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次考試成績下來之後，蘇晴的排名到了班級中下游。

她看到成績之後一句話也沒說，走到座位上從書包里拿出偷偷帶到學校里的手機放進口袋，走出教室來到教學樓後面的小樹林里。

看到周圍沒有巡邏的老師之後，她拿出手機撥通媽媽的電話，第一次沒有接通，她對這種事已經習以為常，又撥了一次，這次又等了好久電話才被接起：「喂？」

聽到電話那頭顧母的聲音，蘇晴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哭了出來，「媽媽，你來接我回家吧，我不想在學校裡面待下去了。」

顧母停下手中的工作，「晴晴，晴晴？你怎麼了？怎麼哭成這樣？」

蘇晴蹲下來，用手抹了抹眼淚，「我考試沒考好，和同學關係也搞不好，我好難受，媽媽，我不想在這個學校裡面待了。」

顧媽媽聽到顧蘇晴哭的那麼傷心，心裡也不好受，「你先別哭，媽媽現在還有些事要忙，等到晚上媽媽下班了就過去接你。乖，別哭。」

蘇晴也不再掩飾自己的情緒，低低地啜泣了起來，「你能不能別掛電話，我好想你啊，我都好久沒有見過你了。」

顧母也有些不忍心，不過還是一狠心，「晴晴啊，對不起，媽媽真的不能再和你說了，媽媽還要工作呢，晚上就過去接你。」

蘇晴聽著那頭的忙音，把手機又塞進口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雙手抱住腿，把頭埋進腿里低低地啜泣。

她感覺到頭頂上有一片陰影投射下來，有個人從她旁邊走過去，她懶得躲開，也懶得抬頭，等他自己過去。

那人走了一截之後，又折了回來，在她跟前放了個什麼東西才走。

她聽到那人走出樹林後有幾個男生起鬨：「堇清，剛剛鑽進進小樹林里幹嘛去了？」「哦~~~~~~」

又有一道清亮的男聲響起，「得了吧你們，瞎起什麼哄。」

過了好久，蘇晴抬起頭，看到剛剛那個叫堇清的男生放在那裡的那包紙，默默地拿起，從裡面抽出一張紙擦了擦眼淚，慢慢平復了心情，整理好衣服又回到教室上課。

江堇清坐在座位上百無聊賴的轉著筆，剛剛要為全校優秀學生和優秀班幹部拍照，就在小樹林那裡采景，他來得有點晚，怕遲到就抄了近路，從小樹林的小路過去，一走過去就看到蘇晴鑽在小樹林里拿著手機蹲在地上哭，哭得很厲害，他想這個女孩是真愛哭啊，上次辦走讀證的時候就看到她在偷偷地哭，這次見她又在哭。

拍完照后，他下意識地又向這邊看了一眼，隱隱約約看到她已經掛了電話，不過依然在哭。

他丟下本來要一起回去的同學，徑直走進了樹林裡面，看著她那麼難過的樣子，還是在她面前放了一包紙。

他正在發獃，喬娜突然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把他嚇了一跳，看到來人的時候，他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怎麼了？」

喬娜倒不介意他這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依舊笑嘻嘻地說：「哎呀班長，我想讓你幫我看看這道英語題。」

「我不會，你另找別人問吧！」

喬娜微微一笑，「你別騙我了，這道題你一定會。全年級第一的人你告訴我你這道課內的題你不會？」

江堇清翻開剛買的練習題來做，看也不看她地回了一句：「你不是也說是課內的嗎，怎麼還不會？」

喬娜也自覺沒趣，便走開了。

堇清想起上次在辦公室里蘇晴憋紅了臉的樣子，著實可愛，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一個從來不屑於給人講題的人竟會主動要求給她講。

學校規定高一高二是晚上九點五十下課，高三是十點五十下課。

下了自習已經不早了，堇清收拾好東西后就走出了教室，半路上他看到蘇晴一個人背著書包慢慢走在路燈下，他想了想，也放慢速度，跟在她身後。

他發現她在借著路燈投射下的光踩路上畫下的直線，走的極慢，身子彎彎扭扭的，他輕聲地笑了笑，平衡感這麼差嗎？

她走到校門口停了下來，他也停了下來，她沒有走讀證，而她媽媽還沒過來，所以她暫時出不去。她也不著急，坐到了旁邊的石階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落在地上的葉子。

堇清越過她出了校門，走到自行車旁解了鎖，又扭頭看了她一眼，最終騎著車子走了。

蘇晴又坐在門口等了好久才等到匆匆趕來的顧母，她這次沒有抱怨顧母來得慢了些，而是直接撲到了顧母的懷裡，有些帶著撒嬌的委屈。

顧母輕輕拍著她的背，「沒事，不就是一次考試嗎，以後好好學就行了！媽媽相信你。」

她還是抱著顧母不撒手，顧母也不動，過了一會兒她才撒手，顧母問：「那要不給你報個輔導班？」蘇晴點點頭。

顧母嘆了口氣，「我其實不想讓你這麼累的，在學校已經夠你累的了。」

蘇晴的眼淚又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媽，我寧願累一點，我撐的住。」這種深深的無力感她再也不想感受了。

