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可是二模三模的成績下來，她的成績一次比一次差，尤其是看到三模的成績后，她竟然比前幾次考試低了好多分。她一下子就崩潰了，當時還在上課，她趴在桌子上無聲地哭，剛下課，老師還沒走出教室，她就已經出去了，站在欄杆旁，撥通了顧母的電話，鬧著要回家，可是當時距離高考只剩一周的時間了，顧母無論如何都不同意她請假回家。

她哭著往校門口跑，在門口被門衛攔住后，她還是哭著要出去，門衛被她這個樣子嚇到了，便給班主任打了電話，班主任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又打給顧母，顧母告知班主任她的情況，並堅持要讓她在學校把課上完。

堇清剛剛下課的時候站在教室外面看到蘇晴哭著跑出來，有些不放心，猶豫了一下，也跟著她跑過來。當他過來的時候，正看到蘇晴失魂落魄的從門衛室出來。他生生地定在了那裡，看著她因為沒看清門口的台階而跌倒在地，她也沒有站起來，而是直接坐在了台階上，臉上還殘留著淚痕，卻沒有哭，眼睛紅紅的，好像全身力氣都被抽空了，就那麼獃獃地坐著，雙目無神，也不知道在看哪裡。

上課鈴響了，她依然沒有動，堇清也沒有動。門衛叔叔從房間裡面出來，對她說：「小姑娘，上課鈴已經響了，快回去上課吧。別一天總想著回家，只剩一周就要高考了，這課可耽誤不得啊！」

蘇晴依然沒有動，堇清走過去，先向門衛叔叔道了歉，然後向蘇晴伸出了手，要拉她起來，蘇晴茫然地看著他的手，沒有動。

堇清無奈，將她抱了起來，踉蹌了一下，他沒想到她這麼輕。

已經上課了，他把她帶到了一個空教室，放下她后，她依然獃獃的。

「怎麼了？」堇清問她。

過了好久，她帶著哭腔說：「我的夢碎了。」

堇清皺了皺眉，「那換一個夢不就行了？」

蘇晴的眼睛又開始溢出眼淚，然後淚眼朦朧地看著他，「你不懂，你不會懂我的絕望，這是我從小到大的夢啊，我從小最想去的就是這個大學，現在，我去不了了。」

「為什麼？」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我明明很努力，可我的成績還是一次比一次差。」

堇清也沉默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他的成績一直很好，也很穩定，，所以他從沒為這些事煩惱過。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紙，抽出一片遞給她，「你很優秀，我看過你發表在校報上的文章，也看到過你寫的詩，寫的很好。你的筆名是叫隨淺詩人吧？我在一本雜誌上看到過，後來就一直看了。我聽蘇徹說，你的成績也是很不錯的，這一兩次的考試不算什麼的，別灰心。」堇清感覺這是他說過的最長的話了，他不知道她聽進去了幾句，只是儘可能的安慰她。

蘇晴有些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堇清想起那次她在大禮堂裡面撞到他之後把書包里的一個筆記本摔了出來，她沒有看見就急匆匆地走了，他把筆記本撿起來之後帶回了教室，本想著有空了還給她，可是後來又不小心帶到了家裡，就給忘了。

有天晚上他寫完作業后準備睡覺，看到放在一旁的筆記本，便隨手翻了幾頁，發現筆記本的扉頁寫著她的筆名：隨淺詩人，接下來的每頁基本上都是她寫的詩，還有一些隨筆，甚至還有幾頁是她寫的日記，日期並不連續，應該只是偶爾寫寫。

筆記本裡面的少女心事被她用文藝的語言表現得淋漓盡致。

他發現其中的幾首詩跟他在一本雜誌上看到的一模一樣，筆名也一樣，於是也猜到了雜誌上的那幾首詩就是她發表的，隨淺詩人就是她。

第二天他把蘇晴的筆記本帶到了學校，趁著放學的時候又把筆記本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蘇晴想起來了，當時確實有好長一段時間她都找不見那個筆記本，她以為丟了，沒想到後來又突然找到了。

「原來如此！那你很早就認識我了。」

堇清笑了，「對，很早。」

下課鈴響了起來，蘇晴擦了擦眼淚，抬起頭，突然間卻被堇清的眼神嚇到，她從他平靜的眼神裡面看到了一些默默涌動的東西，像是情愫，極其兇猛，毫不掩飾。

她只當是自己看錯了，迴避著他的眼神，「下課了，我回教室去了，謝謝你陪我。」

堇清拿起剛剛脫掉的校服外套，跟在她後面。

蘇晴感覺他好高啊，站在她的後面，竟然讓她感覺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

「你......想去哪個大學？」她的頭頂上突然傳來了這麼一句。

她苦笑了一下，「中國人大。」

「挺好。加油。」

她沒有回答，她該怎樣去回答他？「對，是挺好的」還是「你呢？你想去什麼大學？」這些她都說不出口。

最後，堇清看著她走進教室才轉身回去。

........

