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來自帝畿的神秘客人
昏昏欲睡之際,頭頂的陽光忽然被遮擋住,環環不耐地甩了甩尾巴,發出低低的吼聲。月謠睜開眼,卻見正上方突然出現一張極為俊俏的臉蛋,微微俯身低頭看著自己,那大片大片的陽光,正是被他擋住的。
四目相對,月謠突然就想到了第一次見到姬桓的情景。
她涼涼地看著,不動也不說話,那人看了月謠好一會兒,哈哈一笑,「叨擾姑娘雅興,萬分抱歉。小生和曦,有禮了。」
月謠一躍而起,拍了拍手心裡的土,道:「先生找我?」
和曦笑眯眯地:「是。」
此時館主一團和氣地從外邊進來,笑得如一隻招財貓,人還沒走到跟前就熱情地沖月謠打招呼,好像半輩子沒見的老朋友一樣。
月謠湧起不好的預感,果不其然,館主隨口寒暄幾句之後,滿是笑容地道:「這位先生有要事要出遠門,你也知道現在天下不太平,路途遙遠容易出意外。我們館里最出色的就是你了,這個任務還真是非你不可。」
「哪兒?」
「豐沮玉門山!」和曦爽朗地說出地名,沖著月謠笑得一團天真和諧又無知。
月謠懷疑自己聽錯了,眉頭一下子皺起來,又問了一遍,「你說哪兒?」
「豐沮玉門山。」
「豐沮玉門山……那個日升月落的地方?」月謠覺得不是自己聽錯了就是眼前這個人瘋了,然而和曦慎重其事地點點頭,又說,「多少錢都可以,只要你能保護我到達那裡。」
「那是傳說中的地方,住著神明,怎麼會是我們凡人能去的地方?」
和曦只微微地一笑,態度十分地堅決:「只要姑娘能沿途保護我,至於如何去,我自然知道。」
見月謠諸多疑問,館主忙將她拉到一旁,低聲道,「怎麼去是這位公子的事情,你只要負責沿途保護他就好了。他是聽到了你的名氣慕名來的,光定金就給了這個數。」館主將手掌翻覆了一下,「一千兩金,我先給你一百金。事成之後,我再給你兩百金,如何!?你剛來我們武行,就能賺三百金,說出去這事誰相信!?機會就在面前,可不能錯過!」
月謠不說話,館主見她態度猶豫,正想說服她,卻聽她開口討價,「我現在就要五百金,事成之後他給你多少,你要給我一半。」
館主眼睛一下子睜大了,「什麼?五百金!說什麼玩笑話!給你一百金已經是優渥的待遇了。」
「這一次那麼遠,能不能活著還是個未知數,要你五百金不算虧了你。你什麼都不用做,就能保底拿五百金,已經是很好的買賣了!」
館主氣得發笑:「你別忘了,你已經和我簽了契約,契約里明明白白地寫著你的年薪,我給你一百金已是優待你,你要知道我可以什麼都不給你!」
月謠看著館主,笑了一下,壓低了聲音:「館主,你要是想要那剩下的錢,最好還是給我五百金,否則此去路途遙遠,我也不能保證這個金主是不是能活著回來付清所有的錢。」
「……!」館主氣得牙齒咬得咯咯響,可是偏偏月謠的威脅很有效用,若不給她五百金,他最多只能拿到一千金;若給她五百金,事後和曦再給三千金,他就能獲得三千五百金的錢。至於回來后是不是要給一半給月謠,另說。
「好好好!給你五百金就五百金。」
兩人商議完畢,館主拉著月謠笑眯眯地對和曦說:「這事沒有問題,公子你放心,有我們月謠保護一定能平安來去!您要什麼時候出發?」
和曦斂了方才的笑容,一本正經地看著月謠,道:「現在。」
出了城門,一路往東,日頭漸漸稀薄,急行了一下午也不過走了四十里不到的路程。由於出發得急,月謠沒有怎麼收拾衣物,主要是銀錢乾糧還有一套換洗的衣裳,至於那個年輕的公子,除了一個侍從什麼都沒帶,當真是輕裝便服輕鬆得緊。
那個侍從名喚何山,是個忠厚實在的人,只是不知為了什麼緣由,看月謠相當不順眼,一路上從未正眼看過她,甚至還防備著她。倒是和曦十分地信任月謠,還特別喜歡環環,總想逗弄環環,把環環弄得不耐煩之後又找月謠擋,一路上也算輕鬆。
眼看著天黑了,四周都是荒山野嶺,三人不得不停下來露宿一晚。撿柴火的事本是何山乾的活,可何山把背上三個大包袱往地上一擺,臉一沉,指揮月謠去撿。月謠看了眼他,也不與他爭,帶著環環就去撿柴火,她知道怎麼快速地拾柴火,順手還摘了許多好吃的果子,當她抱著柴火果子回去時,卻看見何山和和曦爭執著什麼,她壓低步子走近去,只聽何山急不可耐地說:「那個女人靠不住,主人,我真的聽得清清楚楚,她要在半途殺了您劫財!」