高一接下來的幾次考試，蘇晴的成績都穩在班裡的十幾名，這還是她每晚一點多睡覺加上每周末補課的成果。

「蘇晴，蘇晴，你快看，外面花開了，好美啊。」同桌推了她一下。

蘇晴放下手中的筆，也看向窗外，「對啊，花已經開了。」上一次見這樣的景象還是去年初三的時候，那個時候還是無憂無慮的，還從來沒有為學習的事操過心。不知不覺她已經來到這個學校半年多了。在這半年多里，她好像長大了許多。

同桌拉著她的手，「我們下去看看吧。」

蘇晴點點頭。

花園這個時候真的很美，各色的花都已經開了，還有花樹。樹上長著小小的粉色的花，蘇晴叫不出這種樹的名字，不過依然覺得樹上的花很漂亮，她想摘一朵下來，伸了手卻夠不到，她試著跳起來也夠不到。

當她打算再跳一次的時候，有一隻瘦削的手從她的身後越過摘下那朵花放到了她手裡。

蘇晴垂下手，看著手中的花，輕聲說了句謝謝。

那人嗯了一聲就走了。

走後蘇晴才抬起頭來看著他的背影，長得高就是好啊。

那朵花被她夾在書里做成了標本。很多年之後，當她再翻看這本書的時候，看到這個標本，它幾乎沒怎麼變色，還是維持著原來的樣子。

..........

下半學期分科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文科，班主任還把她叫去辦公室談話，因為覺得她的成績還算不錯的，選了文科未免有些可惜。

班主任正長篇大論的對她說著選理科的好處，她卻在神遊，盯著班主任手邊的花名冊看，無意中竟看到了一個和她很像的名字：顧蘇徹。

「好了，我就說這些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蘇晴嗯了一聲就走出了辦公室。

江堇清正在辦公室里問老師題目，剛剛那一幕他也看在了眼裡，不禁覺得好笑，那個女孩看似聽得認真，卻一直在神遊。

老師把剛剛的那道題給他講了一遍，「你來做做看。」

他拿過筆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開始做題，張老師看了一會兒就開始和其他老師說話了，「哎，董老師啊，剛剛那個又是要選文科的？」

王老師揉了揉眉心，「對啊，也不知道這些孩子咋想的，理科明明學得不錯，非要去學文。」

張老師笑笑，「我這幾天也正愁著呢，眼看著幾個好苗子就這麼給跑了。」

王老師無奈地笑了兩聲，不再說話。

「老師，我算好了。」

「懂了吧？」

「嗯，懂了，謝謝老師。」

張老師拿過他算的過程來看了看，「懂了就好。」

「老師，那我回去了？」

「嗯，去吧」

堇清拿著資料書和作業本往外走，路過王老師的時侯對他點了下頭，眼睛瞥到他手邊放著的蘇晴的資料，不禁嘴角微微上揚，原來她叫顧蘇晴，挺好聽的名字。

晚上放學的時候，莫名地下起了大雨，堇清收拾好書包走到教室外面，又折了回來，他沒帶雨傘。他一個人住，這時候也沒法叫人來給他送把傘，他又在教室里坐著等了一會兒，雨還是沒有要小下來的跡象。他只能硬著頭皮走進雨中。

雨大得他都睜不開眼，腳下又有很多水坑，讓他根本跑不起來，他只能一邊走一邊看著腳下。

有人騎著車子從他身邊過去，濺了他一身泥，他看著身上被弄髒的校服，心裡莫名地煩躁，踩著重重的步子走著。

突然他感覺到頭頂的雨變成了水柱流到了他的周圍，眼睛也睜得開了，他有些疑惑。轉過身看到正站在他的身後踮著腳尖奮力為他撐著傘，把傘偏向他的這一邊的顧蘇晴。

蘇晴用空出來的那隻手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同學，你用我的傘吧。」

堇清看她的身上，並沒有多出來的傘，「那你呢？」

「我是住校生，宿舍就在前面，馬上就到了。還是你用吧。」蘇晴把傘塞到他手中，然後就跑入了雨中。

堇清看著她單薄的背影消失在雨中，用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了句謝謝。

.............

回到家后，堇清換了身衣服。

他的衣服幾乎濕透了，他洗了個澡，又把校服洗了洗，出來後頭發還滴著水，他隨手拿了個干毛巾，擦著頭髮去冰箱里拿了瓶可樂，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抬頭就看到了放在玄關處的雨傘。粉紅色的碎花雨傘，看上去很文藝，就像她這個人一樣。

她好像特別喜歡花，那次在花園裡見到她，她也是在看花，眼裡藏不住的是對花的喜愛。頭上戴著的頭飾上面也鑲嵌著櫻花圖案，看上去可愛極了。

他又拿起可樂喝了一口，對著那把雨傘發起了呆。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他的心裡滋生，他十分清楚，他看著那把雨傘，無奈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