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初現端倪
巡警局局長李有財是個能力平庸的主兒,除了經常喝酒喝得五迷三倒,對日本人巴結的緊外,沒啥大本事,但這個人有個特點,那就是新安市巡警局的近千名巡警,他都記得名字和長相,這個特殊天賦連沈英都有些嫉妒,暗罵老天爺的眼睛真是長歪了。
第二天,沈英和往常一般在長興街巡視了一圈,然後又到了全興街去巡視,街面上很冷清,日本人的侵略使得百業凋零,再加上保甲制度和連坐制度的實行,使得新安市始終處於一種壓抑不安的氛圍,市面上的各行業,基本都是半死不活的。
劉一刀管轄的全興街,沈英也很熟悉,畢竟兩條街挨著,並且都不大,所以全興街的變化,沈英也能很快注意到。
很快,沈英便發現全興街新開了一家皮貨店,主要銷售各種皮貨,皮包,皮鞋,皮帶等等,裡面都有賣的,算不上高檔,但定價卻頗高,因此整個店面更是門可羅雀。
沈英進去轉了兩圈,立刻斷定這家皮貨店只怕不是來追求利潤的,而是有著別有目的,貨物定價虛高,顯然是減少了顧客上門的次數。
開門店是為了固定地點,便於己方外來人員找到地方,而減少顧客上門則方便保守秘密。從這種安排來看,這家皮貨店很有可能是一處秘密聯絡點。
只是,還不知道是哪一方的聯絡點!
沈英並不缺乏耐心,所以有事沒事地就在附近晃悠,表面上看起來,他是在巡街,實際上一直在注意觀察那家皮貨店,以及其間來來往往地顧客。
正在身英注意觀察的時候,市政府那邊傳來「轟」得一聲,聲音震顫得似乎整個全市都能感覺到,同時伴隨著一股黑煙的騰起。
沈英望著遠處那股騰起的黑煙,心知劉一刀他們只怕已經動手了,看著動靜,只怕那「日滿友好歡慶大會」死了不少漢奸吧!
沈英慢悠悠地晃到全興街和長興街的交叉口,耐心地等待著,這裡視線好,兩個街的狀況都能瞅到。
要不了多久,他便見幾個人匆匆忙忙地跑到了長興街,其中有一個還似乎受了傷,被兩人攙扶著,折進了長興街拐角處的照像館里。
沈英一笑,這個照相館只怕就是劉一刀他們的秘密基地了。
又過了近一個時辰,劉一刀穿著巡警服從全興街某處不起眼的位置,冒了出來,他老遠看到了沈英,點點頭。沈英便折回了自己的長興街。
接下來的幾天,新安市又陷入了緊張恐怖的氣氛,特務處和日本人到處詢問抓人,如沈英這般底層巡警,都要寫上幾頁當時自己轄區內的狀況,並且讓兩個相鄰轄區的互證,由於沈英的證明,劉一刀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順利過關,沒有人知道他那天上班的情形。
幾天後,在長興街一家酒樓的單間里,沈英和劉一刀對面而坐,桌面上的酒菜豐富,但兩個人都沒有動筷子的意思。
劉一刀看起來氣色有些不好,顯然,這次行動的結果差強人意。
「劉哥,怎麼了,有煩心事?」沈英給劉一刀倒杯酒,打破兩人之間的僵局問道。
「有個兄弟受了點傷,沒挺住,死了。」劉一刀拿起酒抿了一口。
沈英沒有說話,他知道在這件事上,自己還是不要發表意見好。
「說起來,還要謝謝沈老弟你,幫我做了證明。」劉一刀說道。
「應該的,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嘛。」沈英說道。
劉一刀笑了一下,他注意到沈英這時候並沒有說什麼兄弟之間應該的之類的客氣話。他是個聰明人,知道有些事還是直接說出來的好。
「想必老弟有很多疑問,那就問吧,除了老弟不該知道的,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劉一刀爽利地說道。
「劉哥是哪個系統的?」沈英問。
「老弟猜猜看,我一直認為老弟是個聰明人,只是故意埋汰了自己。」劉一刀看著沈英,目光灼灼,全無平時懶散無神的模樣。
沈英被噎了一下,當巡警的日子裡,他很多時候確實是假裝平庸無能,畢竟,在日本人的統治區,顯露出自己很有才華的樣子,實在不是件好事。但沒想到,這種遮掩一直就沒瞞過劉一刀這個老油子,不過,考慮到劉一刀的身份,沈英多少也有些釋然。
「劉哥應該是屬於國府那邊的人吧?」沈英說道。
劉一刀點點頭,沈英和他相處得那麼久,得出這個結論並不令人驚訝。