接下來的幾天蘇晴的狀態都不太好，像是在完成任務似的學習。每天按時昨晚老師布置的卷子，再按照顧母的要求複習兩個小時的知識點，晚上十二點準時睡覺。

她看上去還是以前那個努力的顧蘇晴，可沒人知道她早已經絕望了，已經在心底里放棄了，她想著，再來一年，我肯定會考得很好，我一定不會再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

........

蘇晴高考發揮失常，成績不太理想，去不了人大了，她把自己悶在房間裡面好幾天，決定要去復讀。可是父母考慮到她的身體和她的心理素質，堅決不同意她去復讀，她為此鬧了好久。

填報志願的最後一晚，她的志願表還是空白。家人干著急，不過她不填，也拿她沒辦法。顧父和顧母商量了之後，決定和她談談。

父親走進她的房間，開了燈，看到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蘇晴，嘆了口氣。

蘇晴看到他走過來，沒有動，依舊那樣躺著。

「晴晴，陪爸爸出去走走吧。」

蘇晴不說話。

「你已經在家悶了好幾天了，就當是和我談談心，我在客廳等你。」顧父說完，關上門走了出去。

過了許久，蘇晴才從床上起來，從衣櫃里拿了件衣服穿上，和顧父一起出去。

父女二人走到附近的公園裡坐下。

蘇晴依然垂頭喪氣的，顧父摸摸她的頭髮，「乖，過了這個坎兒就沒事了。」

蘇晴的眼睛里溢出了淚水，「可是我好難受，我從沒想過要去其他學校。」

顧父笑笑，「你又不是非得要沿著我走過的路走，初中、高中都讀的是爸爸當時念的學校，大學了你也可以去嘗試新鮮的東西。難道就因為爸爸當時在人大上的大學，你也而要去人大嗎？」

蘇晴依舊低聲啜泣著。

「你想學金融，其他學校的金融專業也有不錯的啊，我和你媽媽這幾天幫你看了幾所差不多的大學，你一會兒回去了看看。」

............

那天晚上，顧父跟她說了好多，說到了自己的童年，自己的中學，自己的大學以及工作后的事，也跟她講了很多道理。

蘇晴最終選擇妥協，去了海南的一所大學。

堇清這次依然是全校第一，去了清華。顧蘇徹也考得不錯，去了北大。

高考結束后，學校要為這屆的畢業生們辦一個畢業典禮。顧蘇晴和顧母一起去參加，當時她就坐在台下，看著堇清作為優秀畢業生在台上演講，穿著白襯衫，黑筒褲，依然是那副驕傲的樣子。

顧母用欣賞的目光看著江堇清，問蘇晴認不認識那個他，蘇晴說不認識，然後就低了頭，眼眶慢慢的變紅，她拚命忍住想要落下的眼淚，再抬頭時，又是淺笑溫柔的模樣。

演講完畢后是畢業晚宴，顧母臨時有事就先走了，她跟幾個關係不錯的同學站在一塊聊天，還有個女孩向她炫耀剛剛跟男神要來的第二顆紐扣，她向她表示祝福，又看向人群，當真是高考結束后的畢業晚宴啊，好多人都在表白。

她本來正在看著一個男生羞澀的像自己愛慕的女孩表明心意，笨拙的動作出賣了他心裡的緊張。她輕輕笑了一聲，餘光卻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正直直地向她走來，她知道那是江堇清，也好像知道他要幹什麼，心裡卻有些膽怯，丟下手中的飲料逃走了。他太優秀了，跟他在一起，她怕自己會自卑，她也清楚他對自己的心意，可是他們如果真的在一起了，又是否會合適呢？

........

好久之後，她在整理東西時發現自己書包的夾層里靜靜的躺著一顆白色的紐扣，就是他那天穿的白襯衫上的第二顆紐扣，細細的花紋映出微白的光。這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放進去的，她苦笑了一下，他們終究還是錯過了。

他去了北京，她去了海南，一南一北，或許，他們以後都不會再見了吧。

……………….

開學的時候，父母高高興興地送她去學校，她站在學校門口，看著熱熱鬧鬧的迎新活動，卻一點兒也開心不起來，這個大學跟她從小夢寐以求的人大完全不同，她努力地讓自己喜歡上這個學校，卻依舊無法逃避自己的內心。

大學期間，因為她的性格很好，所以很受同學的歡迎，也有很多男生向她表白，她都拒絕了，有人問她原因，她都說自己暫時沒有想過要戀愛。可是舍友又說，如果你碰到一個自己特別喜歡的人之後，這些都不再是理由，她笑笑不再說話。這些從來都不是她說服自己的理由，因為當你的人生中出現過一個非常優秀的人之後，你的眼裡將不會再容下其他的人。

公交提示乘客到了終點站了，蘇晴回過神來，拎起行李箱下了車，站在站牌旁繼續等車，她還要再坐一路車才能到家。

她看著周圍熟悉的景色，感覺到很親切，又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唇角微微上揚。

她看到公交過來，便跟在人群後面準備上車。突然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扭頭就看到江堇清遠遠地向她跑過來。她看著人陸陸續續地上了車，再回頭，堇清已經到了她跟前，還喘著氣。

江堇清拉過她手裡的行李箱，緊緊握住，像是怕她再逃走似的，向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你好，我叫江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