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眼中有萬千劍意日月星河
「再說了,你是個妖族畜生,我認你當兒子,回頭婉兮冤枉我和女妖鬼混,我就算渾身上下都是嘴,說得清嗎我?」
妖五十六淡淡一笑,你說的在理。
所以換個玩法,一炷香時間,你還能站著大言不慚,賜你跟我姓。
沐雲摳了摳耳朵,舉起手來彈了一下,笑問道我要改名叫妖雲?
聽起來還不錯啊,就是有點娘里娘氣的,你老娘肯定不喜歡。
為啥?
她是我十幾個姘頭裡,最喜歡我雄壯的一個。
妖五十六面沉如水,一言不發,他看起來平平淡淡的,實則心中海浪滔天,恨不能把沐雲大卸八塊。
要不是師尊突然傳音過來,他此時已在帶隊親自衝鋒的途中。
只需一槍,就能挑落他人頭。
最強四境又如何,四境還是四境,螻蟻還是螻蟻。
……
被五千之眾圍在中間,沐雲一點也不擔心,他就像逛自家後院一樣,心閑自在,開開心心和妖五十六打了一通嘴炮。
他最喜歡看對方恨到牙痒痒,卻對他無可奈何的樣子。
五千妖族圍而不攻,顯然是接到了上面的命令。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沐雲大袖一抖,立刻抖去了所有的慵懶和混不吝,他整個人氣勢陡然一變,變成一位鋒芒畢露的英傑少年。
再睜開眼時,他眼中有萬千劍意、有日月星河。
他主動迎向一支百人的騎兵隊伍,起手御劍術,如此近距離御劍,他腳踩青虹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劍氣痕迹,瞬間突破百步距離。如同數十騎的小股斥候先鋒,迎頭趕上對方數萬鐵騎洪流,明知不敵,仍舊飛蛾撲火,義無反顧衝進敵營,行那鑿陣壯舉;
不過他如此莽夫的動作,也並非全都落在下風,騎兵座下霜狼和異獸,被人族劍修殺破了膽,對劍修之屬天生畏懼。沐雲速度極快,被坐騎畜生誤解是一位劍修御劍而來,瞬間慌亂不已,騎陣隱隱發生騷亂。
但騎兵隊伍,無一例外,都是誅妖戰場上歷經百場廝殺的老兵。
那些面目猙獰的妖,揚起手中兵器,狠狠抽在坐騎屁股上,霎時間血肉橫流。
一片血腥之中,無論坐騎還是老兵,畜生們全都被血腥氣激發殺氣,爭相開始衝鋒。
——
魔窟真正腹地,一座古樸的尖細石頭高塔上,兩道身影通過木柵欄的窗口,將整座魔窟的一切盡收眼底。
如果沐雲在此,他一定會驚嘆,那看起來破爛不堪的窗戶,居然也是一副風雨圖。
兩道身影,其中一人,年歲稍大,從上到下都是黑衣,黑衣之中包裹著一副消瘦的軀體,背微躬,不停咳嗽,想來是風雨殘燭;
另一人,從上到下一身白衣,劍眉星目,不苟言笑,身形筆直,一看就是極富修養的翩翩公子。
這二人,赫然正是魔窟真君彥霖,那條十境燭九陰;以及龍虎山天龍峰暗衛,高級暗探秋毫。
彥霖咳嗽一聲,問道:「秋毫,依你看,那個叫沐雲的,真有本事袖裡乾坤,將我的兩位煉器師偷走?」
「他在龍虎山上,就是一位了不得的少年英豪?」
被稱作秋毫的年輕人,臉上沒有半點表情,他身居牢獄,卻對魔窟主人彥霖的問話,不屑一顧。
沒得到秋毫的回應,彥霖半點不惱,他自言自語:「如你所言,既然是羅城的關門弟子,就差不到哪裡去。」
二人繼續往下看,沐雲單槍匹馬,和迎面而來的妖族百餘騎,轟然撞在一起。
壯烈!
