再加之,太后對董鄂這個姓氏,幾乎恨到了極點。
康熙下令,九貝子福晉,德行有失,禁足三年。九貝子治家不嚴,撤去差事,罰俸一年。
九福晉養了整整一年,才把身體養回來。
回到府里后,齊布琛要處理的,就是宋氏那件事。年氏的手段,高了不止一點兩點。一條計策,使得安氏的臉上多了三道淺淺的疤痕,賈氏養了三個月才緩過勁,而宋氏,迎接她的,是不知何時結束的禁足。
四阿哥的粘桿處無疑是厲害的。他們能查出具體是怎麼回事,可是沒有抓住證據。況且,年羹堯的升遷,讓四阿哥在權衡間,最終選擇了年氏。
年氏得意不起來,因為除了四阿哥帶著厭惡的訓斥外,她沒有得到一點好。但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她這個樣子,註定再也得不了寵,何不趁著這個機會好好報仇?這樣,就算她後半輩子孤獨而死,她也甘心了。
日子就這樣晃晃悠悠地過去了,一眨眼,又是三年。
康熙五十五年的夏天,格外的悶熱。
這日傍晚,太陽還未下山,陽光猛烈,花園裡的花草樹木都懨懨地搭著,沒有一絲精神和活力。被陽光照射了一整天的湖水,也變得有些溫熱。一陣陣熱風迎面吹來,惹得人心裡越發煩悶不堪。
在湖邊納涼的張氏和武氏,使勁地搖著扇子。原本屋子裡有冰塊,她們也不願意出門。可僅僅作為一個沒有上玉牒的格格,她們的份例是有限的。冰塊是消耗性物品,用了就再沒了。為了以後的日子,常常有人到傍晚的時候,就去湖邊納涼,等天氣涼下來再回房用完膳。
與張氏和武氏的煩躁不同,繁景院里人人忙得熱火朝天。
「雲姑姑,綠豆湯涼好了沒有?今兒天熱,旭哥兒一回來就讓他喝著解解暑。還有他愛吃的糕點!那個不用多做,準備一點讓他先墊墊肚子就好。」
雲姑姑笑得和藹:「主子放心,都準備好了。」
齊布琛點了點頭,又在原地走了兩步,問周嬤嬤道:「周嬤嬤,溫水準備好了沒有?旭哥兒一路上定是又累又乏,泡個澡剛好可以去去乏。」
周嬤嬤福了福身,道:「主子放心,一切都準備好了。」
齊布琛略坐了一會兒,又坐不住了,起身去弘昭的房間和書房檢查了一遍,發現沒問題后,又忍不住擔憂地問道:「嬤嬤,怎麼旭哥兒這會兒還沒有回來?這一回,不會有意外了?」
自從弘昭六歲去上書房念書開始,就被康熙看重,留在身邊教導。他回家的次數,就如四阿哥沐休的次數一樣,每十日一次。可許多次等到他要回家的時候,宮裡就會有各種各樣的事情絆住他,譬如他的皇瑪法突然來了興緻,要考校他的功課,等天晚了后,理所當然地讓他繼續住在宮裡,第二天弘昭只能回家吃一頓午飯;譬如,他的皇瑪法突然想去暢春園,讓他伴駕前行。
其實這樣算起來,弘昭一年回家的次數,也不過沾沾十來次而已。
別人都當這是無限的榮寵,可她的心裡卻越來越害怕,越來越恐懼。康熙的用意她再清楚不過,不過是想借著時間和距離,讓弘昭和她這個額娘疏離罷了。
而原因,僅僅是因為,她姓佟。
周嬤嬤並不能理解齊布琛。她皺了皺眉,安慰道:「四阿哥下午確定了后才讓人傳信回來的,想是不會有什麼意外。」
齊布琛霍的起身,道:「我去門外等他。」
說罷,就緊抿著唇,大步朝外面走去。
她經過湖邊時,正在納涼的張氏和武氏忙不迭地放下手裡的扇子,小跑出涼亭,給齊布琛行禮:「見過佟側福晉,佟側福晉吉祥。」
齊布琛停下腳步,耐著性子叫了一聲起,又道:「我還有事,就不和兩位格格嘮嗑了。」
張氏和武氏忙行了個禮,退下了。
如今,她們也算是看明白了,福晉病著,耿氏與烏雅氏雖然掌著權,但是真正在府里說一不二的,卻是眼前的這個。尤其是這三年以來,四阿哥幾乎每日都宿在她那裡,即便有些日子來她們這兒,也不過是說說話,然後洗漱一番,直接睡下了。說到底,也只是面子上的事兒罷了。
武氏愣愣地看著齊布琛轉身離去。佟佳氏是康熙四十四年的時候進府的,如今算來,也有十一年了。為什麼,她看著越來越年輕,越來越優雅動人,而自己,卻彷彿已經是暮氣沉沉的老年人。
「武姐姐?武姐姐?想什麼呢?」張氏推了推發愣的武氏,皺著眉頭問道。
武氏搖了搖頭,低聲道:「沒什麼,只是在想,有些人,真正是上天眷顧的,就算是再爭,也沒有用。」
張氏嘆了口氣,道:「誰說不是呢。我爭不過她,就不和她爭,我只爭自己能爭取到的就好了。」
雍親王府門口,是一大片青磚鋪成的廣成。廣場上很安靜,除了守門的侍衛外,沒有一個人。
齊布琛面上淡然,手裡的帕子卻不知道被來來回回攪了多少次,原本精美的蘇州錦緞,已經是皺巴巴地一團了。
