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暴動
此時的周姐哪裡還有過去的半分盛氣凌人,哆嗦著蒼白的嘴唇,哀哀地乞求著:「我……我知道你厲害,你能不能救救我,救救我?」她也知道自己此前得罪過月謠,忙又說,「只要你能救我,我一定和師帥說你的好話,讓你做千夫長,好不好?好不好!?」
月謠沒有說話。
周姐以為自己說的條件不夠,又急著說:「如果……如果你覺得不夠,沒關係,我家有錢,我家真的很有錢,你要多少我都給你。一千金?不不不!五千金!夠不夠!?」她真的被嚇怕了,沒說完就帶著哭腔哭了出來,「求求你……求求你……我不想死……不想死。」
周姐的哀求和哭聲就像導火線一樣,整個俘虜營一下子人心浮動起來,所有人都看著月謠,所有人都想起了她打敗何、楊兩位千夫長的那場比試。
如果說還有一線生機的話,那就是月謠。
但是沒有人敢說話,外面就是殘暴的幽都城守衛軍,若是被他們聽見裡面有異動,說不定會立刻提刀進來殺人。
月謠看著崩潰的周姐,還有剩下的所有人哀求可憐的眼睛,緊緊抿了抿嘴唇,最終鬆口:「好吧,讓我好好想想。但是……我們只有不到兩百人,他們至少也有幾千人,所以我不敢做任何保證。」
只要她願意救人就夠了,周姐哪裡還顧得上什麼保證不保證的話,不住地點頭抹眼淚。
夜漸漸地深了,帳外越發地安靜。月謠用手肘輕輕碰了碰周姐,後者立刻像個驚弓之鳥一樣彈了一下,驚醒了周圍的人,周圍的人又吵醒了其他人,整個俘虜營三三兩兩地都醒了。
月謠的計策很簡單,也充滿了危險,但是卻是眼下她能想出來的唯一的計策了。
「這……不,不!我不行,我做不到。」
「你也不行,我從來沒有殺過人……我不敢……我不想死也不想殺人……而且還是那樣的情景……」
「是啊……你叫我們做那種事,我能做,可是……」
月謠望著紛紛退縮的眾人,道:「你們想死還是想活?」
「……」
「……」
「想死就繼續在這裡窩囊!想想死去的姐妹們,想想她們無辜落地的人頭!你們也想跟她們一樣嗎?」
周姐沉默著。
月謠眼睛里閃著熠熠光芒,繼續鼓舞,「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如果不反抗,我們是死,如果反抗,我們可能會死!但是不是沒有可能能活下來!一個必死,一個可能死,我們為什麼不奮力一搏!?我知道姐妹們害怕,可是現在害怕已經沒有用了!從你們決定應徵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會有今日,怕死?怕死能讓我們活下去嗎?能讓我們活得更好嗎?!怕死只會讓我們死得更快!」
俘虜營內一陣沉寂,只餘下月謠的聲音,像是黎明的曙光一樣在每個人心頭炸響。
「你們聽著!幽都城守衛軍的軍紀你們也看到了,非常散漫!這樣的軍隊就是烏合之眾,是不可能打得過王師的!我們現在雖然是俘虜,但是我們可以從內部製造禍亂,動搖守衛軍!王師現在可能還在濱水之外,若是我們能製造內亂,就是為王師爭取機會!這是建功立業的時機!不做,是死!做了,不僅能活,還有可能建功立業!」
「我做!」蘭茵打破沉默,第一個表明了決心。
一旦有人開口,剩下的人也紛紛下定了決心,月謠說的沒錯,已經沒有退路了,只有破釜沉舟才有一線生機!
