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邊城 第一章(10)
「看什麼,看什麼,什麼寶貝精?」一個白白胖胖的兵擠過來。陳玉軒道:「昭全,我們的地牯牛鑽洞子了,找不到了。」田昭全道:「沒關係,我可以把它弄出來的。」「吹牛,你!」眾人議論。「走開,走開,都閃開。」田昭全用手把幾個人推開,扯下褲子對著那洞子撒了一撥長長的尿。尿灌進洞子,那地牯牛竟真的退出來了。眾人一陣歡呼。
侯三龍從裡屋出來,臉上還有些傷。他感覺陽光很刺眼。朱鶴正跟一個兵練習格鬥,停住了,道:「侯三龍,讓你好好歇著,又跑出來幹嗎?」侯三龍道:「天天睏覺,腦殼都困扁了,悶死人了!」朱鶴道:「你那傷都好利索了?」侯三龍伸了伸胳膊,走下石級,去一塊石頭上磨刀:「沒事,差不多了。哎,朱鶴,這幾天我老在想,你說興隆場那個土老司上刀梯,那到底是真刀還是假刀?」田昭全在玩那隻地牯牛,插話說:「你狗日的被打得半死,還有心事琢磨這些?我告訴你,那刀絕對是真的。」侯三龍用手指颳了刮刃口:「嘿!那……這個土老司不是很牛逼?」田昭全道:「當然啦,那個土老司可有名了,他還會趕屍哩!」「趕屍?」侯三龍一驚。田昭全說:「是呀,說是有個在雲南做官的人死在任上,若用棺木運屍可得花大價錢,而且也勞神,他們家就請了元吉。元吉將符貼在死人腦門上,唱歌念咒,死人就跟著他用跳跳步花三個半月歸了屋。你說牛逼不牛逼?先不講他的法術,就講體力。試想把一個百多斤漢子僵硬的屍體從千里之外一路跳?著趕運回來,逢山開山,遇水?水,日夜兼程,可不是好玩的事。屍體趕到家裡的時候,摸摸腳底全是鮮血淋淋的,鬼都成這樣子了,何況神巫是人!」陳玉軒眯眼望著天上的太陽說:「我也聽說過這事,但不知是元吉趕的。哎,我聽人說土老司念咒,念的是文天祥的《正氣歌》,昭全你說是不是這樣?」田昭全仍在玩地牯牛,說:「這個我不太清楚了。也許,《正氣歌》正氣嘛,鬼都怕的。」
老屋哨共有12個士兵。田昭全等一批竿城公子哥兒來到老屋哨謀的是找一個建立功名的機會,但這裡卻沒有,有的只是單調寂寞的長長日子。每天在王哨長慵懶的竹哨聲中爬起,牽馬去吃草汲水,吃粗糲的黑米飯,辣椒當菜,拿刀槍盾牌練攻守搏擊,無聊地談天說地,扯女人。
田昭全對陳玉軒感覺不怎麼好,這傢伙總是面無表情,很悶騷。陳玉軒很喜歡坡腳下兩河口碾子客的女兒,有空就去那裡幫忙,但他卻裝得很正經。朱鶴是個爽直人,什麼都肯跟昭全講。朱鶴比昭全大幾歲,入伍早。因為刀馬功夫不錯,昭全對他先有一種盲目的英雄崇拜,相熟后更覺得他是個極有生活情趣的人。「昭全老弟,你以為披上號褂就成軍人了嗎?」朱鶴喜歡這樣問他,且笑著否定道,「不是,沒經過大仗火算不得數。你聽過這樣一句話嗎?沒鑽過洞子的男人算不得男人。」昭全明白他說的「洞子」的含義,承認在男人的世界里自己還是個孩子,在軍人的行列中自己仍然是個學兵。不錯,一個士兵,平和的日子無異於慢性自殺。「藍手巾,藍手巾,丟下靛缸又轉新,水泡良田土還在,水退下去又來耕。」朱鶴兩手插在腰帶間,輕輕吹起幾聲口哨,唱著一首山歌走了。田昭全覺得這歌是朱鶴的心聲,朱鶴散漫無羈的外表下埋著一顆未死的心,愛情和軍功二者皆備。受到朱鶴的感染,田昭全也神經質地對著空曠的大山吆喝了幾聲。正在貧瘠斜坡上犁地的王哨長和它的那頭瘦瘦的黃牯都吃驚地朝這邊看。王哨長總是身先士卒,為貼補軍餉不足,他讓士兵們把哨邊的空地種上莊稼。王哨長是老屋哨最大的官,但大家都瞧不起他。這個面色蒼白、豆莢條般的老軍人總是那樣兢兢業業,忠於職守,小心翼翼,唯恐周遭有丁點兒亂子,但求在任期內一切平安無事,好慢慢往上爬,可直到去年秋才提拔上最低一級官階――額外外委,你說可憐不可憐。田昭全想:這也算是軍人么?要當官,小小年紀起碼就得當上守備,別學烏龜爬。唉,要是早生20年,也像父親當年般不到三十便當指揮千軍萬馬的大提督,何其痛快,何其威風!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