那些妖族騎兵,和其他妖族相比,全都是普通面孔。但他們渾身上下,全是觸目驚心的劍傷,數不勝數。
有的妖,腦袋被劍修一劍削去小半,或者半張臉不知所蹤,衝鋒的時候沒有一絲遲疑。
一瞬之間,沐雲腦海之中有兩個字,就是壯烈。
他不再御劍,而是落地持劍,開始奔跑。
青虹劍劍身上,有劍氣延伸出去,他一個衝鋒,短兵相接之下,就有衝殺最前的十幾騎妖族,連同胯下坐騎,在與他迎面而來,又頃刻遠去的瞬間,身體裂成兩半。
例如坐騎,下面部分血流如注嗎,被後續騎兵翻滾踐踏,而上面半部分,早已飛出去十步之外。
斃敵十餘,沐雲也不好受,有幾個強悍妖族,臨死之前發動聯手發動攻擊,重達百斤的刀槍劍戟,一股腦兒往他砸下來,震得他虎口發麻,險些捏不住劍;
不僅如此,一位陰險妖族,藏身在霜狼腹部,趁他不備迅速接近,差點把他開膛。當然是沐雲收劍回防,搶先一劍將他斬作兩截,不過他那一劍,還是在沐雲腹部,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血濺當場。
沐雲平生頭一次體會到戰場廝殺的不易,和龍虎山上宗門比試,同門間比斗,完全不是一碼事!
然而那開頭十幾騎,不過是開胃小菜,後面還有九十多騎殺了過來。
這些妖族不愧是老兵,他們見到沐雲的本事,騎兵隊伍如同河流分叉,縱馬繞過他,選擇先避其鋒芒,讓沐雲一鼓作氣的氣勢斷掉。
而那些騎兵,奔襲百步開外,調整好氣息和陣型,原地掉頭殺了個回馬槍。
沐雲暗暗齜牙,百步距離,對於那些嗷嗷叫的騎兵,不過是眨眼距離。
戰場廝殺,比的不僅僅是修為,從經驗上他就落了下風。
妖族騎兵分流遠去,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們在整合力量,重新部署攻擊。
果不其然,重新殺回來的騎兵,九十多人,分作了十幾個小隊,從不同的方向開始攻擊,而非之前那種潮水般壓上來的架勢。
十幾個小隊,彼此之間再隔開五六步距離,讓沐雲的青虹劍,殺傷力最大程度降低,因為找不到攻擊重心。
第二度衝鋒開始了。
十幾個小隊從四面八方迎面而來,沐雲咧嘴一笑,想起一件事。
他出身高貴,按照父親的意思,他本應該留在家族,繼承衣缽,位極人臣,榮耀顯赫。
但家族有個傳統,沐家兒郎進入廟堂之前,需要先去邊軍廝殺,從基層的士兵做起,一步一個腳印升到將軍一職。
他的父親,如今那位運籌帷幄的宰輔,身為大夏王朝官員之首,更是文官領袖;誰能想到,年少時也是邊軍中傳奇人物,每逢戰事,率先攻破敵營的,總是他。
沐雲小時候極怕疼,所以母親極力阻止他進入邊軍歷練,之後才有龍虎山學藝這麼一說。否則以大夏王朝的威勢,豢養那麼多諜譜仙師,還怕給他找不到一兩位稱職的老師?
沐雲那句話,沐雲記得很清楚:我兒怕疼,上不得戰場!