日頭漸漸落下,天也有些暗了,來路上卻仍然沒有絲毫動靜。齊布琛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心裡冷得彷彿結了千年寒冰似地。
正在這時,來路上出現了一個小黑點。緊接著,篤篤的馬蹄聲漸漸傳入眾人的耳中。
周嬤嬤喜道:「主子,四阿哥回來了!」
齊布琛看著那漸近的身影,面沉如水。
那個不是旭哥兒,旭哥兒是堂堂親王阿哥,宮裡不可能讓他一個人回來。
等到來人到了近前後,周嬤嬤的笑容凝注了。
那小太監一翻身就從馬上下來,跪在地上道:「奴才見過瑾側福晉,瑾側福晉吉祥。」
齊布琛突然感到很疲憊,就好像渾身都被抽幹了力氣一樣,什麼都不想做。但是她又不能不做。在這個四處危機的時候,她若流露出一絲憊怠,就會被那些盯著她的人算計地連骨頭都不剩。強打起精神,她淡淡道:「起,弘昭阿哥不能回來了,是不是?」
那小太監低垂著頭,回答道:「回瑾側福晉的話,今兒弘昭阿哥要回來時,朝鮮那邊的貢品到了。萬歲爺一高興,就留下弘昭阿哥一起接見朝鮮使臣。萬歲爺遣奴才來雍親王府說一聲,弘昭阿哥不回來了。」
接見朝鮮使臣?
齊布琛真的很想嘲笑出聲?
但她最終還是抿了抿唇,淡聲道:「我知道了,周嬤嬤,重賞!」說罷,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子衿忙扶著她的手,跟著她轉身離開。
去年,齊布琛身邊的大丫鬟和二等丫鬟都配了人,如今在她身邊的,是新的大丫鬟子衿和子佩。四個二等丫鬟則分別為陽春,陽蘭,陽悠,陽海。
等回到房間后,齊布琛一個人默默地坐了一會兒,才突然笑了一聲,對一旁憂心不已的周嬤嬤道:「嬤嬤,你讓雲姑姑去幫我燙兩壺酒,再準備幾個菜。」
周嬤嬤猶豫了一下,還是應了聲:「嗻。」
酒菜上桌后,齊布琛揮退了所有的人,又讓人把門帶上,怔怔地看著桌上的酒壺。良久,她拿起哪個通身雪白的白瓷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仰頭全數倒進了嘴裡。
**辣的酒流過喉嚨,直衝胃部。齊布琛被嗆得大聲咳了起來,眼角滾下大顆大顆的淚珠。
這酒果然是太辣了,害得她連眼淚都掉下來了。
她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大口大口地喝著,緊隨著的是,眼淚也一大顆一大顆地滾落,彷彿沒有止境似地滾落,打濕了領口,打濕了衣襟。
她的臉漸漸變得緋紅,口中輕笑著:「你害我一生,又毀我一生。這到底憑什麼?難道只因為那高高在上的皇權嗎?」
當初將她指給四阿哥,只因為她姓佟佳,她進了四府,就是給太子這邊拉了勢力。如今,他看中他的四子,想要他繼承皇位了,於是,她姓佟佳,也成了罪大惡極的事情。
看,帝王之心,多麼善於變化。
一壺酒盡,她又拿過另一壺酒,直接用壺嘴兒對著自己的嘴巴,拚命往裡面灌。
弘昭,布耶楚克,薩伊坎,弘曠,額娘好累,額娘想要離開這兒,可是,你們還那麼小,額娘該怎麼辦?若是只有額娘一個人,額娘還可以輕鬆離開。可你們是皇家血脈,若是你們集體不見了,只怕,額娘和你們,永遠都逃不過皇宮的追捕了。
怎麼辦……
齊布琛雙頰通紅,臉上**辣的。她趴在桌子上,一隻手握著酒壺,愣愣地看著門口的方向。
「吱呀——」一聲,門被慢慢打開,門外的光線漸漸湧入了有些昏暗的房間里。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慢慢地抬腿,走進了房間。
齊布琛愣愣地看著他走進,手一松一動,原本被她握著的酒壺就掉到了紅色的地毯上,停在那人的腳邊。
四阿哥看著她眼角的淚水,心中被挖了一塊般疼痛。他走近她,將她打橫抱起,小心地放在床上,蓋好被子,輕輕撫摸著她已經閉上眼睛的臉龐,然後高聲道:「高無庸!去宮裡給弘昭阿哥報一聲,就說瑾側福晉病了,讓他趕緊回來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我覺得差不多可以接近尾聲了……唔,如果定製印刷的話,會有幾個tx買?大家露爪讓我看看,也好決定要不要定製。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