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人渣

紙鈔的全國發行絕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其他地方還得慢慢來。

管用不管用，這個只靠著嘴巴說沒用，還得能兌換到銀子或者銅錢。

只要大周的銀行都能給老百姓進行兌換，天下流通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盛京南港，是在這兩年剛建成的大型船隻轉運港口，因這個年代的建設難度，耗資極大。

在今年六月初，第一批遠洋海船已經建成，同時還下水試航了數次，最終達到了可以進行越洋遠航的標準。

這對於大周來說，意義重大，因此謝琅也帶著周鈺和兒子一起來到了南港。

只因為這四十多艘海船，即將穿越大海，駛向海洋的另外一端。

同時，穿上裝載著打量的絲綢，茶葉和瓷器，這些是需要帶到其他的國度進行貿易往來的，回來的時候讓他們帶來一些那邊的特產，更多的是換取金銀。

至於價格，謝琅這邊並沒有多說什麼，只因為此行的還有幾名往屆的畢業生，他們對這方面的掌控力，謝琅是放心的。

幾十艘海船已經在港口嚴陣以待，周鈺此時接過一條紅綢，握住一段，領航船的甲板上腳尖一點，勁瘦挺拔的身形，如驚鴻一般，接著桅杆的支撐，輕點幾下，穩穩的落在頂端，將紅綢系在上面。

待到重新落在甲板上，周鈺對此次遠洋的總兵道：「期待諸位此行順暢，全員凱旋。」

「謝陛下，謝王爺。」

眾人匯聚在甲板上，恭敬的跪拜行禮。

之後，隨著一聲高亢的號角聲，海船徐緩從南港出發。

船隊一行有謝琅提供的指南針等導航系統，同時還有能夠推算天文地理的人才，這些年又陸陸續續的挑選出近兩萬名將士，均以訓練出了精湛的水中潛泳都技巧。

雖說不能保證全部人能夠順利回歸，至少不會有太大的損失。

據史料所記載，之前從來都沒有過遠洋航行的王朝，因此大周朝的這支船隊，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

也是時候讓全球人看看，在遙遠的東方，有一座富庶廣饒且強大的神秘國度了。

海上的環境惡劣複雜，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遇到暗礁或者風暴，所以必須要打氣十二萬分的精神才行。

重陽佳節，百姓紛紛去往鳳凰山登高望遠，朝廷休沐，謝琅和周鈺也帶著小太子去外面逛街。

至於登高，他們就不趁著這個人多的時候去人擠人了，鳳凰山什麼時候都能去。

一家三口邊走邊逛，小太子則是懷抱著一包糖面豆吃的眉開眼笑。

正準備穿過一條小巷，去體育館的時候，卻在這邊遇到了一堆人。

前面是個面色嚴肅的女子，看穿著家境想來是很殷實的，此時正壓抑著憤怒，看著面前滿臉渾不在意的男子。

而在他們兩人身邊，還有一個身材富態，穿著綾羅綢緞的婆子，正一臉痛心疾首的看著那女子。

「玉娘，你這是胡鬧什麼嘛，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鬧著和離，你當真如此心狠，連一對兒女都不顧了？」

「就是嘛，玉娘。」旁邊另外一個嬸子也是苦頭婆心，「那只是個外室，雖說懷上了孩子，可是這家產日後還是你家哥兒的，再說外室那就是個玩意兒，你何必要和自家夫君鬧的這麼僵呢？和離之後孩子怎麼辦？就算你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兩個孩子多想想。」