心思一個恍惚,九十騎至少從八個方向殺了過來。
沐雲鎖定一個方向,西北方向,有一騎隱藏的不淺,他看起來沒什麼特別,卻是發號施令之人,一位三境的豹子精。
刀劍之音,戰騎嘶鳴聲,塵土飛揚。
如同摺扇合攏再打開,十幾個小隊衝殺至一點,彼此交錯,再度分開,兵不血刃。
沐雲原地消失了。
九十多騎老兵,並未因此慌亂。但一擊不成,三境豹子精極為謹慎,立刻發出信號,要取消分兵、兵合一處。
才發出信號,一個陰冷的笑容響起在豹子精耳畔:「嘿,來不及了!」
原來是沐雲先後祭出駝碑符和寸地符,隱匿身形之後,瞬身來到豹子精身邊。
豹子精也是個狠角色,危急之時,他並沒有先考慮自保苟活,而是從懷裡掏出一個震天雷,選擇同歸於盡。
沐雲搶先出手,一手捏爆他身體,一手施展太上五雷正訣,將飛快兵合一處的九十多騎,全部帶走。
拼光了一個百人隊之後,沐雲大口喘氣,身上傷口不下六處,他在心底問道,娘啊,你兒是那膽小怕疼的人?
莫名覺得自己有些風流無雙。
他掏出一把丹藥仰頭吞進嘴裡,嘟囔道:「百來個妖,這麼不抗殺?再來個千人隊玩玩?」
——
妖族對人族的恨,除了天生資源分配的不公平,還有人族那層出不窮的小把戲,例如丹藥、三教教化等等,讓妖族眾生,時刻意識到一個殘酷事實,咱過的是畜生的日子!
所以沐雲一番挑釁,瞬間點燃了五千合圍之妖的熊熊怒火。
那些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妖族人海,誰不想把他活剝了?
只說妖五十六面前,就聚集了好多個後備千夫長,無一都是已死請戰的。
看他們捶胸頓足的苦悶模樣,一定是妖五十六駁回了他們出戰的要求。
看著那些妖族,想戰而不得,沐雲就心疼不已。
既然知道自己不可以死,他乾脆大膽一些,收劍走向包圍圈。
和意料之中的一樣,那些合圍的妖,居然自動後退,實在被他逼得急了,才不得不讓出一條通道,眼睜睜看他哼著歌兒,大搖大擺走出包圍圈。
沐雲甚至朝一個眼滿噴火的妖,主動遞上腦袋,誘惑對方:「來啊來啊,伸手一刀,就能砍下我腦袋。不砍你就是個娘們兒!」
可憐那妖,攥緊拳頭、不得不砍自己一刀逼自己冷靜的樣子,真是有點可愛啊。
沐雲走到妖五十六身邊,對其勾肩搭背,笑問道:「妖,妖五十六?」
妖五十六回看一眼魔窟腹地,石塔沒有任何回應,他只能忍著不悅。
沐雲在笑呵呵他臉上摸了摸,立刻變臉,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妖五十六鼻孔里,立刻有兩行血珠子躺下來,可見那一巴掌有多重。
妖五十六險些暴走,沐雲卻笑嘻嘻道:「不就是魔窟真君想知道,那兩個煉器師被我弄哪去了?我能白白告訴你?」
妖五十六忍下一口惡氣,被你羞辱一回,你就告訴我?
沐雲湊到他耳邊,含糊不清低聲說了一句什麼。
妖五十六根本沒聽清,然而他追問的時候,沐雲不認賬了,狗日的,不是都告訴你了!你丫的,不會是想背著真君大人,把那兩個二百五煉器師據為己有?
於是一人堅稱自己說過了,指責對方包藏禍心;一個堅稱沒聽到,是對方渾水摸魚,雙方僵持不下,
石塔中,彥霖問道:「秋毫,你擅長見微知著,從口型看,他方才在五十六耳邊,說的是什麼?」
秋毫臉色鐵青,再次緘口不言。
跟上回一問三不答不同,這回他不回答,彥霖竟然罕見帶著火氣,這位魔窟之主,將那兩位耗費無數心力培養的煉器師,寶貝出心病。
沐雲終於道:「聽好了,老子只說最後一次!」
妖五十六、還有高塔中那位,全都豎起耳朵。
沐雲這回嗓門兒極大,他幾乎是扯著嗓子喊道:「問秋毫去!人早偷給他了,他藏起來的,問我作甚?」
「哦對了,他是龍虎山天雷峰暗衛,你們真君的那位座上賓。」
石塔中,彥霖和秋毫,同樣臉色難看至極。
尤其是秋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