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野火燒不盡

聯邦歷5年3月21日

有一個疑問一直縈繞在我腦海中。我還清楚記得，無論是向辛塔套話，還是之後跟弈禱的交談，一旦我找准了話題，就能夠在他們頭頂看到任務的提示。但是，我與豐饒商會所達成的協議，卻僅僅被當作一次普通交易，並未被計算為任務。那麼，這個世界所謂的任務，究竟是通過什麼樣的方式進行定義？這次任務結束后，我應該與其他玩家聊聊這個問題，他們之中或許也有人接到過類似的任務。

自從加入豐饒商會的隊伍后，我的旅程變得輕鬆了許多，甚至不用再忍受隨身空間中儲存的，那些我已經受夠了的噁心乾糧。大多時候，我只是坐在馬車上，隨意地看看四周風景，又或者與傭兵、商人們閑聊幾句。這些人都是走南闖北的老江湖，不僅見識廣博，也十分健談，從他們那兒聽到的不同故事，讓我這位菜鳥受益匪淺。

老實說，他們的熱情讓我的內心越發愧疚。我明白，他們的熱情大多是出自對強者的尊重，但我何嘗又沒有自己的小心思呢？我承認，答應屑豐的委託並不是單單為了那些星夜石，我也有有一些羞於啟齒的私心。

是的！為了這次的任務，我知道近期的襲擊事件均發生於黑松森林南部的路段，而被襲擊的也都是攜帶物資的商會與傭兵隊伍。他們……也是我的誘餌。

來到這個世界不過十天時間，剛開始的時候，這些原住民只是像遵照程序運行的機器人一般行動，所以在我心中，他們僅僅是沒有生命的NPC而已。但後來，他們開始以驚人的速度發生轉變，彷彿一夜之間變成了有血有肉的人類。無論是牛角酒館的文勵，還是豐饒商會的屑豐，又或是傭兵小隊的隊長離亢，所有人都有著自己的家庭、信仰與生活。與他們交談，了解他們的故事，就如同面對一個活生生的人類。

我有些迷茫，懷疑自己最初的想法是否正確？也在糾結自己是否應該做出改變？因為我明白，將這個世界當作遊戲，會讓我的旅途變得更加輕鬆。可一旦接受了這個世界，許多事情都可以變得無比複雜。

一個很簡單的例子，例如對殺戮的看法。

「我很忙，沒有功夫思考這些雜事。」

「我被莫名其妙的扔到這個世界，誰又來關心我的死活？」

我嘗試用這樣的理由安慰著自己，可內心的不安卻一直折磨著我。

終於，商隊安全抵達黑松森林東部邊境，順利進入了曦風草原。告別了這群短暫相識的陌生人，我懸起的心有些失落，卻也感覺輕鬆了許多。

或許，我真的需要轉變自己的想法了。

帶著愉悅的心情，我依照原路返回，在傍晚時分找到了襲擊發生的地點。那是大道北部的一處常用露營點，按照任務記錄的描述，襲擊發生於3月7日到3月8日之間，上報事件的是飛鷹城的隼騎。那是一次例行飛行巡查，一位眼尖的隊員發現了現場的異狀。根據他們的描述，那裡幾乎沒有留下什麼東西，只有血跡以及幾輛破損的木質大車。

我茫然地看著空空如也的現場，硬著頭皮巡查四周。可那些專業人士都沒能找到線索，我又能如何？況且，此時距離事件發生已經過去了十幾天。

我突然有種感覺，我就像是一個十足的蠢貨，接下這個莫名其妙的任務，然後趴在草地上摸索了半晌，最終一無所獲。這是一個現實世界，而不像遊戲那樣，只要讓主角走到現場的指定地點，然後就會自動完成。所以，做這個任務應該那些智商接近妖孽的偵探，而不是我。

「你們在逗我嗎？調查？我拿什麼去調查？」我仰著頭，有些抓狂地朝天空嘟囔著。我已經在考慮，是否因該啟程回城，儘快結束這個愚蠢的任務。

或許是我這句話激活了某項遊戲內的功能，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麼原因，我的視野右下方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圓形窗口。窗口的造型看起來十分眼熟，在布滿網格的窗口內，一根亮白色的光柱正在不斷旋轉。是的，就如同電影中常常出現的雷達界面。