「可不是咋地，你真要和離了，日後後娘進門，你讓倆孩子可怎麼辦呀？」

那富貴婆子抬手抹了一把淚，「玉娘，婆婆從沒求過你什麼，這些年我們婆媳倆也處的很好，你當真要舍下我這個婆婆和兩個孩子嗎？」

林玉娘此時不知道能說什麼了。

昨日那個女子捧著肚子找上門來的時候，對她來說，猶如晴天霹靂。

她與夫君自小就是青梅竹馬，兩家的長輩也是幾十年的交情，十八歲那年她滿心歡喜的嫁給了自己的丈夫，夫妻倆恩恩愛愛，先後生下一兒一女。

因為家中有生意，他很多時間都在外面東奔西走，知道丈夫做生意辛苦，林玉娘也更加的心疼他，每日里伺候著丈夫吃喝，照顧著公婆和一對兒女，就是讓他在外面能夠放心。

她自認對得起整個杜家，卻不想昨日黃昏，被一個女子將這假象給打破。

那女子跟了丈夫快三年了，是生意上的同行從花樓里贖身後送給他的，丈夫每個月總有十日左右是住在這個女人家中的，現在居然還和對方有了子嗣。

若只是單純的養個女人，林玉娘咬咬牙也就忍了，可是連孩子都有了，她真的難以接受。

絕望的淚水滑落臉頰，她現在也是進退兩難。

她不想捨棄兩個孩子，可是又沒辦法接受丈夫對自己做過的事情。

尤其是想到那個女子一臉幸福的和自己炫耀的訴說她和丈夫私下裡有多甜蜜恩愛，她就跟吞了蒼蠅似的作嘔。

「擦擦吧。」一條靛青色的帕子遞到她面前。

林玉娘接過來道了聲謝，抬起來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擦過之後看到對方，見是一笑容溫暖，相貌清麗脫俗的女子，一時間有些愣神。

「委屈嗎？」謝琅問道。

林玉娘哽咽一聲，抬手用手帕無助自己的唇，眼中滑落的淚水，給了謝琅答案。

「莫要理會別人的話，自己想怎麼做便怎麼做。」

「這位姑娘可莫要亂說，哪裡有慫恿別人和離的。」林玉娘的婆婆不樂意了，可好歹還維持著體面。

「我可沒有慫恿。」謝琅低頭彈了彈自己的衣袖，「一個家庭的破裂，總有無數的人勸女子讓步，忍耐，寬容，卻從來沒人勸說男子應該為妻子和孩子考慮，莫要做讓妻子和孩子傷心的事情。」

「怎麼，男子做錯了事情，難道不該付出代價？你們一群人圍著她……」謝琅指了指林玉娘，「勸她大度，為了孩子原諒丈夫，為何做錯了事的，反倒一臉的不在意？」

「男子有幾個妾室這不是很尋常嘛，再說也沒有把人帶回來。」旁邊一位大娘道。

周鈺抱著兒子站在後面，這種事情他不好開口。

不過他相信妻子能夠解決的很漂亮，只管和兒子在後面看戲便可。

「父君，母皇還不走嗎？」小太子乖乖的待在周鈺懷裡問道。

「母皇在位那位女子做主呢。」周鈺捏起一塊糖面豆塞到兒子口中，「渴不渴？」

「……嗯！」小太子考慮一會兒，點點頭。

周鈺從隨身帶著的布包里取齣兒子的奶瓶放到他口中，裡面裝的是白開水，雖說出來有些時間了，還帶著一點溫熱。

小太子捧著奶瓶，大眼睛盯著謝琅，咕咚咕咚的喝著。

謝琅聽到那位大娘的話，忍不住哈哈笑了。

「很尋常並不代表就是對的，聽你這意思，是她的夫君納妾了？」

林玉娘垂淚搖頭，「不是妾，是外室，還懷有身孕。」

「嘖嘖嘖。」謝琅搖頭，「那女子有你妻子美嗎？」

杜如星略有不耐的看著謝琅，若非對方穿著頗為有底蘊，他是不會和對方掰扯的。

「那肯定是沒有玉娘美的。」杜母很滿意林玉娘這個兒媳婦的。

謝琅視線看著杜母，「你與兒媳婦的感情很好吧？」

「是啊。」杜母現在心裡也不好受，想到那個小賤蹄子挺著大肚子來杜家給兒媳婦顯擺，她就恨不得一個大耳光子呼上去，什麼下賤東西，還敢登他們杜家的大門，「我是不會讓那個小娼婦進我杜家大門的，杜家的兒媳婦只能是玉娘。」