「而國府那邊搞情報工作的無非是兩個部門,一個是中統,一個是軍統。中統主要針對於國府的黨務部門,側重於社會上經濟,政治,文化等方面情報的搜集和調查;而軍統則主要負責刺探,間諜,策反,暗殺,綁架等方法來執行情報任務……」說到這裡沈英故意一頓。
劉一刀覺得屁股有點不舒服,扭了扭身子,神色間倒是依然平靜。軍統惡名卓著,有些手段,確實上不了檯面,他也是知道的。
「以劉哥這次執行任務的性質來看,劉哥應該是屬於軍統系統的。」沈英下了結論。
劉一刀臉上現出讚賞之色,他一直覺得沈英有當特務的潛質,假以時日培養,一定是名優秀的特工人員,現在他更堅信自己的判斷。
「老弟猜得不錯,兄弟我在戴老闆手下做事。」劉一刀說道:「老弟對軍統了解多少?」
「了解不多,很多都是道聽途說。」沈英老實回答道。
「就這也不少了,就剛才老弟對中統和軍統的看法和認識,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弟是我們國府的人呢。」劉一刀拿起筷子夾口菜,放在嘴裡,對沈英說道:「先吃菜,咱們慢慢聊,看看老弟還猜出了什麼。」
劉一刀這麼一讓,把剛才沈英說起軍統手段時,兩人之間的尷尬消於無形。
「劉哥應該是這邊的負責的,但不知道是哪個組的組長?」沈英拿住筷子隨口問道。
劉一刀差點一口把菜吐出來,狐疑地問:「老弟真不是我們國府的人?」
「這個真不是。我以前聽別人說過,軍統的下面基層組織主要是分為站和組的形式,考慮到新安市的戰略地位,新安市最起碼設個站的,而站長一般要隱蔽較深,方便轉送情報,及時下達指示,是很忌諱親自上陣衝殺的,而以劉哥這次執行的任務來看,劉哥顯然負責整個指揮行動,處於隨時可能暴露的環境,應該不符合站長的定位,所以我就大膽冒昧地猜測一下。」
劉一刀沉默了,軍統的基層組織結構並不是什麼保密內容,國軍系統很多人都知道,即便處在國府之外,對軍統這個特務組織稍有了解的,也基本上都知道。這並不令人驚訝,但另人驚訝的是,沈英僅僅通過這些外在的公開信息,再結合自己所表現出來的破綻,並推理了隱藏在其後面的信息,並且十分接近真相,這不得不令他佩服。
「兄弟我是行動組的組長。」劉一刀也不隱瞞,然後他直接看著沈英,直接了當地說道:「既然哥哥我已經把實情告訴了老弟,那麼老弟該回答我幾個問題。」劉一刀非常乾脆地說道。
「請問。」沈英知道,自己最近這段時間裡,也露出了很多疑點,劉一刀自然能注意到。
「老弟是否是共產黨?」劉一刀單刀直入地問道。
「怎麼可能,劉哥看我象個共產黨員的樣嗎?」沈英面色平靜地反問。
劉一又看見沈英平靜的模樣,心裡也覺得沈英不象,沈英做為底層巡警,固然沒有象其他人那般有吃拿卡要的毛病,但其它的毛病確也不少,比如抽煙,喝酒,找窯姐,賭牌,貪財,以前他以為沈英還懦弱怕死,但經過這一系列事之後,他認為沈英還是不缺乏勇氣的,但不管怎麼說,沈英的這些壞習慣怎麼看起來都不象一個有著嚴格紀律要求的共產黨員。
「那麼,上周,你在城門口送的人是什麼人,看起來你相當緊張?」劉一刀繼續問道。
「不清楚,但我估計是抗日分子。」沈英神色從容地說道,顯然,劉一刀並沒有瞧出趙尚國的身份。
「抗日分子?!」劉一刀對沈英的坦誠有些吃驚:「你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就敢送他出城?萬一是共產黨呢?」
「我對他是誰不感興趣,只要給錢就行。」沈英慢條斯理地說道:「不瞞劉哥說,現在七十大洋正躺在兄弟我的口袋裡,這個險劉哥你認為值不值得冒?」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啊。」劉一刀端起酒喝沈英碰了了一杯,以目前沈英當巡警薪資收入,七十多大洋足夠他幹上四年,如果沒錢麻子那檔事,有黃老三在那裡幫忙照顧,怎麼看都是筆合適的買賣。
難怪,沈英願意冒那麼大的險。不過,沈英喜歡錢,這是個好事,不怕他愛財,就怕他什麼都不愛,象共黨那般,滿腦子的的革命信仰和理想,那才難辦,劉一刀在心裡想。
既然沈英有貪財這個弱點,那麼剩下的事就好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