月謠一愣,屏住了氣息不說話。
「好了,眼下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你若是不放心,一路上多觀察她便是。時候不早了,她應該快回來了,不要再多說了。」和曦強行打斷何山接下來要說的話,走到之前何山收拾出來的乾淨的石頭上坐下,等著何山拿出乾糧。
一派貴公子作風。
月謠在暗處躲了一會,掐著時間走出來,假裝剛剛才回來,默不作聲地添柴加火。
一夜寂靜。
眼看夜色已深,月謠拍拍手裡的土走到環環身邊,道:「今夜我來守吧,你們早點休息。」她本是好心,誰知何山冷著臉道,「不必了,你休息,我來守。」
月謠看了他一眼,臉隱沒在陰影里晦暗不明,和曦看向她,只見她什麼都沒說,走到環環身邊,拍了拍她的背順了好一會兒的毛,便躺下枕著她的背睡了。
洛水是太華城轄內主要的河流,綿延幾千里,浩浩蕩蕩。
和曦走到岸邊,望著奔騰不息的急流,胸中有無限壯志抒發出來,忍不住吟詩一首,頗有幾分豪情壯志在其中。他看了好一會兒浩蕩激流,志得意滿地問何山:「此詩如何?」
何山是他的隨從,哪怕此詩爛如泥巴他也會昧著良心說好。和曦甚是滿意地點點頭,又去問月謠,月謠卻煞風景地道:「聽不懂。」
「唉……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何山道:「主人,此處河流湍急,我們是否繞道上游和緩處渡河?」
環環在月謠腳邊打了個噴嚏,前軀伏下,撐著尾巴伸了一個懶腰。只聽和曦笑眯眯地說:「凶獸騶吾,狀如老虎,強悍敏捷,善飛行,能日行千里。月謠,你說是不是?」
月謠猛地看著他,片刻之後移開目光,摸了摸環環的腦袋,若無其事地道:「我沒見過騶吾,不知道。」
和曦走過去,一手托著下巴,打量著環環,「可是我見過,雖然她看上去更像一隻老虎,但沒有一隻老虎的尾巴能有這麼長的。看她那樣子,好像很久沒有吃到活的動物或者人了。」
月謠輕撫環環腦袋的手漸漸停了下來,最後長吐一口氣,道:「你說的沒錯,環環跟著我,吃也吃不飽。你若想拿她來渡河,恐怕在河中央就掉下去了。」
何山一聽環環是凶獸,立刻如臨大敵。
和曦卻不以為然,甚至還走過去同月謠一樣摸摸環環的腦袋,只是環環並不喜歡他,噴著氣腦袋一甩頭躲開了他的手。
「好吧。」他直起身,「我們去上游。」
洛水流域太長了,月謠跟著和曦走到了天黑也沒有找到一處水流和緩的地方,更別說擺渡的船隻了。眼看天又要黑下來,和曦走得也累了,便停下來說休息。
月謠看了眼彷彿魚肚白一般的西方天空,道:「還早,我們可以再多走一段路。」
和曦卻怎麼也不肯走了,「不行了不行了,我累了,要休息。」
「你這麼柔弱,還想去豐沮玉門山?就這個速度什麼時候能到?」
何山一劍橫過來,一臉地誓死捍衛主人尊嚴的模樣,月謠看了他一眼,一把撥開他的劍,轉身去找柴火了。
這一夜仍舊和昨天晚上一樣,月謠睡覺,何山守夜。
連著兩天兩夜不睡覺,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臨近黎明時分,何山最終還是熬不住打起了小盹。此時正是天地陰氣盛行的時候,任何走獸飛鳥都陷入睡夢之中,連月光都朦朧起來。湍急的河流帶來如雷的聲響,遮住了周遭所有的聲音。
月謠睡得正香,忽然脖子下充當枕頭的環環警惕地動了一下,當場驚醒了她。
「嗚——!」環環低低地發出吼叫,整個身子伏低,琥珀色的眼睛在夜色里閃著警告的光芒。因她的低吼,何山也被驚醒,一睜眼就看到前方岸邊的草叢中,有一團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黑暗中一雙紫紅色的眼睛鑲嵌在慘白的人臉上,像是幽靈鬼母,乖張又陰森地盯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