她現在孫子孫女都有了，而且都是自小看顧到大的，感情要多深有多深。

那小娼婦肚子里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呢，連影子都沒有的玩意兒，誰在乎。

再說有一個花樓里被人不知道睡了多少次的親娘，生下來也怕人在背後說長道短，這個丑，杜家可真的丟不起。

兒子說那個小娼婦可憐，被親爹媽給賣到花樓里。

可這又不是他們杜家造成的，更不是玉娘造成的，憑什麼來破壞他們杜家的安穩。

真要是個好的，就應該躲起來自己把那個兒子養大，反正只是個私生子，連個正經庶子都算不上，養大后就該幹嘛幹嘛去，杜家也不會讓他們娘倆沾一點便宜。

可杜母活了這麼大年紀，見過了風雨，那小娼婦到底是不是個好的，她一眼就能看透。

仗著懷有身孕就趕來正室夫人面前叫板，真當誰沒有生過孩子不成？

嚇唬誰呢。

謝琅這是不知道杜母心裡的想法，不然只餘下冷笑了。

若是杜如星真的是個好的，那女子也不可能懷孕，不過是一個圖享受一個圖美色罷了，沒一個好東西。

被杜母給說的，好像她兒子就是個那多盛世白蓮花，是被那個女子給騙的。

只可憐了林玉娘。

看杜母對這個兒媳婦的認可，就知道林玉娘對公婆有多好了，這樣的女子都沒有好下場，委實可惜。

這次謝琅倒不會主動勸林玉娘和離，她的性質不同。

「事情既然攤開來了，你要是沒有個決定，他說不定過段時間，就會把那個外室接到府中。」看杜如星的態度，指定是個得寸進尺的。

「他敢！」杜母一瞪眼，用力的看著杜如星，「我杜府雖說算不得什麼高門，可好歹也是長安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杜府絕對無法容忍一個娼婦進門。」

「娘！」杜如星臉色漆黑，「婉清懷了我的孩子。」

「我不認。」要不是面前這麼多人，杜母指定要請家法了，「花樓里出來的小娼婦，你就敢肯定那孩子是你的？」

杜如星氣的氣息略微不穩，母親這意思是他被戴綠帽子了？

「那小娼婦該在花樓里接客，我管不著，跟我也沒關係，丟的不是我杜家的人。可現在你敢把人接回來，別怪我對你不客氣。」杜母惡狠狠的說道。

倒不是說她疼愛媳婦就比兒子多，只是沒辦法接受那個女子。

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杜家是她能高攀的上的？

「大周新律，為了保障原配夫人及其子女的利益，庶出的子女是沒有繼承權的，那女子可知道這條律法？」謝琅笑道：「若是知道，對方想來只是靠著那孩子給自己博個一時的富貴，孩子未來如何她並不上心。若是不知道，日後嫡出的孩子成為這個家的主人，而他則會被趕出杜家，說不定會怨恨上你與林玉娘，以及繼承了杜家的嫡出兄長。」

「杜家是商賈之家，對於大周律法，想來是清楚的，因此不管怎麼看，這都不是一筆好買賣，你為何還要做？」謝琅真的無法理解，「依照你母親對林玉娘的喜愛，想來她是個難得一見的好媳婦，必然是孝順公婆，關愛子女，體貼丈夫的好女人，連這樣的女子你都能傷害，這委實說不過去。」

「再者，你的一對子女得知自己的父親在外面給他們帶回來一個庶出的弟弟或者妹妹，身為父親，在子女的心中形象難免會崩塌。」

「而且對方的身份，也惹來你母親的不喜，你居然還覺得對方可憐，卻不知道可憐一下與你共同生活多年的妻子，不知道可憐你一對敬愛你的子女，不知道可憐將你辛苦撫養長大的母親。為了那個女子，你對妻子不忠，對父母不孝，甚至沒有為子女做出榜樣，這賠的吐血的買賣，你還真敢做。」

