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雙鳳之爭5
「你會說南魏話怎麼不早說?!」
他把我的鏈子還給我,「你沒有問我。」
丹田之內血氣上涌,我差點吐血而亡,「你怎麼會……算了,正事要緊……你和我走一趟。」
「不去。」他乾脆利落拒絕。
「我們有很多錢。」我擔心他是因為我們沒有診金。
「嗯。」他又低頭擇藥草。
「拜託你了!拜託……嗯?行不行?」
他抬頭看著我,琥珀色的眼瞳蓄了海子一樣清澈,「不去。」
「為什麼啊,你說你想要什麼,我們都有。」我就差給他跪下了。
「因為,我不是醫官。」他慢慢悠悠說,一句話拆分成了兩段。
「你逗我玩呢?怎麼不早說?」我笑著問他,其實我當時強忍住想要把那堆草藥倒進他嘴裡的衝動。
「你沒問我。」他說。
「我……我……」我向他伸出大拇指,「您有理,能告訴我這裡的醫官去了哪裡嗎?」
「喝酒。」
這人可真是寡言少語,可我怎麼覺得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戲耍我。
「要多久才會回來?」
「嗯,回來了。」他說。
「回來了?」我剛說完沒多久,外面就傳來馬蹄聲。
「真的回來了。」我驚訝。這人的耳力不一般。
他們用失韋話說了一會兒,那個黝黑的漢子提著藥箱醉醺醺拉著我走,我回頭窺那個男子,他又坐下擇他的藥草,再也不看我一眼,我眼角的餘光瞥見他擇草藥的那隻手,手掌上有個很深的牙印。
該不會就是這麼巧合,救了我的人就是他吧?他也沒說,說不準是沒有認出我,天那麼黑,再說我渾身沾滿了狼血也看不見臉。
可如果真的是他,那我剛才還對他那麼失禮豈不是很過分。
我和失韋醫官來到殿下的帳包,即墨緲回來的比我早,她和祝冬在一邊燒水,祝冬把乾淨的帕子搭在水盆邊。
「我找回來了。」邀功一樣對即墨緲和祝冬說。
祝冬不屑,「即墨緲也請了薩滿法師過來看病。」
我說,「請都請過來了,還是讓他也給公主看看吧。」
祝冬把我拉到旁邊說:「是中毒。」
公主並沒有吃什麼不幹凈的食物,「侍女帶來的食物,在出發前就已經讓御醫檢查了一遍。」我說。
「誰知道她是怎麼中毒的呢?」
我們兩個也聽不懂即墨緲和醫官的話,只好在帷帳后把開水晾涼準備給公主擦身子。
銅盤裡的水還騰騰冒熱氣,我蹲在地上被熱氣一熏,腦子裡漿糊一般,這疹子有些像陳美人剛生病時身上起的紅疹,再往後紅疹就會長在一起變成膿包。
我有些恐懼,走上前拉開帘子看殿下,那疹子果然有幾處成了膿包,醫官也看診完畢,我問即墨緲,「他也說是中毒?」
即墨緲輕輕點頭。
我更加迷惑,「幫我問問醫官這疹子傳染人否?」
我越看這病越像陳美人的病,癥狀也像,我怕得發抖,心裏面什麼念頭都一股腦跑了出來。
祝冬見我不對勁,「你怎麼唇色都泛白了,不用怕,薩滿法師說這個不傳染,你別看疹子都連到一起成了膿包,用烏木和桔梗燒成灰,再伴著乾淨的水擦洗三日便可。」
她說不傳染,可是御醫說這膿包傳染人很厲害,連大妃都封鎖了陳美人的宮殿不許外人進。
御醫還說必須切開膿包用烈酒和井水沖洗,薩滿法師說,只要用烏木和桔梗就能治好,這不可能。
接下來的幾天殿下還是沒有清醒,我們三個輪流幫她擦洗身子,拿了烏木和桔梗燒灰拌水給她用,其間有一天她睜開眼睛問了我們一回這是在哪裡,後面即墨緲又伺候她睡下了。
她果然一天天好起來,身上的疹子膿包都漸漸消失,可我看著她睡著的樣子,想起宮裡的人,懼怕十分,如果她真的和她母親得了同一種病,那陳美人也就是中了毒。
一個御醫不知道也就罷了,整個御醫房也看不出這確實很奇怪,除非,有人讓他們不許診治好陳美人。
我一開始覺得是大妃,後來思索應該不是她,她的地位已經很高,陳美人這幾年也沒有前些年的勢頭足,加上她也沒有皇子,根本就不會對大妃有威脅。
難道是新進宮的那些美人,陳美人平日放肆慣了,得罪了這些年輕氣盛的新人也有可能,想了很久,我還是不能確定誰是兇手,又暗自懷疑是自己的疑心作祟。
即墨緲拍拍我的頭說,「夜深了,進去睡吧,明天會是一個好天氣。」
我看著她欲言又止,還是沒有把這些糟心事向她傾訴,她比我聰明,少許時日必能看出其中利害,但我不願讓她知道這些齷齪。
母親告訴我千千萬萬次,在宮裡能活下來的都是籠子里有本事的女人,耐得住寂寞,受得起委屈,忍得住折辱。
晚上睡覺,我們就睡在殿下床邊的壁毯,這壁毯不是羊毛氈子,我翻身幾下老覺得扎人,祝冬也沒睡著,見我睜眼,她推推我的肩膀問我白天那個男子。
「她不是跟你一起來的嗎?」我說。
那個人抱著殿下,當時身後就跟著祝冬,我以為祝冬早就見過那個人的真顏。
「才不是。」她告訴我,「他一直遮臉,除了那雙眼睛,我根本什麼都看不見,再說了,乍一看那雙眼睛也沒覺得有哪裡動人,可那眉眼鼻子合在一起,驚為天人!」
她說的正中我下懷,「真好看的仙人,我以後要寫書生嬌小姐的故事,就把他的臉往裡面套。」
我的腳碰碰她的腿問:「祝冬,你多大?」
「十五。」
「可以許人家了。」我打趣她說。
「你呢?」她不再喚我溫虞翁主,我們初識那會兒,也就是幾個月前出發,她一口一個溫虞翁主,叫的我都找不到北,後來我才明白人家是特意和我一個沒有背景的翁主劃清界限。
「我啊?十三,再過兩個月就滿了十四。」
我又問即墨緲,「你呢?」
「十六。」
我也看出來她身格有幾分窈窕,再過一兩年就是大姑娘了。
「驕是傲氣的意思嗎?」祝冬忽然問我。
「是茂盛繁密,生氣四溢。」我說。
「我是合宜殿元氏的孩子。」我又告訴她們說。
「就是那個南魏沼澤地里出來的小妃?」祝冬直率問。
她又急忙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聽府里的老人說陛下不待見外族人。」
我沒有否認,陛下確實不很喜歡我們這一家子,「你呢,在府里怎麼樣?」
我有點擔心觸了她的霉頭,衝撞了她,剛開口就後悔不已。