「這個……就是玩家的福利嗎？」我開始傻笑，收起了之前心中的抱怨。

於是，我開始嘗試在現場四處走動，直到雷達界面內出現了一個不斷閃爍的紅點。我快步走過去，在紅點標記的位置翻找片刻，發現了一些鱗片。

這些鱗片大約有指甲蓋大小，表層呈暗青色，質地十分堅硬。我無法判斷鱗片究竟出自何種生物，如果它來自於襲擊者的身體，那麼襲擊者可能是某種擁有高智力的怪物；如果只是某位強盜的寵物所遺留下的，那我也無法推測出更多線索。

根據紅點出現時我所站的位置，大概可以判斷出雷達掃描的範圍為半徑一米左右。得出這個結論后，我開始耐心的在現場來回走動，將整個場地掃描一遍，直到任務提示我已經完成這片區域的調查。最後總結收穫，我找到了一些乾涸的血跡，幾件破損武器掉落的小碎片，以及更多的青色鱗片。

好吧，這些線索依舊沒有太大幫助，但至少我有了前進的方向。

在馬車上度過的一天讓我積攢了不少精力，加上新奇玩意兒的出現的確讓我有些亢奮。那一刻，我彷彿化身為一位精力旺盛的名偵探，決定連夜出發，將剩餘的三個襲擊地點全部檢查一遍。

……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掠過大地，背靠著一塊巨石小憩的督齊睜開了眼睛。他一直忙碌到凌晨四點，才在雷達的指導下將最後一處襲擊地點調查完畢。也正是在那之後，任務窗口內對於此次行動的表述也發生了變化，從調查襲擊發生地點，變成了巡線追蹤，揭穿襲擊者的身份。

揉了揉眼睛，督齊越發感覺到自己身體的不同。他的精神似乎在與強化后的身體互相適應，只需要短時間的淺睡，已經足夠讓他恢復精神。

「追蹤模式。」他抬起雙手舒展身體，同時低聲嘟囔一句

督齊的視野內再次出現一些細微的變化，圓形的雷達依舊存在，但窗口內多出了幾對紅色的腳印，指引他向著東北方向前進。

看了看地圖，督齊確定它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在黑松森林的西南部，而根據地圖上已經揭示的部分來看，森林在這個區域呈現向內凹陷的形狀。這也就意味著，若是他依照指示進入森林，很可能會在不久后便進入黑松森林的深處。

想到不久前親眼目睹的那隻名為「噩夢編織」的怪物，督齊下意識地摸了摸身上的皮甲。他並不是一個懦弱的人，這件新的裝備也給他增添了不少信心。

「大不了就是被那些神聖之槍追殺，我就不信他們還能為了區區一個我，布下個天羅地網。」督齊一咬牙，抬腿往森林方向走去。

黑松森林是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巨大原始叢林，比起督齊之前鍛煉自己的小樹林，以及編製噩夢出沒的綠漫森林，這裡更加龐大，也潛藏著更多的危險。短短一個小時，督齊已經遭遇兩隻斑盔，以及一群紅鬃野狼。

而後，督齊遇到了麻煩。

在這個世界，紅鬃野狼這一類猛獸僅僅被歸為野獸範疇，他們個體實力要遠低於斑盔這類被歸為怪物的生物。然而斑盔本身實力不及玩家，又是獨行生物，只要殺死它便能解決麻煩。可紅鬃野狼卻是群居動物，又十分沉著聰明，一旦發生衝突，要更加難以對付。

狼群配合十分默契，總能在適當的時間後退，而其他的同伴則會適時的從其他方向補上來。憑藉著體質以及裝備的優勢，督齊在付出幾道傷口的代價下，強行殺死了三匹野狼，這才將狼群驅散。

然而狼群十分記仇，它們並沒有在戰敗后便撤退，只是拉開一段安全距離，就這樣鍥而不捨地尾隨在後方。每當督齊不耐煩地回身想要給這些牛皮糖一些教訓，它們便會一鬨而散，消失在密林之中。然後它們又會再度聚集起來，依靠敏銳的嗅覺找到督齊的蹤跡。

「該死的畜生……黑松森林內部情況太過複雜，我根本不敢肆意追擊。可如果不把這些麻煩解決掉，一旦遭遇其他強敵，它們很可能會找機會要了我的命。」督齊乾脆停下了腳步，跳上一根粗樹枝，俯視著前方叢林的情形。他咬著大拇指的指甲，眉頭緊緊皺起，「我必須想辦法，殺了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