杜如星：「……」

剛才還覺得很自豪的，怎麼現在被這女人一說，自己似乎成了傻子？

至於杜母，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兒。

自己辛辛苦苦將兒子養大，結果他為了一個花樓的娼婦，絲毫不顧自己這個做母親的有多難過，生了這個孩子，還不如生個棒槌呢。

謝琅眼神略帶嘲諷的看著杜如星，「若非看你妻子如此傷心，我真希望你與那位婉清姑娘能夠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可莫要再禍害別人了，你們倆真的是天生一對。」

「……」這話絕對不是好話。

莫說是杜如星，即便是旁邊杜家其他的族親也聽得出來。

「夫，夫君……」外圍，一道柔弱的嗓音響起，還別說，聽聲音真的是聞著心憐。

眾人的目光循著聲音看去，就瞧見一位身穿粉色一群，捧著小腹的美貌女子，怯生生的看著人群中的杜如星。

來了，小娼婦來了……啊呸。

婉清來了。

杜如星心裡啐了一下，被他母親一口一個小娼婦給影響了。

「你來這裡做什麼？」他此時心情不好，即便婉清再如何的溫柔小意，可到底是影響到了他和玉娘的感情。

杜如星並不想與玉娘和離，她是自己滿意的妻子，一對子女可是乖巧懂事，他對自己的現狀很滿意。

之前是不知道，今早從鋪子里回家，得知昨晚婉清居然來杜家找玉娘，杜如星心裡就炸了一根刺。

婉清心裡不免有些緊張，她只是想踏進杜家，現在懷著杜如星的孩子，就理應跨進杜家的大門，這是杜家的種。

「妾身，妾身……」她囁喏著來到杜如星身邊，仰頭以仰慕的眼神看著他，「今早孩子踢妾身了，妾身覺得他肯定是想父親了。」

「呵……」謝琅看著面前這個女子，「你的這種情況是胎動，只要懷的不是死胎，所有懷有身孕的女子都能感受得到的普遍情況，本就沒什麼可稀奇的，而且在腹中的胎兒是沒有情感認知的，若是按照你說的，還沒有出生就知道想念父親，那你懷的很可能是個怪物，而非是正常的人。」

婉清被這番話說的目瞪口呆。

話說這漂亮的女子是誰啊？怎麼說話這麼難聽。

她帶著孩子來找父親，怎麼就被對方一通指責。

還不等開口說什麼，就看到那女子上前兩步，垂眸看著自己。

「你可知道杜如星家中已有妻子子女？」

「……你，你是誰？我作甚要回答你？」

「說！」謝琅眸色一斂，氣息略沉，瞬間變得威嚴凌然。

婉清被她的眼神嚇得全身一抖，忍不住後退兩步，「知，知道……」

「那你與杜夫人是否有仇恨？」

「並無仇恨！」婉清不解，她只是青樓女子，如何能與杜夫人產生仇恨。

「既然沒有，你為何要攀附杜如星，做出讓另外一個女子傷心難過的事情來？」謝琅見她這幅怯懦的樣子，心中不齒，「怕什麼？有膽子破壞別人的幸福，現在知道害怕不覺得晚了嗎？」

「妾身也是沒辦法……」婉清眼眶瞬間蓄滿淚水，卻強忍著不讓眼淚跌落下來。

「都是女人，你這幅樣子，對我沒用，收起你那廉價的淚水。」謝琅瞧見怪噁心的，「還是說杜如星強迫與你？」

「這……」婉清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謝琅一臉看人渣的表情看向杜如星。

「……」杜如星莫名覺得被冤枉了，「我沒有強迫婉清，他是自願的。」

婉清也傻眼了，目光怔怔的看向杜如星，這和她所預想的不同。

難道這個時候，杜公子不是該上前來安慰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