當天亮時,有守衛軍勉強送了些飯食過來,都是些稀得不能再稀得米湯水。然而一掀開營帳的門帘,入目的卻是俘虜們衣衫不整地模樣,一個個彷彿經過一場大戰一樣,不是這個的衣領破了,就是那個的袖子裂了,露出手臂、胸口等部位,雖然不至於說衣著暴露,但對他們這群常年在軍營內不能出去的守衛軍來說,誘惑太大了。
當米湯水不夠的時候,一度發生了爭搶,場面雖然有些混亂,但還在可控範圍內。爭搶之間俘虜們的衣衫撕裂開來,露出裡面白花花的皮肉和姣好的身材,就連向來在人前保持高冷的周姐也加入了戰局。那些守衛軍見到這種情景不僅不阻止,反而饒有興緻地在一旁哈哈大笑著看,直到看得人多了起來,引來了千夫長的注意。
「鬧什麼呢?」千夫長循聲過來,原本看熱鬧的守衛軍一下子綳直了身子,另一邊打成一團的俘虜們來不及收手,周姐一個不慎被人推開去,正好撲在千夫長身上,那一聲低低的痛呼和婉轉的眼波恰到好處地攫取了千夫長的眼球,視線頓時就像黏在周姐身上一樣下不來了。
周姐扭著腰肢萬分惶恐地跪下,「小女……小女不是故意的……將軍恕罪,不要殺我……!」求饒完抬起頭閃著水波盈盈的眼睛仰頭望向千夫長,從千夫長的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見她那波濤洶湧的胸脯被隱藏在破了一半的軍服上,頓時看得他口乾舌燥。
「將軍……姐妹們實在是好餓啊。我們什麼也不知道,都是良家女子,將軍……」她的手在千夫長的褲子上輕輕晃了晃,惹得那對胸脯左右晃蕩,這下不止是千夫長,邊上的守衛軍也一下子瞪直了眼睛。周姐那麼一說,剩下的大部分女兵們全都哀哀地哀求起來,一眼望去,營帳內儘是春色盎然。
千夫長饒有興趣地看著周姐賣弄風姿,只見她匍匐過去,拿臉在他的褲腳上蹭了蹭,滿眼含春地道:「將軍若是不信,晚上……可以驗一驗。」
千夫長哈哈一笑,抬起腳帶將她往邊上輕輕一踹,力道並不大,但是侮辱意味卻十分重。他走過去蹲下,捏住周姐的下巴狠戾地看著她,「好啊!」
周姐被他捏得很痛,卻不得不擠出一個笑容來,落在千夫長眼裡顯得十分弱勢,卻讓人心生虐待的快感。
他們走了沒多久,守衛軍再次送來了飯食,不像方才那般寒酸,不僅有饅頭還有小菜,大概是那千夫長也怕把人餓死了,晚上就玩不痛快了。
被俘虜的女兵一個個沉默又快速地吃著飯食,大敵當前,誰也沒有再露出多少害怕之色來,所有人都在等待夜晚的降臨,等待那個絕佳的時機!
到了晚上,營外忽然熱鬧起來,緊接著十幾個大小不一的將官們走了進來,一個個魁梧不善,就像挑選貨物一樣在所有俘虜身上挨個審視。
隨後便有人上來提人,那些在外邊的,或是衣著稍顯暴露的自然率先被提走,而後是一些姿色或身材稍微不如人的。月謠在最後不起眼的地方,一開始並沒有被人發現,只冷眼看著所有人像小雞一樣被提走,甚至像周姐這樣的人,被挑走的時候還笑意盈盈的。
這個營地在豐都鎮的最西邊,一共兩千人,為首的是師帥殷流,謀的是和夏仁義一樣的官職。然而他不像手底下那些千夫長或百夫長一樣猴急地挑人,而是在所有人身上四處逡巡,似乎並不滿意眼前這些貨色,直到一部分的人都被挑走之後,他突然一眼就看到了藏身在角落裡的月謠。
「你!」他指了指月謠所在的方向,在月謠抬起頭來與自己對視的時候勾了勾手指,「過來。」
月謠先是冷眼看著他,並沒有任何動作,然而那是極短暫的,很快她便冷靜地站起來,越過其他女兵走到了殷流面前。
殷流上下打量了月謠一番,輕蔑地一笑,轉身走出營帳,月謠面無表情地跟了出去。
殷流的營帳離俘虜營有一些距離,月謠跟著他穿過大半個營地,途中收到了許多守衛軍目光的洗禮,然而她始終神情淡淡的。
「喝酒會不會?」
殷流一把掀開自己的營帳,隨手抄過一個酒壺丟過來,月謠下意識地想接,轉念一想若是自己輕鬆就接住了,恐怕惹人懷疑,便佯裝接不及時,狼狽地整個人被砸了一下。
殷流哈哈一笑,大馬金刀地在臨時搭建的床上一坐,仰頭牛飲,半晌便幹了半壺烈酒。
月謠捧著酒壺站在門口,看上去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害怕嗎?」
月謠垂下眼帘,片刻之後,輕聲細語地道:「請師帥饒命。」
殷流身體靠後,拿手肘支撐著整個身體,聞言涼涼一笑:「饒命?呵!若想活著,就幹了那壇酒。」
月謠低頭看著比自己腦袋還大的酒罈,為難地抿了抿嘴,猶豫了很久之後,才鼓起勇氣說:「師帥,小女不會飲酒,不如……讓小女伺候您喝酒吧?」
殷流不說話,只挑眉不懷好意地看著月謠。
他其實對男女之事並不那麼感興趣,但是既然下屬極力邀請,也就半推半就了,反正都是一些俘虜,到時候也是要在陣前斬殺以震王師士氣的,為什麼不提前好好玩一下呢?
只可惜一共兩百女子,他一個也瞧不上,反倒是縮在角落裡、明明應該很害怕,臉上卻沒有多少恐懼之色的月謠吸引了他的注意。到底是嚇懵了呢,還是天性膽大?
這些年帝畿真是越來越荒唐了,居然連女兵營都整出來了,這是缺乏兵力缺到連女人都要徵用的地步了嗎?
月謠試探性地抱著酒罈走了幾步,見殷流並沒有喝止的意思,便壯著膽子走了近去。途中經過一方小小的案席,上面有一張圖紙被堂而皇之地鋪開來,月謠餘光瞥了一眼,卻發現並不是什麼兵力部署圖。她很快收起心思,一心一意地走到殷流腳邊。正要倒酒,卻見殷流惡意地挑眉一笑,拿眼神指了指她手裡的酒罈,「用嘴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